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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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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羡钰‘啧’了声,“你若是真心不想走,大可参加科考,依你的聪明才智,指不定能成为大兴朝最年轻的宰辅呢?”
“那太慢了。”薛家人迟早会查到他,与其被步步紧逼,倒不如先发制人。
“有一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不是什么君子。”蔺晏之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能听见稚宁清脆的声音,只是期间还间杂着一个男子的嗓音。
他原本舒展的眉峰又拧起,杯盏在他指尖转了转去,他似乎在压抑着冲出去的冲动。
秦羡钰就在一边看着他,心底暗笑,不管是师父还是他,都觉得蔺晏之太过少年老成了,年少该有的躁动,在他身上几乎瞧不见。
师父还说过,看着他就仿佛看着不知深浅的潭水,又如无波古井,使人看不透,浑身都是超出年岁的冷静。
可他现在瞧着,也不全然是嘛,起码在面对宓稚宁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少年该有的鲜活。
“你不出去?小心你的药药妹妹被人拐走了哦。”秦羡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故意说些话刺激他。
蔺晏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你不喜欢你这个妹妹?”秦羡钰大感意外,看蔺晏之仍显青涩的面容一愣,一巴掌拍向自个儿脑门,“哟,我又忘了,你才十五啊。”
蔺晏之皱了皱眉,不理会这表兄的神神叨叨,开始赶人,“消息已清楚,三日后军营见,你回吧。”
“好好好,那我走了,表弟啊,早开窍早抱得美人归哦。”秦羡钰轻巧地拍拍他的肩,不待他回应就戴上纱帽,从后门离开了。
外面儿,稚宁接受顾文狄的建议挑了几本书,后者见她兴致勃勃的还在转悠,温声问:“三姑娘现在都开始读《史论》了吗?”
“不,这是给晏之哥哥买的,他生辰快到了。”稚宁冲他笑了笑,明眸皓齿得已然是个小美人了。
顾文狄听她提及‘晏之哥哥’,想到这些年悄悄流传在严州城的流言,流言说那个被宓府收养的蔺晏之是宓三姑娘的小郎君。这么多年,坊间偶尔还能看见两人相伴出府,这让流言越传越像真的了。
他虽才十七岁,但是顾郡尉从小仔细培养的,人情世故已懂得许多,顾夫人私底下也让他多与宓三姑娘亲近,话里话外都有联姻的意思。
毕竟萧郡守家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可萧家与宓家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好。宓家虽然只是皇商,但只要跟皇家挂上勾,哪怕是蛛丝般细小的联系,都让人不敢小觑。
更何况今上唯恐地方官员势力壮大,商人的地位虽然低,但总能保得一家平安甚至高升。大不了等顾郡尉有可能高升后,再纳几户小官女儿为贵妾。
顾文狄被顾夫人喊去说了多次,几户让他以为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的,只等宓三姑娘过了十三就使人去与宓家主相谈了。
他深吸了口气,暂且将礼仪放置一边,踌躇着问:“三姑娘可曾听过您与蔺公子的谣言?”
“听过啊。”稚宁率性点头,她早已不是小时候好哄的样子了,也从书中知晓‘郎君’为何意,但她也只是一知半解的,认为郎君就是相伴一生的喜欢的人。
她打心底就很喜欢晏之哥哥,如果能一辈子都跟晏之哥哥在一块......想想也挺好的嘛。
稚宁想着想着笑弯了眉眼,没再与顾文狄深说,专心给晏之哥哥挑起书来。
顾文狄张了张嘴,平日里克己守礼的他还是没能继续问下去。
内室正襟危坐且光明正大偷听的蔺晏之在听到顾文狄提及那流言后,心也稍稍提起来,但稚宁的回答简短且并不代表什么,他心上划过一丝他也不解的失落。
“好啦,就这些吧,阿媛咱们再去旁的地方逛逛。”
脚步声渐渐远去,蔺晏之又在内室坐了许久才起身从后门离开,书肆的老板就等在后院,见他出现上前躬身行礼,“公子,您上次让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说罢,从袖笼里取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给他。
蔺晏之收了信,却没急着离开,“我不在的时候,多派几个人护着宓三姑娘,万不可让她有丝毫险事。”
“是,属下明白。”
“但这事儿,就不需谭先生知晓了。”他最后叮嘱一句,从院门闪身离开。
只短短一场雨还不够完全抵除一日的暑热,稚宁又逛了间宓家的点心铺子,就热得不行,不停扇着扇子。
“这天气,委实热得很,不过晚上还算凉快,药药,晚上游湖去吗?”顾文媛瞧了瞧跟在后头一声不吭的兄长,主动提议。
“好啊,正巧我二哥回来了,人多热闹。”稚宁早就想游湖了,可娘亲不允许她玩水,晏之哥哥也约束得紧,也就几个兄长回来,她才能好好玩玩。
“三姑娘,宓府马车来接您回去了。”站在门口的掌柜的远远瞧见宓府马车的牌子雕纹,忙转身说道。
稚宁应了声,“阿媛,你也回吧,咱们晚上再见哦。”
“行的,你快去吧。”顾文媛笑着到,看她提着裙裾上了马车,就跟兄长坐上自家马车。
坐稳后,顾文媛嗔怪自家兄长道:“哥哥你一路上跟个闷葫芦一样,我都以为你不在呢。”
顾文狄从矮柜中翻出一本书,并未应声。
“你这沉闷的,也难怪药药不跟你说话,”顾文媛气哼哼地说,“药药可乖了,眼看着她快到定亲的年纪了,你可仔细着些。”
“......嗯。”
稚宁钻进马车,望见内里端坐的人,一双水眸霎时弯起,“晏之哥哥!”
“嗯。”蔺晏之伸手扶着她坐下,见她娇嫩的双颊泛着晒出的绯色,皱了皱眉,将冰盆往她脚边推过去。
他本想将马车车帘子勾起来,但想到会有人看见稚宁,他沉了沉眸子,取过扇子晃悠悠地给她扇风。
稚宁接过马夫递过来的几盒点心,抽出最上层的盒子拿出一碟放到矮桌上,“晏之哥哥尝尝这个,是张师傅刚琢磨出来的新点心,加了碎核桃和羊乳,可香了。”
她一口咬掉半个,见蔺晏之为她扇风没去拿糕点,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将剩下半块伸到蔺晏之唇边。
后者垂眸看了眼,面色如常的张口吃下。
“好吃吗?”稚宁眼含期待的盯着他看。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弥漫,蔺晏之咀嚼几下便吞下,点了点头,“尚可。”
“那就是还不错啦。”稚宁捧着腮帮,将碟子中的糕点她一口再喂蔺晏之一口的分着用了。
他们二人常常分吃食物,甚至有时候碗里的饭菜吃不下了,稚宁就会推给蔺晏之解决,这些动作足以显现出他们的亲密,然轻云微雨两人这几年看习惯了,竟然也不觉有什么。
喝了杯清茶去了满口甜腻,蔺晏之稍松口气,抬眸看见捧着甜汤小口小口喝着,还不时露出满足神色的稚宁,眸中掠过宠溺之色。
真是从小就爱吃甜,又爱撒娇,可吃苦药的时候也能忍着,实在是娇软又懂事的小姑娘。
马车里放了两盆冰,蔺晏之又不紧不慢地扇着风,稚宁缓过暑热后,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慢慢靠在蔺晏之肩上睡着了。
夏季衣服轻薄,蔺晏之能清晰感受到她小脸的软嫩,和颈边香甜的呼吸。
他垂眸,积累了那么多年自从做了从军决定后就一日比一日厚重的不舍,几乎要从心底汹涌而出。
肩上的少女充满信赖的依靠着他,呼吸轻浅,轻轻的重量却仿佛自他肩头沉入心里。他紧了紧膝上的手掌,原本就幽深的眸子更深沉几分。
他很想,早日了结一切,能够有一日好好陪伴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