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外》公子非公子

31、爱恨与情仇

　　慕诗语发消息给少白时，酒店里的两只已经手牵手出发了。
　　巴黎爱墙，位于市北蒙马特高地的半山腰，少白此行，正是带着墨涵去往此处。
　　“怎么想到要来这里。”墨涵站在墙前，不禁疑问。
　　爱墙的建立，有一层很深的含义，巴隆说：在暴力存在和个人主义至上的世界里，墙把人们分隔开来，然而送去一声简单而真情的“我爱你”，却时常能克服误解和拆除分歧的藩篱，爱墙为不同民族和语言的人提供一个相聚与和谐相处的地方。
　　当初的落成仪式上，百只白鸽飞向天际，表达了Peace and love的美好愿望。
　　如今40平方米，511块瓷砖，用311种字体、280种语言写满我爱你的墙，见证了很多人的爱情。
　　“俗气可能是俗气了些，也可能幼稚了些，但就是想在这里留下足迹，和你。”
　　少白说得真诚且坚定，墨涵却是莫名心慌，一时间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觉得自己了解我吗？算起来，咱俩的感情，开始得莫名其妙。”
　　少白看看那几行小字：aimerc'est du desordre...alors aimons——爱情没有道理，去爱吧。
　　少白想了想，又继续说：“对，算不上有多了解。你曾经就读于哪所学校成绩是好还是坏，你的好朋友都有谁都发生过什么好玩的事，你曾经爱过哪个人都经历过什么，你的兴趣爱好你的口味你对另一半的要求，这些我的确统统了解得不深。但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赌一把，赌我在你心里，从此以后将会是唯一。”
　　没有拜访过对方的父母，没有见过彼此的亲戚好友，没有坦白过各自的感情经历，但他就是想赌这一次的感情，而且是一场豪赌。哪怕最后粉身碎骨，哪怕结局只能剩下感慨和遗憾，哪怕回想起来就只是一场空欢喜，都没关系，他只要这个人是张墨涵。
　　只要是张墨涵，怎样都没关系。
　　少白在等她的回答，墨涵却问：“想讲一个故事给你，你愿意听吗？”
　　少白点点头，他当然愿意，“愿意啊。不过听故事之前，先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正说着，少白举起自己的胳膊，越过头顶倾向了墨涵。墨涵一笑，对少白的愿望尽是了然，她做着同样的动作，两个人拼成了一颗完整的心。
　　“3，2，1，smile。”有同胞路过，答应帮忙拍照。
　　在最后一声口令下达前，少白转过头，吻在墨涵的眼角。墨涵惊得闭起那只眼睛，随后又笑起来。
　　于是，照片里的墨涵，红着脸，笑得像个孩子。
　　“你还要听故事吗？”
　　“当然听，边走边说。”少白牵起墨涵的手，继续走。
　　墨涵笑了笑，讲起故事。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在出生的那一天就被不轨之人抱走了，连同她的双胞胎哥哥。所幸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不可逆的后果，但没过几天哥哥就被带去异国抚养。三年后，弟弟妹妹来到这个世上，是女孩母亲在鬼门关走一遭才诞下的小生命。又是一个三年后，一场爆炸引发的车祸，夺走了女孩的两个挚爱之人。”
　　少白已经猜到这个女孩是谁了，但墨涵不管说起来还是看起来，都非常平静，仿佛这些往事真的随风而去，掀不起波澜一般。
　　“从那之后，女孩性子发生了很大转变，冷酷又无趣，最后考入了第二军医大学，也就是现在的海军军医大学。”
　　少白万万没想到，墨涵竟然一开始是军医大学的学生。
　　“后来阴差阳错，女孩遇见一个男孩，很清秀也很温柔的男孩。两个人相识相恋，男孩在无形中影响着女孩。”墨涵语气一变：“但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军校的管理有多严格，两个人见上一面不像普通高校那样随心，又因为学的医学专业比较忙，平时也疏于联系，便出现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女孩本来不知道这些，以为那几年的开心和喜悦是真的，感动是真的，他的心是真的。结果，订婚的那天，一切都瞒不下去了，男孩说他需要一个看得见摸得着、有温度有小性子的女朋友。”墨涵突然就笑了，像是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和自己毫无干系。
　　墨涵那时真的以为两个人精神共同、灵魂契合，只要交换一个眼神便能懂得彼此的心意，不需要那些有的没的来维系这段感情。但现实，真的挺打脸的，还是特别疼的那种。
　　“女孩觉得难以置信，开着车追了上去，却不曾想路口冲出来一辆货车，直接撞上了驾驶室。”
　　少白跟着心一紧，不敢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
　　“后来，有人给女孩做了心肺复苏并及时拨打了急救电话，女孩被及时送往医院，在病床上躺了一年，醒来后康复训练做了一年。但无论再怎么努力训练，女孩这辈子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了，医学生涯就此结束。再后来，女孩决定去法国留学，断了和男孩的所有联系。”
　　墨涵记忆中，当时那个T型特殊路口车辆极少，她也没想到会有货车突然冲出来。记忆的最后，是眼前一片猩红，只余有人急切的呼喊。
　　那个时候，事故现场一片狼藉，被撞的不止墨涵身在的这一辆车，还有别人的车。她的车，驾驶室已经变形，意识逐渐丧失，动弹不得。
　　有人在第一时间打了120和122，见她被困就要自己动手。
　　“不可以，这么做太危险了，会造成二次伤害的，万一……还是等警察和救护车来吧。”另一人出手阻止。
　　“顾不了那么多了，而且你不是也有一定的医学专业知识的嘛。”试了一把，车门已经不能打开。
　　“我一个业余的，怎么和专业的比？”
　　“现在这情况，管不了那么多。”
　　说着，那人从自己车里拿出了灭火器，对着车窗角落狠狠砸了几下，挡风玻璃终于有了裂纹，最后一击，终于将玻璃击碎。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拖出，满脸满身的血染在两个人手上。那时墨涵无法睁开眼，只听见有人不断喊着：“听得到吗？听得到的话，手指动一动。”
　　没有任何回应。
　　那人去探鼻息，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就算她听不到却依然在她耳边喊着：“别睡，再挺一挺，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颈动脉没有搏动了。”另一人摇摇头。
　　此时谁也顾不了许多，二话不说直接进行CPR。
　　好在救护车及时到达，两个人跟去医院做了个简单的病情交接并支付了一部分医疗费用，又去警队做了笔录。
　　这些，当时的墨涵是不知道的。后来她调阅了自己的病例，才知道那时的自己已是多处骨折、气胸、脾脏破裂大出血，其他脏器也有不同程度损伤……住院期间，心脏骤停九次，做了大大小小十五场手术，历经大小抢救共二十七次，在ICU躺了大半年。
　　身为曾经的医学生，她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已是上天眷顾。
　　“听说你以前是左利手。”少白的消息，来自于慕诗语那丫头。
　　“对，事故之后训练了右手。”墨涵抚着左臂上的伤疤，它已经浅淡得可以忽略不计，却是深深刻上心头。历经劫难后，为了把自己的生活扶回正轨有多苦，她不愿意回想。
　　在那之后，没有人再和她提起陆之北这个人，包括后续的调查结果和宣判结果。但她知道，那绝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个男孩，是马场纠缠你的陆之北吧。”少白用了陈述句。
　　墨涵诧异，“没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
　　少白抢答：“不是诗语那丫头说的。”
　　“那是？”
　　“他们大闹马场那天，我察觉你与平时有些不同，于是大胆猜测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为了求证，私自调查了你。”少白眼神有些闪躲。
　　墨涵听闻，并无生气的情绪，反而有些好奇，“那，你都查到什么了？”
　　说到这儿，少白不禁觉得挫败，除了印证他的猜想，就是在时刻提醒他：墨涵曾经深爱着那个人。
　　“说你们曾经是情侣。”少白有些吃味。
　　“所以呢？”墨涵忍着笑，非常喜欢这男人此刻的小表情，像是撒娇的表情。
　　少白微微皱着眉，眼神闪烁，不敢看墨涵，也不说话。
　　“说呀。”墨涵戳戳少白的肚肚，依旧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不公平。”
　　“什么？”少白说得实在太小声，墨涵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说不公平。”一想到墨涵曾经的深爱是属于别人的，他就觉得苦闷。
　　墨涵终于笑出声，眼角弯弯，前仰后合。
　　少白这下更觉得委屈了，“你还笑？”
　　“好，好，我不笑。”墨涵好不容易收敛大笑，话锋一转，“有什么不公平的，你房间的超大照片、钱包里、电脑桌面都是一个骑白马的女孩，我有说过什么吗？”
　　也不是质问的语气，但少白是肉眼可见地慌了，开始结巴，“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这个结巴，深得墨涵欢心，可她偏偏换上一副无所谓的傲娇表情，“我没兴趣知道她是谁，你不用解释的。”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墨涵就认出那是谁了，当然不需要少白解释。只是，好像少白依旧反应迟钝，未曾有所发现。
　　说完，大步走开，把少白留在原地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