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碎烟梦不成》缪四儿

5、第 5 章

　　文/缪四儿

　　吴勋惦记着安置小满，从朝堂出来便急急赶回家，来到书房，还没踏进屋里便闻到烤地瓜的香味儿，进到屋里更是烟雾缭绕，心里就起了火。心想，李兴这狗东西，越来胆子越大，竟然把书房搞得乌烟瘴气。可当他看到小满满嘴乌黑，花猫似的转脸看着他，又忍俊不禁想发笑。

　　李兴显然没有料到将军会现在回来，此次讨伐，大败梁国，让对方割地纳贡，俯首称臣，算是凯旋而归，要接受满朝庆贺，犒劳军士，起码也要深夜回来。到那时屋里的味儿就散干净了，谁知道地瓜还没吃进肚，将军就一步踏进屋里了，一时捏着地瓜愕在那里。

　　小满看到吴勋回来，高兴的跳起来，从李兴手里抓过地瓜，兴冲冲的跑到他面前，:“喏，叔叔，这一块给你吃。”

　　吴勋看她烫的龇牙咧嘴，伸手接过来，走到案前坐下，仔细剥了皮，招呼在那里一脸喜色地看着他的小人儿:“来，丫头，尝尝看甜不甜？”

　　小满走过去，就着吴勋的手里咬了一口地瓜，口齿不清的说:“好甜哦，你吃一口。”说着推他的手往嘴边送。

　　吴勋也咬了一口:“嗯，甜，太好吃了！”他夸张的点点头。

　　李兴吓得立在一旁瞅着将军的脸色，这满屋子的烟气，将军生性爱干净，自己把屋子薰成这样，不知道要怎么罚自己呢。不过将军好像不生气，看都不看他一眼，从那里给地瓜吹着凉气，笑眯眯地喂那小人儿。

　　眼看着将军手里的地瓜快吃完了，赶紧有眼色的把台子上晾着的另一块递过去，将军没接，他小心的放在案几上，赶紧跑去拿茶吊子给将军烧水泡茶。没想将军冷冷的说了声:“不用了，我还要出去。”

　　他立马停住，垂首站在一边，屏气敛息的侯在那里。

　　将军拿帕子给小满擦擦嘴，温声说:“好了，不要吃了，吃多了会肚子难受，晚上要好好吃饭。”然后侧了脸对李兴说:“告诉管家，安排丫头住在旁边的暖阁，让小草和六儿伺候着，屋子里，你要给我弄干净，晚上回来不能让我闻到味儿，否则仔细你的皮。”

　　李兴吓得连忙称是，将军捏捏小满的脸，说:“好好吃饭，吃完饭写三十个字再睡觉，写好了有奖励。”

　　小满点点头，看着将军站起来，出了门去，她跟着到了门口，目送将军过了回廊，消失在竹林里。回过头看李兴，只见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道:“吓死我了。”

　　小满嘻嘻笑他，李兴翻翻白眼，说:“还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怕你哭我就不烤地瓜了，我不烤就不会挨批。”说完噘着嘴去开窗户通风，小满拿了地瓜，仔细的剥了皮，递到李兴面前:“李兴哥哥，赶紧吃了吧，不然就凉了。”

　　李兴吸吸鼻子，装模作样的端了一下，伸手接过去，说:“这还差不多，赶紧去开门。”

　　晚饭有人专门送到书房来，小满零嘴吃多了，只喝了一些汤就饱了。坐在案前认认真真的写了三十个小篆，就跟着丫鬟去了暖阁，暖阁就在书房的右侧，原本是书房的一部分，将军命人隔开做卧房的，现在安排了小满进去住。家仆们不知道小女孩儿什么来头，但是将军特意吩咐的，都不敢怠慢。

　　伺候的是两个丫鬟，一个年龄小些，十岁左右，叫小草儿，另一个大些，叫六儿，大概有十六七岁。她们称小满为小姐，自称奴婢，晚上陪小满住在暖阁，是将军特意指派常伴小满左右的贴身丫鬟。

　　暖阁比书房还大些，隔成两间。小满胆子小，从前都是姆妈搂着睡，现在小草陪小满睡在里间，不过是在旁边的榻上。六儿睡在外面，两个人薰好了被褥，把炭烧旺，盖好薰笼，散了烟气，伺候小满擦洗完毕，安歇了，才去睡了。

　　小满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打了个哈欠，虽然疲累，但是新鲜感又让她大脑活跃，难以入睡。她想起来白天李兴说的话，依然满脑子疑惑，将军明明脾气很好的一个人，哪里可能会动不动就杀人。

　　脑袋里想着，就觉得自己起身到了一处院子里，院里种着花草，正房的门开着。小满慢慢的走过去，探头往屋里瞅，见到一位美貌的妇人坐在那里刺绣，转脸看到她，笑着说:“你来了。”

　　小满仔细看她，并不认识，踟躇着站在门口，那妇人伸手召唤她:“来！”

　　小满慢慢的挪过去，一边打量四周，屋里摆设简单，不过是一桌两椅，靠墙一张床榻，不过收拾的干净整洁。那妇人伸手在小满脸上抚了抚，便微笑不语。

　　小满听不懂妇人的意思，抬头看窗户上的喜鹊登枝的剪纸，忽然看到窗旁悬挂着一口宝剑，剑下还垂挂着酒葫芦。脑袋里激灵一下，这不是将军的东西么？

　　忽见那妇人站起身来，走向窗前，伸手摘下宝剑，叹口气说:“我拿命成全了他，以后的种种，也是有心无力了，还望公主尽心尽力了。”说完，剑往脖子上一搁，用力一抹，血溅出老远。小满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大哭了起来。

　　小草听到哭声，翻身坐起，光着脚就跑到小满床前，轻声唤她:“小姐醒醒。”

　　外间六儿也披了衣服进来，把小满揽在怀里，轻轻唤着，说:“这是梦魇住了。”可不管两人如何呼唤，小女孩儿只是闭着眼哭闹，3依然在梦里的样子。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将军的声气儿传来:“怎么了？”说着，门被咣的推开，他匆忙走到床前，从六儿的怀里接过去那小人儿，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问道:“晚上吃的什么？肚子疼么这是？”

　　六儿屈了屈膝，回道:“晚上只喝了些汤，并未吃东西，小姐这大概是梦魇住了。”

　　吴勋闻听，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只见脸色通红，紧闭着双眼，哭的满脸是泪。便唤道:“丫头醒醒，不要怕，叔叔在这里呢。”说来也怪，小人儿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只剩了抽泣。

　　旁边的两个丫鬟侍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将军看着怀里的人哭声渐渐止住，说:“去拧个帕子来。”

　　六儿恍然，赶紧去打水湿了帕子，才拿过来将军便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的给小人儿擦了脸。怀里的小人儿抽泣着，迷迷瞪瞪地嘟囔道:“叔叔，我好怕，那位姨姨用你的剑割了脖子，流血死了。”

　　吴勋闻听，神情狠狠地震了一下，一时站立不稳，连忙转身坐到床上。看着怀里的孩子，一脸震惊，直说不出话来。

　　折腾了半夜，吴勋放不下怀里的孩子，一搁在床上便开始哭，只好扯了被子裹住，抱到书房去了。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悄声说道:“这是将军接回的落在外面的孩子么？”

　　说来也怪，吴勋把小人儿抱到书房的床上，安置好，只见她闭着眼，翻了个身安然睡去。他自己却没了半点睡意，本来从朝堂应酬回来已经三更，连日奔波又累又困，可是小满一哭他立马就醒了。自己虽然不信邪，可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孩子居然做了那种梦，怎能不让他心里惊惧。

　　夫人的事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可这孩子来了就做这种梦，到底是个什么缘故。难道是怪自己么？夫人心善，难道看到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忍心弃之不顾么？这样想着，嘴里便念叨:“夫人，你放心去吧，你的恩情吴勋此生难报，会铭记一辈子。”

　　说罢，长吁短叹，看一眼床上的小人儿睡的平稳，便拨亮了灯，拿起桌上的竹简，细细看着，直到窗外渐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