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了珠鸣》说时迟迟

3、我信便是

　　天下五分，绥、段、班旗三国相牵制，月国依附绥国，卓尔依附班旗；奇人有四，绥国顾青陵擅阵法、白隐擅医毒，段国司马义擅蛊术，班旗国林付擅巫咒。司马延和林坛各凭本事夺得君主青睐，高居庙堂；白隐和顾青陵成亲后，却是尽量避免卷入朝堂纷争，她此番救下月国王族族人，恐怕日后会给清雾山带来麻烦，也不知他是被谁追杀逃难至此。
　　覃司心里念着事，上山途中愣是被树枝绊了好几回，走至一半竟飘起雨来，所幸清雾山并不十分高，好歹让覃司赶在大雨倾盆前进了屋，灶上还煨着粥，冒着袅袅热气。接连下了三天雨，空气潮湿，若是再多几日这样的天气，堆在耳房里还未晾干的药材怕是要发霉了。待白隐回来，免不了要数落她一番。
　　方才没想到公乘图今日会醒，连半点吃食都未带给他，她看着屋外倾盆的雨，切了些青菜和肉沫放进粥里继续熬。
　　“公乘图—公乘图—”覃司呢喃道，月国国主即位时，下令百姓不可再用“公乘”之姓，她只知公乘是月国王姓，却不知这公乘图具体是哪门子的国戚。
　　山中的雨来得急，去得快，方才还大雨倾盆，转眼已变成丝丝飘雨，她草草喝了一碗，装了些粥放进食盒，想了想，随手抄起个铁盆，把食盒放在里头，撑了把伞，又往山下去了。十几年未曾离开过清雾山，她早已将这座山摸得透彻，倒是丝毫不担心雨天路滑山中虫兽，只担心自己这一程怕是裙摆和鞋上又得沾上不少黄泥。
　　待她再回到山洞的时候，他仍躺在草垛上，药罐一动未动，腿上仍是那条血迹斑斑的裤子，她“哐当”一声把铁盆丢在地上，把药罐和食盒一并放在他身侧。
　　见她去而复返，公乘图有些错愕，直愣愣地看着她把伞和铁盆丢在一旁，铁盆？他尚未来得及思考这铁盆的用途，她已径直走到他身旁，打开食盒。公乘图一闻到香味，肚子倒是很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他身上伤口虽不多，却是极深，胸前取下的暗器亦是被淬了毒的，加之蛊虫入体，耗损极大，她尚不知他自身恢复能力如何，挑眉问他：“起得来吗？”
　　他摇摇头：“在下方才试，尚且不能。”
　　她从一旁搬了些草堆，两手托着他：“你使点力，往后些，倚在草垛上。”
　　覃司扶得十分吃力，他有些愧疚：“姑娘当日把我安顿在这洞中，费了不少力气吧。”
　　“那倒不是。”她指了指他身下的草堆：“这山洞就在阵法附近，我随手扎了个草床，拖你进来省了不少力气。”
　　“……”公乘图低头看了看，“还是……多谢姑娘。”
　　她把那碗粥伸到他嘴边，连汤匙都懒得用：“吃吧，吃完把药喝了。”
　　粥熬得香甜软糯，他无半点异议，安安静静地、一口一口喝下。
　　见他吃得干净，她似是十分高兴，收起碗站了起来：“你几日未进食，一下吃太多的话反倒不好，等过些时候我再给你送别的吃食。”
　　见她抬脚欲走，公乘图垂下眼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道：“覃姑娘，叨扰清雾山，实乃无奈之举，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不能让姑娘救得不明不白。”
　　嗯—还算开窍，月国与绥国虽是盟国，但覃司却没有必须救他的道理，覃司笑，立马乖巧地盘坐着作仔细聆听状。
　　公乘图眼角一抽，徐徐道：“我是月国国主胞弟公乘宁--宁王的庶子。今年盛夏，段国与我国交战，朝中皆道宁王府三子擅兵法，若是随将军出征，将军定能如虎添翼。宁王舍不得嫡子，把我举荐给国主，随将军出战段国。”
　　“三子？”怎的偏偏选了你？后半句她生生忍住了，没问出口。早先替他换中衣的时候，在他怀里看到一枚玉佩，刻的正是“宁”字，她还以为是他的名讳，倒没想到是他老子的。
　　“宁王育有三子两女，除了我和嫡子，另外一子亦是宁王妃所生，比我小一岁，宁王自然不舍得。”他自嘲般一笑：“我娘很早就病逝了，这一战，自然非我莫属。”
　　覃司听出他语气里的疏离，宁王虽是他亲爹，他嘴上却一口一个“宁王”，啧啧，果真是老二没人疼。
　　“那日，我领着一队兵马绕过莱虚谷去和将军会合，谁知军中出了细作，我在谷中遇袭……”他顿了顿：“我的贴身侍卫拼死护我到了这，他同我一起长大，到头来，却是我害了他。”
　　莱虚谷离清雾山约莫五十里地，那侍卫带着身负重伤的公乘图，怕是遭了不少罪，最后还落了个囚死于阵中的下场。
　　她心下不忍，却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
　　“段国妄想攻下月、绥交界的西留城，绥国定不会坐视不管，段国蛊术再厉害，也敌不过我泱泱绥国。”
　　公乘图未料到她亦能想到这一层，错愕地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作甚？”覃司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清雾山不问朝堂，多说的我也不听了，你这身份，我信便是。”
　　怎地说得跟他骗她似的？公乘图正欲开口，覃司指了指刚刚拿下来的铁盆：“出了洞口往右走百来米有水源可用，秋末天寒，你的伤口不能碰水，你可以拿这盆烧点水擦擦身。除此之外，切忌走远，我师娘在山中布了大大小小许多阵法，可不止山脚那一个。”
　　覃司是决计不能带他上山的，她并不担心他无法自理，习武之人，运气调息几个周天后，最基本的行动还是不成问题的。
　　公乘图点点头，不就是吃喝拉撒睡都被划定在一个区域么，行军几个月，他没什么没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