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水》Ameneko

1、求亲

　　孟云心又闯祸了，不是普普通通的小祸，而是闯了大祸。她爹孟衡孟侍郎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孟衡一子一女，女儿更是老来女，自幼便得孟家上下的宠爱和悉心照料。
　　因着孟云心年纪小，孟氏夫妻俩是捧在手中怕掉，含在口中怕化，生怕她有半点儿闪失。
　　按说一个官家小姐，应该是养在闺阁，沉静内秀。可这孟云心的性格却偏偏不是个大家闺秀该有的，自懂事起便常常上蹿下跳，孟衡总觉得自己生的不是个女儿，而是一只闲不下来的猴子。
　　孟云心虽然自小到大总是闯祸不断，但没给家里带来过什么大麻烦，孟衡也就对小女儿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今日刚从兵部回来，便听下人们在议论小姐今日在外冲撞了贵人，孟衡心道不妙，遂遣了人去打听，不想这贵人竟真真是个万不及一的贵人，而自家这丫头竟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
　　孟衡急得满头大汗，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命人将女儿叫了过来，想要问清楚原委。
　　孟云心走进书房，便看到自家爹爹一副火烧眉毛的着急样子，心里有些好奇什么是让她爹这样踌躇不安。
　　不过转念一想，他将自己叫到书房，这事情定是与自己有关的。可是，孟云心有些疑惑，自己近日并没有惹到什么麻烦。
　　但既然将自己叫来，便看看爹爹说些什么吧。
　　孟云心给她爹行了礼，孟衡见女儿进来，便急忙问道：“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看着父亲竭力按捺下焦急的面孔，孟云心眉心一突，心知自己可能无心之中闯了大祸，只得乖乖交代：“我今日用了早饭，便去了钟大娘家帮忙。”
　　孟衡：“然后呢？”
　　“钟大娘要清理猪圈，我便帮着一起弄，可她不愿弄脏我这一身衣物，便让我看着小猪。有一只机灵的趁我不注意跑出了院子，我便追了出去。”孟云心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全盘交代了，仿佛那追着一只猪满街跑的人不是自己。
　　“所以你追着一只猪追到了大街上？”孟衡嘴角抽搐，知女莫若父，他家的闺女倒还真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
　　孟云心瞥了一眼她爹，回答道：“是啊。我瞧那小猪腿脚还真是灵活，追了一路，一直追到街上去，谁知那时街上恰巧有一辆马车驶来，我怕马车轧死它，便急忙冲过去抓住了它。”
　　听完女儿的叙述，孟衡脸都绿了。他的掌上明珠，就为了一只猪，得罪了一个权势滔天的贵人。还是冲到马车前，这丫头就不怕自己死在马蹄之下吗？
　　他不知自己是该老泪纵横大叹家门不幸，还是该为女儿的好生之德苦恼不已。
　　“那车夫见人冲到车前，便赶紧停住马车。我自知冲撞了对方，便道歉了。”孟云心看着孟衡几经多变的脸色，补充了一句。
　　孟衡听了此言，松了口气，自己养的女儿终归不可能是那山里的野孩子，没规没矩。
　　他叹了口气：“你可知你不小心冲撞的是何人？”
　　孟云心想翻个白眼：“爹，我要是知道是谁，我现在还会站在这儿吗？”
　　孟衡继续叹道：“那是本朝鼎鼎大名的镇北王。”
　　孟云心一听，眼前一亮：“可是老王爷回京了？”她自小就厌倦四书五经，却喜欢读兵书，几年前曾读过老镇北王写的一本关于西北的书，那书还是是他哥孟云朗从宫中藏书阁里借来的，据说是孤本。
　　但瞬间，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当时抱着小猪道歉，那马车的主人撩开一点车帘子，车内昏暗，看不清车里那人的面目，但听他声音虽然低沉悦耳，却分明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孟衡自是知道自家女儿的小心思：“不是，是以前的镇北王世子，现如今的镇北王。”
　　“哦。”恰好证实了她的猜想，便有些兴致缺缺了。
　　“哦什么哦！你私下道歉了算什么，一会儿去梳洗一番，随我去镇北王府。”
　　孟云心叹气：“是。”一天向同一个人道歉两次，古今大概也就她一人了。
　　半个时辰后，孟家的马车停在了一座气势威严的府邸前，入眼便是那府邸的匾额，上书“镇北王府”四个大字，笔锋狂傲霸道，据说是老王爷自己写的。门口蹲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子，一只张着大嘴，似是要冲着所来之人咆哮，俨然看家护院的良犬；另一只则是闭嘴不言，头颅向一边轻轻一歪，且爪下踩球，憨态可掬，犹如顽皮的孩童。
　　孟云心瞥了一眼，抿嘴一笑，只觉得这镇北王府远不像人们口中相传的那般不近人情。
　　经府中人通报后，孟氏父女俩很快进入了王府。
　　进入府门，迎面便是一堵巨大的影壁，绕过影壁，偌大的王府便展现在眼前。
　　府内清幽静谧，碧树如云，繁花似锦，枝蔓交缠环绕，亭台楼阁皆掩映于其中，似乎还有隐约的流水声传入耳中。
　　孟云心瞧着这缤纷景致，大叹镇北王是个会享受的人。
　　下人将二人引入大厅，奉上茶水，便退下了。孟衡心中忐忑，现在这位镇北王虽然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十余岁便随父从军，与父亲在西北镇守数年，回京也不过是近四五年的事。
　　他平时也不过是上朝时远远地看一眼这位年轻的王爷，但观其言谈举止，就是个不容小觑的主儿。
　　父女二人稍坐了片刻，便看到从大厅内间走来一人。
　　那人身着绛紫色蟒袍，发黑如墨，一只玉簪束住一些头发，余下的披散于后背。
　　再看那人的长相，面如美玉，目似朗星，如青松劲柏，悠然而立，眉目间一派风流，秀色夺人。
　　此刻，孟云心脑中只有四个字：“秀色可餐”。这出尘的容貌，还真是世间少有。
　　孟衡见状，轻轻扯了扯女儿的衣袖，孟云心忙回过神儿，二人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朝走来的人行礼。
　　“拜见王爷。”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孟大人。免礼罢。”镇北王李君陌笑意盈盈，风度翩翩。
　　孟云心再次在心中感慨：这位年轻的镇北王真是姿容绝色。
　　若是忽略那象征身份的锦袍，估计会被错认为是哪个门阀世家的风流公子哥儿。谁也不会想到这边是曾统领数十万士兵与西北夷人对战的“杀神”。
　　“臣此次特地带小女来给王爷请罪。”孟衡并没有起身，垂首说道，“今日早上小女太过莽撞，冲撞了王爷的车架，臣携小女特来领罪。”
　　“哦？”李君陌话音一转，“原来是为了早上的事来的。”
　　孟衡本想只是让孟云心跟着来，以示诚意，一切让自己这个爹爹来处理的。谁承想女儿不领情，孟云心不但没有躲在孟衡身后，反而站出来施礼一拜：“民女拜见王爷。”
　　李君陌笑道：“孟小姐不必拘礼。小姐与本王今早还见过的。”
　　“早上之事，是云心之过，情急之下太过莽撞行事了，相信王爷是海涵之人，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计较。”孟云心一脸平静，目光坦然望向李君陌。
　　反正她又不是故意的，也没听说过镇北王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她索性就站出来坦荡荡地承认错误，这位王爷还能吃了她不成？
　　年轻的镇北王听她这么说，眸眼中笑意愈深：“孟小姐倒是对本王胸有成竹。”
　　孟云心一身素白衣裙，眉间淡然，站在阳光之下笑了笑：“民女不敢。”
　　孟衡这边却汗水连连，你孟云心说不敢？那就没人敢了。能和镇北王这样笑着说话的官家女儿，估计也就他们孟家的这一位了。
　　李君陌眼中似有一丝深意，看一眼站在跟前的孟氏父女俩，他走到主位上坐下：“孟大人与孟小姐先落座吧，本王可不想看着你们站着说话。”
　　“谢王爷。”拱手一拜，孟衡撩了一下便坐下了。孟云心更是干脆利落，她爹一坐下，她便立刻坐了下来。
　　孟衡琢磨着，镇北王这样的反应，应该不会为难于他们。
　　果然，李君陌说道：“孟大人不比如此见外，我自是不会为此等小事为难令爱的。”
　　孟衡听到李君陌如此回答，不由同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什么李君陌对他们说不要见外？
　　孟云心也在纳闷，不过现在王爷在和他爹说话，她开口于礼不合，所以她没说话。
　　“不过……”李君陌沉吟道，“我倒是有一事想请孟大人帮忙呢。”
　　孟衡抬起头，望向李君陌，拱手说道：“衡幸得王爷厚爱，定当尽心竭力。”
　　他心中却叹道，为了自家闺女，豁出去了。
　　李君陌啜了一口手边的热茶，淡淡说道：“本王想与孟氏结亲，若是孟大人同意，本王不日便去请媒婆去孟府提亲。”
　　孟衡下意识想回答，却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与孟氏结亲？这个孟氏是谁家？孟衡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对面坐着和人，自己在干什么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孟云心也愣住了。她这是出现幻听了吗？
　　去孟府提亲，他们孟家除了她，还有别的女儿吗？
　　就算是娶她，不问问本人的意见吗？
　　孟云心想冲着李君陌大喊，镇北王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却不问问我的意见，莫不是当我是死的？
　　孟衡则默默想着，这位王爷是不是喝醉了？这是在说玩笑话吧？
　　孟家的孟云心，在京城里有几个敢说要娶她的？那些说要娶她然后驯服她的人，似乎，都被她揍得很惨。
　　就在父女二人沉默之际，李君陌又开口了：“孟大人，你没听错，本王的意思是，请孟大人将云心托付于本王。”
　　孟氏父女目瞪口呆，他们不是来上门道歉的么？怎么一下子变成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