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赤道的雪

22、洞的凝望

　　龙詟再次向龙兴问安之后，一个人在四合院里踱着步，清冷的月光与通红的灯笼光混在一起，穿过还未完全发芽的枝桠，把龙詟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商业领域不比警界，让龙詟贸然去搞什么赌博可不是他的长项。龙詟其实在思考今后自己的棋该怎么走，正如龙兴自己所言，华人商界里的老滑头可不少，他们的能量虽不及他们龙家，明面上看起来也是唯龙家马首是瞻，可暗地里也有不少心怀鬼胎之徒。不排除他们借此机会把他们龙家也一并搬倒。龙兴和他的龙家能走到今日的田地，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而来。倘若龙兴赌输了，那么自己就不得不完全投靠洋人了。因此，自己现在恐怕不光要继续与爱德华探长搞好关系，还要尽可能与在华总督等高层搭上线。
　　不知不觉之间，龙詟已经踱回了住所，龙詟坐在床上，又开始思索起了中条家的事情。中条熊五郎死后，中条荣光与中条熏子其实已经撕破了面皮，这更加印证了龙詟对于中条熊五郎死的猜想。他推测可能中条荣光的危机意识觉醒了，在中条熊五郎愈发显得是日无多的时候，中条荣光愈发担心自己的位置，害怕产业落入妹妹之手，所以出手害死中条熊五郎。
　　可惜猜想只是猜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审讯报警的中条由乃子。奈何洋人那边似乎没有下定决心摧垮中条家族，想要知晓事件的真相短期看来是不可能的。
　　因此，工地及菜市场案件的希望又落到了基本的调查和医学院研究的奇迹上。
　　一夜无眠…龙詟的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抽剩下的烟头。

　　第二天，龙詟起了个大早，尽管不报什么期待，他还是坐在了去往巡捕房的黄包车上。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龙詟刚到了巡捕房，就接到了接线员的简讯，叫他速去工地，包二似乎有了什么发现。太多天案件没有任何进展，中条熊五郎的线索又断了，已经压得龙詟有些喘不过气来。龙詟也不去想到底有什么发现，刚下车没多久，就又出发了。
　　“又要到中条家的产业了吗？这案子真的是跑不开他们家族呢。”此刻，龙詟还不知道等着他的到底是喜是忧。到了工地的时候，工地的工人走的走，散的散，除了包二带来的巡警外，只剩下几个中条家族的保安还在看着场地。工地大门口上悬挂着手写的条幅：“还我工人命来，日本滚出租界。”
　　因为日本方面已经与列强宣战，这横幅悬挂在租界也就没有人管了。“呵，这中条家虽是日本企业，客观上也稳定了这里的金融市场，还提供了就业岗位，哪怕是披着羊皮的狼，那至少现在也还披着羊皮呢。”龙詟对于中条家为自己的血统背锅而感到悲哀，虽说他们侵占金融市场也是事实。
　　“龙头儿！这儿！大伙在底下等着呢。”包二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焦急地掏出绳索，递向龙詟。龙詟看着包二急地热出的满头大汗，心头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预感，他很清楚，倘若包二发现的是好消息，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因为要下井，龙詟害怕包二会心神不宁，也就没多问些什么，乖乖地系上神索，陪着包二下了坑。
　　也许是因为曝露太久的缘故，崖壁已经没有原先的湿滑了，坑底还是长着青苔，可也已经有了一些萎缩。原本浓重地土腥味儿消散了不少，唯独血腥味儿还在空气中弥漫着，刺激着龙詟未完全苏醒的神经。
　　重新走过去往水潭的路，地上不再有深一脚浅一脚的积水，徒留下几个干涸的水洼。几个年轻的巡警正在潭口坐着，洞内早就吊起了煤油灯和火把，把他们的黑眼圈照的明明白白的。
　　“真的辛苦兄弟们了。”一位戴着眼镜，身上裹着蓝色工服的中年人从洞中走了出来，眼镜上还有已经干枯龟裂的泥土，朝龙詟伸出一双泥手来。
　　龙詟也不推辞，伸手迎去，一边朝包二使着眼色，询问这是谁。
　　“这位是地质学专家，张仁张教授，这水潭我们好不容易堵上排完了水，结果才发现这水潭是个大漏槽，本想通知您的，结果是爱德华总探长接的线，听了情况，就派张教授过来了。”包二上前解释道，同时作势示意去水潭看看。
　　龙詟搓了搓手里面的几个泥块，跟着二人走到水潭前，当火把和煤油灯一起照亮了这大水潭时，眼前的一幕震的龙詟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偌大的圆形水潭内，深达大约四五米的侧壁上长满了不知名的水草，上面还带着血水的光泽，潭底铺了层白色的细沙子，尽管被染上了血清地颜色，却显得愈发细腻与妖艳。
　　真正让龙詟为之震惊的，是在这水潭中心留着一个直径约莫三米的黑洞，深不见底，可在这黑洞的四周却爬满了那最让龙詟不想看到的东西--那些白色的薄壳，它们如同涟漪的波纹般在黑洞旁渐渐散开，逐渐减少。
　　可这并不能减少半径达6米的白色闪着水分和鲜血带来的光泽的那些可爱地薄壳所带给龙詟的震撼。
　　它们如同花瓣一般盛开在黑色的洞旁，就像开在彼岸的曼陀罗，凝望这站在此岸的三人，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