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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夜谈曲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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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饮很快便在高位之人的酩酊大醉之后迅速结束,在离宫前,又去了一趟母妃的旧居。
抬手推开院门,入眼恍惚,牡丹还是旧日模样,园中依然是母妃最爱的月氏香气飘摇,只红颜不在,惋叹景空……
宫门落锁之前才出的宫,回到王府已经夜半了。灰衣仆从将曲砚领回去之后,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怎么去和龙轩解释我们这个死而复生的共同好友的事情。
回到居处,饮下日常汤药,含一蜜块入喉,出神许久,直至听到远远更声,才知夜色已深。毫无头绪,只得除衣净面,侍女灭烛火后,轻退合门而出。
梦回之际,却在满室寂静中觅得一丝轻微铃声,起身想寻其出处。眼未睁就被一条冰凉绸带缚住,双手被人用巧劲按在身后,稍稍挣扎便平静下来。
“来者何人?寻本王何事?”
“闻瑾王慧眼识英才,在下不才,特来自荐。”
笑哼一声,刚醒提不上劲,只能和他拖点时间了。
“阁下如若想自荐枕席,本王乐意舍命陪君子。别的,本王无意相助。但本王家中管教甚严,要是打野食被家中众眷得知,唉…好歹本王也得得知舍命的美人面貌啊,否则死不甘心呐。”
啧啧叹息,兀自嗟叹。
“王爷,拥满园美人,确实艳福不浅……”
耳边划过濡湿物什,反射偏头,空出的脖侧便被咬住,触感柔软。
许久身后未有动静,冷哼想抽手掀下绸带,刚一动弹,手腕又被按住。
“有意思,王爷这血,是苗疆至宝啊。”
唇边笑意未减,凉意却慢慢浮现。
“阁下见识广博,但本王却是一问,这苗疆至宝…为何如此评价?”
说话间,那人未曾离开,唇瓣依然流连于脖颈,随着话语轻触。
“这世间,有人嗜酒,有人好色…而我,而在下确是以品血为乐。王爷您这一口,若非本在苗虫蛊液中长大,我可能早疾寒而毙了呀。”
反手将渐渐变凉的双手甩开,抽下眼上覆带,返身去看蜷在床脚的男子。些许眼熟,肌肤惨白,微紫的唇畔开始吐出丝丝泛白凉气。
“王爷,这人如何处置。”莫言无声出现。刚才没让他出来,现下的语气有点生硬。
“莫言,这人先别扔。唤曲砚过来。”
“是。”
低语几句后,玉卿便依言去了。
“哼,王爷出现在门口的,却是连衣带都未系紧的子衿。
待子衿着急忙慌地找药替我包扎脖颈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时,玉卿慢慢悠悠地出现。和子衿衣带都没系紧的糗样相比,玉卿这厮还正是衣冠楚楚。
“嘶…你们怎么…子衿你轻点啊。正好,玉卿你且附耳过来。”
在玉卿耳边你还知道疼啊。牡丹花艳,但是小心牡丹花下死呐。”
啐了我一口的子衿在系最后一个结时也是用了十分的力。
“子衿啊,这是要勒死本王。”
摸着脖颈骂骂咧咧地走出去,眼神却偏向床角,子衿甚是会意地点了点头,便不作言语。
出去转了一圈,再回到寝处,子衿和床角那人已经不见了,玉卿却是坐在烛火前细细把玩着什么,示意莫言退下,掩上门,这才开了口。
“怎样?”
“王爷先来看看这是什么。”
看着人递至面前的物什,确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捏着那骨节分明的的手就着烛火好好端详了一番那物什。
“啧啧,西京之物。”
眼前人挑挑眉,不可置否。
“王爷只猜对了一半,此物确是从西京来,但这却不是西京寻常人家可得之物。若是玉卿没猜错,此物属西京王族。而这个东西是从刚刚,”尖削下巴比了比床铺,“倒在王爷床铺上的无名氏之处得来。而且,凑巧的是……”
“嗯?”
“那驿馆之内的前来朝拜的西京皇子,似是突染重疾无法与我这尚书把酒赏月,枉费我带着好酒去拜见。”
话尾婉转,似是含着万分的委屈。
“那本王便给玉卿作陪,不负美酒,且赏那清风夜明月。”
门却被轻轻敲响,玉卿拉开门。
门外,赫然立着白衣曲砚,静立默言,月色投下,像极了偷下月宫的仙子。
玉卿一把搂过曲砚,转身向院中凉亭而去,还不忘回头。
“王爷,我和曲兄先行,备好酒菜待王爷大驾。”
出门唤道,“莫言,你来猜。此次西京觐见我朝,是为何事。”
莫言接道,“恕属下愚钝。”
“你都懂,何必愚钝。”
说话间,已至亭前,以前盛夏时节,母妃总是苦夏,于是父皇差人在庭中修了个活水莲池,年年荷花连连,荷叶田田。池上碧亭总是母妃最爱之地,夏日赏莲,冬日看雪。连最后弥留意识不清之时,也是令人将她抬至碧亭,看着弥天鹅毛大雪,抬手喃喃了几句,无力跌下却是再也没有抬起来,所以我也仿着造了一摸一样的荷花池还有凉亭,名字都和宫里的一样,碧亭。
母妃临死前,说的那几句,惜我福薄,天佑我儿。长命百岁,福祚绵长。祁谷,我来晚了。”
走入亭中,侍儿们正往桌上摆着酒菜,旁边有执火仆从将亭旁灯笼一一点燃,亭中通明。玉卿将桌上各人面前的酒杯斟满,放下壶拿起酒杯。
“先干为敬。”
子衿而后仰头空杯,被我强行拉着坐下的莫言,皱眉看着面前杯中酒。
“王爷,属下酒量尚浅,如若酒醉,贼人来袭……”
“呸……这是王府,哪有那么多贼人。喝不喝!”完全忽略了半个时辰前刚被不明身份人物偷袭的事。
眼尖看见了莫言喉结微微滑动了些许,腮边一紧,满脸视死如归地端起了杯子。
唤人拿来了笔墨,将笔蘸满墨,眼扫了一周,发现子衿离得最近,蹲下捞起子衿袍角。
“有酒有美景,本王诗兴大起,来来子衿别动,本王给你题句诗。”
沾上锦袍却改画了半只莲花,眯眼欣赏了片刻,手一挥。
“子衿,本王千金难得的画作赏给你了。来来……快喝快喝!”
子衿看了眼袍角,眼角微抽地站起来谢赏。
一杯一杯替他们斟满,在鼓励他们会喝酒地才是真男儿之后半个时辰…
莫言坐得笔直,两眼发直地盯着面前酒杯,果断地伸出手想捞酒杯,却捞了个空。
子衿趴在桌上,丝毫动静都没有。再看看玉卿,桌上已经寻不见它的踪影,再看桌下,玉卿抱着子衿大腿,一边蹭一边喊。
“王爷,玉卿真的是很想啊。很想……呕……”
还没说完就转头狂吐。
看看手里的壶,说是专程从酒窖深处起出来的百年佳酿,这几个人也太不禁喝了。摇摇头,却看见曲砚站起身,想要走开。
想灌醉的人一点没事,不该醉的人遍地都是。无言看了看亭中的样子,抬腿追上了在前方慢慢走的人。
“去我院中详谈?”快步挡在他面前。
曲砚比我稍高,他停下步子,定定看我了我好一会,才转步走向我的院子。
“曲砚,曲家满门尽殁。而曲家大少三年前早已身首分离,现今,你只是一个无名氏。本王赐你一名如何?”
眼前人闻言,呼吸稍稍紊乱,似是思忖了半晌,俯身一躬置地,才嚅嗫道。
“王爷,家父,家母身后可有人……收尸,芷汀她,不会的,芷汀还未过门,兴许是连累不到她的…不会……”
到最后竟是言语凌乱,皱眉看着眼前人,张口打断。
“三年前,曲家谋乱,帝震怒。曲家满门尽灭,帝令敛尸者同罪,故曝尸三日未收。后太子违令私为曲家了后。帝知,遣太子于北疆,以抗柔然。几月前才应招归朝。至于你那未过门的林氏……”心念一动,“本王告知于你,可有好处?”
眼前人默然。
“脱光躺进被子里去,本王才说。”
眼前人依旧是默然未动,抬手用力牵住他,曲砚猝不及防,趔趄随着我的脚步几步才站稳。站在榻前,示意让人躺下。看着人依言照办,这才满意笑着跟着躺上床榻。
被中人丝缕未着,薄被包裹出一丝欲拒还迎的味道。掀开被子,钻进去抬手抚上人紧实腰腹,男人身体明显僵直起来,待手向更下方游移时,却被拿住。
曲砚咬牙道,“孤竹。”
眯眼酸他,“呦,终于想起来我叫什么了?我看你连龙轩都不认了,忘了我叫什么也是应该的。”
曲砚叹气,“戴罪之身,苟活于世,无颜面见昔日旧友。”
我立即问,“你可知曲家独留你一人,他想要什么?”曲砚在某个深夜送入我府上时,来人只是给我出示了皇帝的符印,以及一句话,这份礼物小七是否还满意?
曲砚却只是看着我。
我仰面躺着,不看他,“本当你受创,前尘旧事皆失。这下我更搞不懂,为何皇帝会把你送给我。”
曲砚轻声接上,“我不知道皇帝想要什么,只不过这个东西只有我活着,他才能得到,要不然……”
“不如,你失忆吧。安心在我府上当个长得像曲砚的公子,无论在哪儿,你只是我府上的公子。反正我觊觎你许久了。”转过头,看着他。
当年,我追曲砚追得很紧,紧到曲老太爷拄着拐杖告到皇帝面前去了,也是那个时候,曲家急匆匆地为曲砚定下了林家那门亲事。
曲砚没再搭话。
清晨骤醒,转头看见曲砚,眉头紧皱,双目轻阖,仍在睡梦之中,却是极不安稳,全身微抖,眼角依稀可见泪光。
伸手捏上某处,人一震便缓缓醒来。
“你还是下去吧。碍着本王休息…”
曲砚眨了眨眼,起身穿衣。透过窗纱撒入的晨光,柔和地披在昔日的曲家大少身上,大幅度清减让肢体显出略微的病态,本就是如仙般的人物,更添几分飘然。
曲砚着衣完毕,跪拜告退后走到门边,正欲拉开门,思忖着还是将他叫住。
“昨夜本王说是赐你一名。”
曲砚转身跪下,额首贴地。
“但凭王爷吩咐。”
“流舒,怎样?就叫流舒。”
曲砚直身再次叩谢。
“谢王爷赐名。”
礼毕后,便拉门离去。
叹气仰天躺下,再次睁眼已是日上三竿。洗漱完毕后,内侍前来禀报,皇上召瑾王觐见。穿戴完毕,便随前来传召的内侍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