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赤道的雪

8、白色薄壳四

　　龙詟裸着身子下了床铺，感觉屋内比起往常有一些微寒，他走到窗边，拉开了带着厚厚流苏的窗帘，窗外已是白雪一片。他第一次披上了巡捕房配发的黑色大衣，租界特有的鹰形徽章挂在军帽上，配以银白色的发线，冷峻的面孔，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生。龙詟踏出了大门，佣人正在井然有序地打扫着庭院，见到龙詟纷纷谦卑地低头哈腰，礼貌地问安：“少爷贵安。”
　　龙詟租了一辆带顶棚的黄包车，缓缓向着巡捕房驶去，拉车的伙计用力在大雪倾覆的街道上留下一串脚印，嘴中呼出的白雾也溶解在这雪中，两只布满老茧的手冻得通红像是镶嵌在了拉杆上，已经开裂了，血结成了冰，形成漂亮的结晶。随着路线越来越接近闹市区，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是上班族和工人。一只黑猫也若无其事地在这逐渐拥挤的街道上行进着，梅花般的脚印混在鞋印中无从分辨。路灯下，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抱着一具永远沉睡的幼童躯壳放声痛哭着，大声喊叫着：“谁来救救他！他还有救！”，无助的眼泪顺着粗糙通红的脸颊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滴在只穿着几件薄衣的孩子的苍白的脸上，那个孩子的眼睛安详地闭着，丝毫不理会外界的括噪。路上的行人依旧匆匆的走着，没有人为此停留下脚步，那拼命的哭喊声最终也只得破碎在雪空中。
　　龙詟命令车夫停下，一个人缓步走了下来，蹲下身来，盯着眼前这位用心哭泣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存在的女子。龙詟摘下一只皮手套，用自己和雪一样白的手指像孩童的脖颈处探去。中年妇女下意识地弹开了龙詟的手，发现是龙詟时，仿佛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把孩童轻放在一边，发狂着像龙詟磕着头，嘶哑地喊着龙詟，乞求着眼前这位大老爷救救孩子。
　　龙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女子把头一直磕出血来，额头上的血碴子和地上的被踩脏的雪混在一起。一把抓起了妇女的头发，用自己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妇女那癫狂而又惶恐的双目，把手中夹着的5块大洋扔在了她的面前，不带丝毫同情地宣布了孩子的死刑：“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拿上这些钱，找个好地方埋了吧。”，起身，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黄包车。任凭身后的妇女用已经哑了的嗓子发出诡异的喊叫，然后在消散在风的呜咽之中，只有沿途的路人夸赞着这位青天大老爷。
　　龙詟不知道的是，那名妇女的眼神此时又多了层感情，一层愤怒，龙詟不知道的是，当得知自己的孩子只值5块大洋时，那位妇女所怀着的是对这个租界的愤怒，龙詟更不知道的是，那名幼童是个女孩，此刻，在那个女孩还未开采的秘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呢。
　　龙詟把自己的烟连同大洋一起甩手给了车夫，车夫用一种崇敬的语气对龙詟说：“租界有龙探长真是太好了，您真是个大好人。”，带着喋喋不休的夸赞，离开了巡捕房。龙詟则在内心反问着自己，如果自己是内个妇女，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怎样的悲伤呢？可惜，他也给不出答案，内心平静的向被完全冻住的湖面一样，波澜不惊。
　　龙詟拍去了肩上的少量积雪，步入了暖的像个大火炉一样的巡捕房，推门而入。在龙詟眼中，这门内的所有人，他都详细的记着他们的名字与容貌差异，同时。龙詟又总会有一种错觉，觉着这些工作人员是一样的，脸上挂着相同的表情，眼神中透露着鄙视与贪婪，赤裸裸的把他当做一个官衔来尊重，而又鄙视着龙詟的龙家长子的尊贵地位。
　　身份，地位，金钱？它们会让人们为你趋之若鹜，点头哈腰，也会让人嫉妒不已，鄙视不爽。龙詟天天就面对着一群如此相似的脸，哪怕长着完全不同的面相，操着完全不同的口音，留着完全不同的名字......
　　龙詟常常在想，这样的租界，有什么意思，租界，还配拥有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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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继续吧，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