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碎烟梦不成》缪四儿

14、第 14 章

　　文／缪四儿

　　小满毕竟只是饿狠了，将养两天便活蹦乱跳了。李兴这下可不敢乱跑了，那天的美人纸鸢是捡回来了，当时就是因为拐进旁边一片树林里爬树去够美人，才让人带走了这个丫头。

　　毕竟是个孩子，那天纸鸢还没捞着放一下，她看着挂在墙上的纸鸢按捺不住，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因为她李兴被将军骂了好多次。便时常用手指着笑嘻嘻的示意李兴，但是李兴立马别转脑袋当做没看见。

　　小满咬着指头望纸鸢兴叹，心里暗暗想到，等将来长大了，天天放纸鸢。

　　两个丫鬟也吓得不敢让她离开视线，将军在家的日子，小满又多了学古琴的课业。将军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是一名熟知兵法的铁血将军，运筹帷幄，驰骋沙场。却又尊崇儒家思想，提倡德政。他能指挥千军万马，克敌制胜，从无败绩。又饱读诗书，精通音律，擅琴棋书画，简直无所不能。

　　小满跟将军学诗书礼仪从不觉得辛苦，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便是每天和将军坐在一起，他手把手教她写字，弹琴。不但给她讲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德治天下；也讲法家“一断于法”，法治天下；道家的顺乎自然，“无为而治”。李兴在旁边偷偷撇嘴翻白眼，暗自嘀咕，女孩子家，教她那么多，难道送去做诸侯国的国君不成。

　　将军好像勘破了他的心思一样，笃悠悠的说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李兴，你给我讲讲什么意思？”

　　李兴答不上来，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灵机一动，拿起杯子说：“将军，水凉了，我去给您添热的。”说完转身就跑了，将军哼了一声。转脸对小满说：“对牛弹琴，不要跟他学，人不学，不知义，读书才能明心见性，更不至于拥塞视听，我小满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一点就悟，一触既通，将来肯定是个大学问家。”

　　将军夸起小满来向来不遗余力，小孩子都是喜欢被夸的，每当这时，小满就喜滋滋看着将军，胳膊挂在脖子上，吊在将军身上摘都摘不下来，就像当年缠在父亲身边。将军笑着，索性把小满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腮边没刮净的胡子去扎她的脸，两个人笑闹成一片。

　　李兴从窗户看到这一幕，牙都要倒了。猛地把手里的杯子掼在案几上，气郁地说道：“又不是亲生的，往后越来越大了，总这个样子也不避嫌，男女授受不亲整天挂在嘴边，自己呢？”

　　六儿在旁边听到，哧的笑出来，也走过来往外看，说：“多大点儿孩子，还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才说不是将军亲生的？那小姐儿到底哪儿来的？不是说恩人的女儿么？”

　　“什么亲生的！谁给他生，从我跟着他就一个老婆还死了，这个没圆房就休了。”李兴嗤笑，“又哪里来的恩人，就是去攻打梁国的时候在一个叫沂山的地方遇到的。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掳走一位小公子，后来又在山路上遇到小丫头，哭着说哥哥丢了，还让将军帮她寻哥哥。碰巧的是那天虢国国君被刺杀，国君夫人和世子公主都下落不明，而且也是在沂山脚下。如果没猜错的话，小满就是虢国的公主。”李兴分析的头头是道，有些自得的晃着脑袋。

　　六儿听他说的玄乎，反驳道：“你怎么知道，说不定真是与家人走丢了呢？”

　　李兴翻了她一眼：“看到丫头裙裾上的玉玦了没？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姬满，天下有谁姓姬，这是周天子的家姓，虢国国君乃是周王室后人，同一天同一时间与家人离散。她当时就说父母已经死了，而且身着华服，再看她的气度，你看像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么？”

　　六儿听他分析完，吓得吸了口气，“那可不得了，咱们卫国和虢国可是敌国，有世仇的，这要是让人知道将军养着敌国公主……！”六儿不由得捂住了嘴。

　　李兴立马正色道：“今天这话只有当着你的面才说，你不出去说谁知道，这是有关咱们将军府存亡的大事，可要管好你的嘴，今天这些就咱俩知道。”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添水的，便匆匆倒了水端着送过去。

　　已经立夏数日，南风微醺，湖畔依然凉爽，亭子里琴声铮铮。小满端坐琴旁，将军一袭白衣，盘踞在席上，声音朗朗：

　　古人弹琴·十善

　　淡欲合古，取欲中矩。

　　轻欲不浮，重欲不粗。

　　拘欲有权，逸欲自然。

　　力欲不觉，纵欲自若。

　　缓欲不断，急欲不乱。

　　古人弹琴·十二欲

　　神欲思闲，意欲思定。

　　容欲思恭，心欲思静。

　　听欲思聪，视欲思明。

　　调欲养性，曲欲适情。

　　弹欲断弦，按欲入木。

　　急欲思缓，缓欲思促。

　　此其所谓，十二之欲。

　　李兴在一旁听着，不由得痴了，叹口气，心想将军真是博学，将来不知道什么样神仙人物才能配上他。环顾四周，又看着二人，忽然觉得这日子真是如同神仙一样。

　　正感叹岁月静好，第二天便出了事，小草儿和六儿出府去挑直裾上刺绣的丝线和，准备给小满做夏衣用。午后出去，一直到天黑也未回来，侍卫一边去寻，一边派人报了将军，当下四下寻找，就像当初丢了小满一样，如同遁世一般，渺无音讯。三天后，有砍柴的樵夫在城外虚山上发现了尸体，派人前去人，正是小草儿。

　　消息瞒着小满，怕她害怕，只说是走丢了。即使这样，小满已然是寝食难安，她想起自己被人打晕带走，一个人流落荒山野岭，如果不是将军，不被饿死也会被虎狼吃掉。她盼望着将军能像找回自己那样找回小草儿和六儿。

　　将军锁着眉头，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相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差不多到了该有动作的时候。但是他又想不通从两个丫头身上下手是何企图，堂堂一个相国，难道杀死两个丫头出气么？他知道事情远不会结束，派人加强将军府的守卫，并让张诚特意保护小满的安全，晚上让小满睡在自己房间，自己亲自守着。

　　正如吴勋料到的那样，小草儿和六儿正是被相国府的人掳走，只不过是掳错了人。相国小姐被休之后，一口恶气郁结于胸，天天发脾气摔东西，闺房里的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发誓要把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结果了，让吴勋尝尝失去心头肉的滋味。

　　将军府里往外弄人不可能，便派人在将军府附近盯着，一旦那丫头出来，便立马抓来。正巧碰上小草儿和六儿两个丫头出府，这些人没见过小满长什么样，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出府，便把那个小的当成了小满。一路跟到人少的地方便老鹰抓小鸡一样，捂住口鼻麻翻了塞进马车从后门带到了相府。

　　相府小姐一看，两个里面没有一个是要捉的人，气的大骂废物，当下下令勒死扔到城南乱坟岗。结果被赶来的相国制止住，老狐狸深谋远虑，他女儿计较的是个人恩怨，抓个小丫头弄死出出气就完了。他想的可是除掉政敌，把吴勋杀掉或者赶出卫国。

　　本想着是看他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故而把自己闺女嫁给他，作为拉拢。可没想到他是这样不识抬举，居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休了自己的闺女，这公然成了自己的政敌。闹得整个都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自己在朝堂上抬不起头来，在整个卫国都把一张老脸丢了个精光。老狐狸不像女儿那样急进，他暗中收集证据，寻找破绽，要一击致命。

　　他听说自己的闺女抓来了将军府的两个丫头，想着是不是有迹可循，便亲自过来审问。那个年龄小的只知道哭，一问三不知，看样子问不出什么，只能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便当着另一个的面让人用绳子活活把草儿给勒死了。果然，大的一看，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跪在地上磕头如捣米，说问什么都行，自己知道的都会说。

　　相国抿口茶，微微一笑，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有用的非但不用死还会有重赏，但是说了假话就跟刚才那个一起做伴去吧。六儿转念一想，这相国无非就是想捏到将军的错处，借机扳倒将军。于是便把李兴告诉她小满是敌国公主的事详细说了，包括裙裾上玉玦雕刻有名字这样的细节也交代的清清楚楚。

　　那相国女儿仔细一想，可不，那丫头裙裾是是挂有一块玉玦，那天晚上虽然看不清，但是仍能辨认出一个姬字。便对相国点点头，说是有一块刻字的玉玦。相国一听，心里暗暗叫好，如果当真是虢国公主，这吴勋在卫国的前途就算到头了。

　　当年卫国国君继位前路过虢国，被虢国国君扣押，差的丧命，最后还是换了侍卫的衣服逃出来。弄的衣衫褴褛，差点赤身裸体，一时沦为诸侯国的笑谈，待继位后，便声称与虢国势不两立，将来定要一雪前耻。恨归恨，怎奈自己国力微薄，与虢国相差悬殊。

　　后来听说虢国国土被三位家臣瓜分，虢国国君死于沂山脚下，夫人和世子公主下落不明，高兴的抚案大笑。扬言说要花重金求取虢国夫人和公主，收入后宫，要替虢国国君好好照料家眷。

　　六儿提供的这些无疑成了扳倒吴勋的要害，相国扬手让人把六儿关进柴房，派人好生看管，以待日后作为证人。自己想好说辞，便匆匆进宫面见国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