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chao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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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进入了冬季。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我出生和成长的城市在寒冷低气压的冬天里竟然很少下雨。
缺乏雨水的冬天是很干燥的，于是那年的圣诞节大街上卖的玫瑰便格外便宜。虽然这个城市还没有时髦到过一个圣诞节就要弄一场圣诞晚会的地步，但是学校也会分班组织班会活动。于是班上同学开始热热闹闹的讨论起准备活动来。
所以我就被分派到了去花鸟批发市场买玫瑰的任务。在所有被分配的任务当中，这项任务是最要花力气也是最不讨好的。因为只凭一个人的力气是不可能把要装饰整个教室的玫瑰花从花鸟市场给搬到学校的……而我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我的人。
其实我一直没有去考虑过为了左然而让自己先前精心营造的良好假相完全破裂是否值得。因为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答案——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会有一点或多或少的后悔。
但是已经无法走回头路了……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簇簇开得娇艳欲滴的各色玫瑰，我早已心知肚明。就像那些败落了的玫瑰，又有什么样的神奇力量才能使它重新吐芯?
唇边悄悄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冲着这些无论在酷暑严寒都在肆意于同伴们争相斗艳的弱小生命们……
“现在已经不流行圣诞节送玫瑰了！来来来，那边的小妹妹，快过来看看，我家卖的鸢尾花可是纯天然的，绝对比那些人工种植的玫瑰要好看得多！“
离我不远处的一个摊主热情的招呼我。
“这种花多少钱？“我漫不经心的朝这个处在街角的花摊边走了过去。
“是这种。“摊主是个相貌年轻的青年男子，他一边招呼着我一边从他身后麻利的拎出一个装花的铁皮桶子出来。
“我看看。“我敷衍的扫了一眼，其实我根本不可能拿班费去买其他花。
但是我的目光很快被铁皮桶子里的淡黄色小花蕊给牵绊住了……这些淡黄色的花蕊是那么的似成相识，昏暗的记忆片断像一个从天降的奇异来客，迅速和我脑海底部的残存影像纠结了起来。
很多匆忙的影像不停略过眼前，却始终挡不住那张站在一捧淡黄色花束前，绯红色的脸。
思绪不敢再多作停留，我苦涩的收回目光，勉强清了清喉咙问：“这花太贵了，我买不起。”
摊主嗔怪的看了我一眼：“这个小孩子真是，连价都没有问过怎么就嫌贵？”
我低下眼睛转过头朝向另一边：“既然是新品种，那么一定会比满大街都有的玫瑰贵吧？”
“才不是，这个啊，比玫瑰要便宜。”他随手从铁皮桶里抽出了一枝递给我：“这种花是野生的，除了摘它要费力气，其他全部都不要。”
我慢慢又将视线转回了鸢尾花束上：“这种花要怎么才能养得活？”
摊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大概只要注意阳光和补充水份都应该可以维持任何一种植物的生命力吧。”
“我以前养过，可是没多久就死了。”我仍是刻意压低了语调，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咦？不太可能吧？”摊主惊奇的眼神看向我：“这种花在广州的花市上都买不到啊。倒不是说它有多么名贵，因为外型不太娇艳，所以一直没有进行人工培育啊。要说省内，也只有这个城市旁边的那个人工湖里的岛上才有啊。”
我的目光还是重重的倾注在了那些泡在铁皮桶里的大片黄色上。
“拿着吧，这支送给你。”摊主将一直伸向我的手又往前递了递：“不要小瞧它是野生的，但是要摘下它也是很费力气的。何况还是要摘那么一大把。”
“为什么……要送给我？”我迟疑着开口问了他。
他朗声的笑了起来：“因为我很喜欢这种淡黄色的花，它颜色虽然不显眼，但是摆在房间里还是很好看的。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如果你把它放在窗边，等月光照在它身上的时候，你会看见和月亮一样漂亮的月光色噢！”
我皱起了眉头：“月光色？“
他又是一阵让我不解的大笑：“瞎说的瞎说的，其实是自己很喜欢这种花，如果有更多的人一起喜欢，那么以后就不用我那么辛苦的一个人去摘了。“
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一阵轰鸣声，急促又短暂的瞬间即逝。
“有件事麻烦你。“我认真的大声向他说道。
“什么？“
“能不能请你下次再去摘它的时候带我一起去？“
“哦……只是我也不知道下一次去是什么时候啊……“他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我一直让我目光恋恋不舍的那个铁皮桶。
我听见自己用坚定的声音回答他：“不要紧的，我可以一直等，有耐心的等！“
这句话才刚刚说完，我的身后先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下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在这阵刚刚由远及近的脚步结束后焦灼地刺进了我的耳朵里：“焦宁，焦宁，焦宁！”
我茫然的回过头，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站在我身后的这个女生，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
她是隔壁班的女生，也就是原先左然班上的同班同学，更是上次在厕所推开和我发生冲突的那个女生。和第一次见面时所表现出来的安静沉稳不同，此刻她的脸上满是慌张无措：“我找你很久了，好不容易从你们班同学那打听到你来买花……我有事求你帮忙！求你去劝劝弋歌，叫他放过我男朋友好不好？”
“男朋友？等等，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头雾水的看向了她。心里隐隐开始猜测了弋歌会做些什么事。身体内血管里的血液甚至有些兴奋的沸腾了起来……因为某种莫名的因素突然冲破了心底那层薄薄的隔膜。
终于到了它该被捅破的时候了么？
我看见了站在我眼前的她，那双漂亮却在此刻带有一丝绝望神色的眼睛里的某张陌生的笑脸，渐渐清晰了起来，随后耳边响起了之前我所从未听见过的一阵古怪笑声：
“弋歌人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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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的地板上的冰凉滋味我想在这个寒冬的季节里的确是让人不太好受的。就算全封闭的场馆里温度也不会比外面的气温高到哪里去。
但是体育馆前也有一棵梧桐树，看样子和我经常在校门口等待左然和我一起回家的那棵模样一点也不一样。
但，梧桐毕竟就是梧桐嘛。
就算左然死了，弋歌也还是那个惯用暴力的弋歌啊。
“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人命啊，虽然弋歌家里有背景而且快要出国了但是这种事能够避免就避免啊。”身边的女孩子一直瞪大眼睛看着我紧张兮兮的说个不停。
“主要是怕这件事闹大了会被进一步追究他们在军训期间伤害左然的事实吧。”我轻描淡写的回答异常简单的堵住了身后她的声音，而自己脚下的步伐也越走越让我感到比起以往轻盈了许多。
就想，我不是被莫名奇妙叫去劝架的，我只是去看一场戏。
一场好戏。
一场我期待了以久的戏。
一场让我抱着无尽的恨意去观赏的戏。
一场我本不愿意去买门票的戏……
“伤害一个人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嗯？”
我们刚费力推开被无数体育器械挡住的大门就听见了弋歌听似平淡无聊的声音。定下神来一看，他是一脚踩在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大腿上，另一脚稳稳的落在地上支撑他身体一半的力量，而另一半的力量则被他的左手放在了地上那个人的头发上。
单手狠狠用力揪着他的头发，力道大的似乎想尝试一下可不可以把自己面前这个实验对象的头皮在无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给完整扯出来。
“你这句台词好俗喔。”我不由得轻笑出声的同时听见身旁女孩的一声倒抽气的吸气声。
还未成年的我，还不懂得用”快感“这个名词来取代自己当时心底那丝复杂的情绪。
”你快去阻止他啊！“女孩不死心的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被这股外力所影响，身子往前跌了几小步。
好容易站稳住，我清了清喉咙：
”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始终无法对上弋歌的眼睛。我不想，也无法做到。
就这样的四个人，居然在一时之间，异常的平静。
和平总是短暂的。
随着弋歌伸出另一支一直空闲着的手一把扯开了地上那个人的短外套拉链，从他头顶上撤退的左手迅速狠力的掐紧了对方的脖子，然后再一拳猛然击中对方的腹部。
一如我身后那个女孩子漂亮的眼睛一般的漂亮三连击让弋歌手里的那个人如同被打捞上案准备待宰的活鱼一样在冰冷的空气里尽情扭动着，翻滚着。
但始终逃不出弋歌的手掌范围。
我向前迈了几步方便自己看清这个男生的长相，但很遗憾的是我基本上已经全身开始激动得有点发抖，眼前的景象居然开始有了一点模糊的重影。
但这并不影响我开口冲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液。
马上我身后的那个女生冲上来把我掀到一边，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朝弋歌他们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但是不巧的是她娇小的身子根本禁不住弋歌一个大力的转身，就被重重的甩到了另一侧的地板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响。
这声闷响似乎启发了我，我略微把身子一斜就看见了在那个女孩躺着的地上散乱放着的一堆接力棒。
刚才一直没有发现呢。
我又轻轻弯起了嘴角，虽然明显感觉到了有股灼热的视线从不知名的方向缠上了我的脸。
缓缓走过去捡起了接力棒，短小但重量十足的金属棍棒拿在没有带上手套的手里的确让我冷了一下，但马上就被我由肺部开始燃烧的热度给包裹住了。
朝弋歌所在的方位慢慢的走了过去，然后伸出手臂把接力棒递给了弋歌，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张几乎已经被疼痛所袭击得无法呼吸的已经变了形的面孔。
”你要看着我啊。“我语气平淡得挪动身子靠近他，膝盖弯曲到了地板上，这样我就可以做到和他的视线水平相平视。
但他的瞳孔已经无法聚焦，除了恐惧和痛苦，再也找不到第三者。
”看着我啊。“我轻柔的视线一点一点将他模糊不清的面孔全部纳入了眼底。
”看着我嘛。“手指慢慢缓上了他的脸颊，指尖除了冰冷之外，还触摸到了一片湿意。
”以后你可以忘记弋歌长什么样，但是绝对不可以忘记我这张脸喔。“我又再度绽放出了一个或许连我自己本身都没有看见过的笑容。
一丝带着绝望而有悲伤的笑容。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女孩惊恐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边，我侧身回过头来看向她：
“不是你找我来的么？”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替弋歌找帮手！”歇斯底里的声音飞快的飘荡在体育馆上空，接着她快速哆嗦着爬起了身，艰难的站起来想离开这个地方。
“真好，你女朋友想再去叫帮手呢。”从我口里呼出的热气吐在了他的脸上，感觉到对方回应我的是和我此刻身体不同频率的哆嗦。
接着弋歌在他身后用力一捅，几乎在同一时刻我身后身前都传来了一男一女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慢悠悠的走到墙脚处靠墙坐了下来。
胃部有种生理上的厌恶感让我极力想吐，但是我死死扣住自己手心，逼自己保持始终盯着那个此刻在地上翻滚扭动的那个身影。
其实看与不看都不是重点，久久的注视姿势让我的眼角渐渐湿润，紧接着鼻头的泛酸慢慢扩大，两行冰冷的液体很快从我眼睛里流了出来，绝决而果断。
心底是空无一物的，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此刻让我冰冻的心回复温度，而我终于明白了，我心底这层冰块应该有个名字。
这个名字就叫做，仇恨。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6.chao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