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碎烟梦不成》缪四儿

10、第 10 章

　　文/缪四儿

　　小满不理她，自去给李兴割绳松绑，新夫人抬手指着她叫道:“你敢！”一边跟上前去，六儿吓得六神无主，心里着急，暗暗埋怨小草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把刘管家叫来。

　　眼见着那新夫人拿手去推小满，小姑娘被推了一个趔趄，猛的回过头怒视推她的人，一低头“啊啊啊”的叫着冲了过去。新夫人无论如何没有料到这看似乖巧温顺的女孩儿会有这样的反应，正端着姿态准备叫人来教训她，冷不防这小人搏命的一头撞过来。脚下站立不稳，一下子蹲坐地上。

　　气的挥着袖子大喊来人，这时几个家人听到动静都涌了出来，正在屋里暖床薰被褥的嫣红也赶紧跑出来。众人看到这样一副场面，一个小不点的女孩儿抱着一把几乎比她身高还长的剑在那里割绳子，新夫人坐在地上拍着膝盖大喊大叫。

　　嫣红赶紧前去搀扶她家小姐，口气带着哄孩子的味道，:“小姐啊，您千金贵体，怎么坐在这冷地上，快起来，没得冰出病来了。”

　　那千金贵体不理会，两眼恨的要滴出血来，直扯着嗓子用手指着小满喊道:“给我打她，打死她，打死扔到城外乱坟岗子上喂野狗！”

　　六儿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几个家人听了他们主子的话，不敢不从，愣了一下便上前去捉小满。小满只管拿剑一下下割那绳子，绳子太粗，眼见着割断一股，还有几股，剑太沉，两个手臂累的发酸。

　　李兴冲几个人大喊:“我看你们谁敢她，动一下子试试，看将军回来不剥你们的皮，将军的脾气这全都邑的人谁不知道。”潘二是最愣的，对这粉妆玉砌的小丫头是有点下不去手，顾忌着将军，也不太敢造次。听李兴喊的硬气，过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说:“不知死活的小子，我先剥了你的皮再说。”

　　那潘二原是做过看家护院的打手的，力气大，一巴掌下去李兴的脸火辣辣的肿起了半边。一啐便吐出一口血来，想是李兴细皮嫩肉，腮帮子被槽牙硌破了。小满看到，便不再割绳子，端了剑朝就那潘二刺去，潘二正忙着教训李兴，宝剑锋利，竟真的刺在了腿上。

　　那潘二只觉得腿上一疼，低头一看，“啊呀”他怪叫一声，倒退了两步。众人皆唬在那里，李兴哈哈大笑，新夫人双手啪啪拍地，恨道:“都死了么？都杀人了还不给我抓住，反了天了，抓住赶紧给我打死！”

　　众人回过神来，冲上来七手八脚的要捉小满，“且慢！”身后响起一个字正腔圆的声音，笃悠悠的，透着气定神闲。六儿哭着迎上去，嚎啕道:“刘大爷呀，您怎么才来呢？乱成一锅粥啦！”

　　刘管家留着山羊胡子，穿深衣，头戴束髻冠，原本是将军父亲的故友，与当朝国君也有点远亲，说是管家，其实将军待他如义父一般。新夫人看到他，在嫣红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但气势不减，嚷着:“这小小年纪便拿剑杀人，将来更是了得，将军不管你，我替他惩治你！”一边指挥家仆继续捉小满。

　　刘管家看她坐在地上，心里就升起鄙夷，还相国家的女儿，这分明就是个泼妇，怪不得将军不待见呢。嘴里却说道:“拿剑救人，这勇气可嘉，小孩子吗，饿了当然是要找点吃的，何况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偷别人的。”

　　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从小满手里接过剑来，一脸笑意地抚了抚她的脑袋，然后亲自拿剑割绳。那潘二看自己裤子上渗出血来，便指着大惊小怪的对着刘管家叫起来:“看，还说是孩子，这下手有多毒辣，老爷子你旁边靠靠，这小东西必须要好好管教。”

　　说着拨开正在割绳子的刘管家，伸手去抓小满，新夫人也颤着手指着恨声道:“抓住先打她一顿，反了天了。”

　　“谁敢！”

　　这边正乱成一团，一声断喝传来，所有人都震了一下。将军大踏步走过来，脸上阴云密布。小满看到救星，哭着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哀哀哭求:“叔叔，赶紧把李兴哥哥放了，他们要打死他呢。”

　　将军携了小满的手走过来，几名侍卫赶紧上前解开了绳子，李兴捂着脸，一手抚着手腕子，嘴里嘶着气走过来给将军跪下，说:“主子，夫人让人把厨房锁了，不给小姐饭吃，我们倒也罢了，小姐病刚好，夜里那么冷，不吃饭怎么受得住？我去厨房拿了些吃的，便说我是贼要打死我，小姐拿剑来给我割绳子，他们要连她一起打死扔在乱坟岗上喂野狗。”

　　李兴的嘴是平素贫嘴练出来的，一口气说了事情始末。将军看着李兴肿的大了一圈的脸，嘴角还带了血，又了这番话，怒从中来。眼看要发作，新夫人赶紧说:“吃饭的时候乱跑，厨子遍寻不见，我只是立个规矩吓吓他们，哪里真要饿着他们，不想这小东西就提了剑来要杀人，把我推了个跟头，把潘二的腿都砍破了。”

　　那潘二听了，坡着脚走向前来，抬了腿让将军看，说:“看看，这都出血了，就是这小丫头片子拿剑刺的！我……”

　　话没说完，将军抬起一脚，“嘭”的一声，那潘二就布袋一样地飞到了厨房台阶下。新夫人唬得目瞪口呆，其他人也都连连后退，擎着那潘二在那里两腿乱蹬，张着嘴直倒气，一张黑脸也渐渐变了颜色。

　　将军从刘管家手里接过剑，垂着眼皮看着剑刃，阴测测地说道:“这家里还轮不着别人在这里吆五喝六，要想过安稳日子就老老实实的待着，要是嫌肃静日子无趣，那谁也别想安生，惹急了，我的剑可不认人。”

　　新夫人吓得牙齿打战，战战兢兢的依在嫣红怀里往后退。嫣红生出一股舍身为主的勇气来，说:“将军，可不要冤枉了夫人，夫人只是想管教他们，并不是成心饿着谁，可是……”

　　“滚！”将军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好像极力按捺着腾腾杀气。

　　那嫣红一惊，连忙扶了夫人踉跄朝新房走去。

　　“站住！”

　　两个人被定住一样，一下子瓷在那里，僵着身子不敢回头。

　　“厨房里的人呢？”将军问道。

　　“在”旁边跑出来一个胖大妇人，颤巍巍的趴伏在地上。

　　“你去给小姐做晚饭，再熬煮一锅莲子百合粥，小火炖，慢慢煮，最少要五个时辰，明天早上给小姐喝。”众人一听，五个时辰，这分明是不让睡了。

　　“原来管厨房的李妈呢？”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穿蓝布直裾的妇人，低眉顺眼的朝将军行了礼，答道:“奴婢在。”

　　“以后前院安置一个小厨房，你专门负责，既然大厨房人家想霸占，就让给人家，我们到前院单吃，后面大厨房让给人家用。这个家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小姐的。”

　　李妈应了声是。

　　“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到前院走动，否则别怪我的剑不长眼！”将军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哆哆嗦嗦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道。

　　“刘管家，以后家里大小的事情还得你操心，别让这院里整天鸡飞狗跳，哪天再干出上房揭瓦的事儿来。在我的府里，就要守我的规矩，轮不着别人来立什么狗屁规矩。”他指了指地上蹬腿的那个，说:“给我抬出去扔了，狗仗人势的奴才，别在这里污我的地，碍我的眼！”

　　几个侍卫过去来抬人，那边树底下有人扑通瘫坐在地上，压着嗓子哭起来，膝行着爬到新夫人跟前儿喊救命。原来是潘二家的妇人，新夫人的奶妈子。

　　那夫人尚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去管别人，只是任奶妈扯着裙子，仰着头不说话。那妇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新夫人就是不为所动，那妇人无法，便壮了胆子爬过来求将军。

　　那将军冷哼一声，说:“妻贤夫祸少，自家男人得意忘形的时候记得提点着点儿，物极必反，作恶多端迟早会遭报应，你家这汉子，手里的人命够他死几次的了吧？”他垂眼瞥了那妇人一眼，“让他留在府里是断不可能了，我府里留不得这种祸害，你随他出府去吧，走的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

　　那妇人无法，深更半夜，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出府，想想都觉得绝望。她擦着满脸的涕泪，跟在几个抬人的侍卫后面去了。

　　将军把人发落了，已经到了深夜，厨房里的妇人做好了饭不敢言语，两股战战的立在阶下等着，看见将军看她才赶忙讨好似的唤小满:“小姐，饭好了。”

　　“什么时候改成了让主子在厨房用饭的规矩？送到前面书房去，小姐在那里用。”他冷冷扔下一句话，牵着小满的手往前院走去，路过被施了定身法的主仆二人身边，脸都没转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让两个女人同时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