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甜恋人》虽矣

16、第 16 章

　　不知道为什么，卓尔忽然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这天晚上的梦有点离奇，她先是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时代，和父母就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大吵了一架，然后她以五岁稚龄离家出走，好在她走的时候还带上了自己的钱包。

　　她走啊走，走啊走，走过了高山大河，也走过了森林和草原，这部分梦境的内容实在是很扯，但考虑到这是一个梦，这些不符合逻辑的部分也就完全可以忽略。

　　卓尔只记得自己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她都长大了一圈，也不知道是怎么靠着她那几百块钱熬下来的，反正她走的时候既没有感觉到饥饿也没有感觉到口渴。

　　在这场漫长而又毫无意义的旅途之中也发生过一些有趣的事情，她遇到了一些不错的好人，也遇到过倒霉的坏人。

　　好人没能让她停住自己的步伐，坏人的出现也没有打击她的信念——但这里其实应该是没有信念这种东西存在的，她是一个莫名地寻找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的旅人，她在旅途中的所有经历都只是巧合。

　　然后忽然有一天，她在一条路边遇到了一个同龄的女孩。说来也怪，在这趟路途中她遇到过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唯独这个女孩和她同龄。

　　卓尔莫名地知道这是辛巴。

　　五岁的辛巴。

　　她就朝着和那个五岁的辛巴走过去，友好地问她：“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就好像她走了这么长、这么远、这么多年的路，就只是为了和她玩耍。

　　辛巴抬起头，朝卓尔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她说：“不了。谢谢。”

　　在梦里的卓尔也没多说什么。她很遗憾地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转过头，走了。

　　然后卓尔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掀开被子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多，她又把手机放了回去，疲倦地躺回了床上。

　　没多一会儿卓尔就又睡着了。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早上十点，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的记录，卓尔昏昏沉沉地又缓了十来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大脑。

　　今天没去上班，她迟钝地想。

　　算了，没上班就没上班，这个工作无论是环境还是工作内容都很无聊，她本来就没多想继续干下去。

　　卓尔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寻思着要不要去敲一下辛巴的门。

　　上次看过电影之后她原以为她们之间的关系能更进一步，然而事实却和卓尔所设想得完全不同，她没有从卓尔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种令她觉得“有所突破”的情绪波动，非要说的话，她觉得辛巴更躲她了。

　　但辛巴从一开始就躲着她，所以这点态度变化究竟是存在于现实里还是只是她的一种臆测，这就说不准了。

　　卓尔抽了个时间去公司里递了辞呈，可能是因为自从她入职以来就没怎么认真地和同事相处过，不管是谁都对她的离去表示了早有预料的态度。

　　这群人真是假惺惺，卓尔想，她确实不是在人际交往上特别擅长的类型，可不管怎么说，率先开始对她进行职场冷暴力的人难道不是这些所谓的“老职员”？

　　她只是不肯让她们称心如意罢了。

　　办公室没什么卓尔想要带走的东西，但她还是在临走前将所有私人物品都扔进了垃圾桶。但愿这群人不会八卦到专门烦垃圾桶查看她的东西，不过，如果她们真的这么做了，那种场面其实也会挺有喜剧效果。

　　不知怎么的，说到喜剧，她就会想起最近刚看过的那部电影，然后她就会想起辛巴。

　　实际上她看什么都能想起辛巴。

　　路过火锅店的时候她会想起辛巴，看见电影院门口新贴出的动画电影海报她会想起辛巴，每天梳头的时候她会想起辛巴，连走在路上，看着街道上漂浮的灰尘，她会想起在电影的荧光，然后想起辛巴。

　　这种经历真是痛苦。

　　她还没从这种传说中最美好的感情里得到任何东西，就快要被毁掉了。

　　卓尔忍不住去猜测辛巴到底在做什么，鉴于对方最近几天都没有点过外卖更没有出过门，她不得不怀疑辛巴又沉浸在了她的工作之中。

　　这种糟糕的生活习惯迟早会让辛巴的身体垮掉。

　　但她似乎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垮掉。她并不能说是在刻意地寻找痛苦来刺激和麻痹自我的类型，但她也对爱惜和保护身体毫无兴趣。

　　卓尔犹豫了又犹豫，在离职手续完全办妥了之后，她终于还是敲响了辛巴的门。

　　门开了，辛巴的脸看起来毫无血色。

　　“你怎么了？”卓尔吃了一惊。

　　“低烧。”辛巴回答。

　　她的嗓子沙哑，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就径直转身往回走。

　　卓尔赶紧跟了上去，还随手关上了门。

　　辛巴走路的时候有点不稳，有种下一秒就会突然扑倒在地上的感觉，卓尔心惊胆战地跟着辛巴走到了她的卧室里，看着辛巴躺到床上，又用被子把自己牢牢地裹了起来。

　　“你吃药了吗？”卓尔问，“你的嘴唇好干，要喝水吗？”

　　她想起来辛巴不习惯烧热水喝，赶紧说：“我去给你烧热水。”

　　“我吃了药。还煮了菜汤。”辛巴含糊地说，“渴的时候喝一碗就行了。”

　　“你是怎么病的？”卓尔开始觉得自己有点碍手碍脚，虽然辛巴看起来并不介意她待在这里，但是她总觉得辛巴躺在床上她站在床边的样子不太妥当。

　　“熬夜熬太多免疫力会下降。”辛巴回答，“生起病来就不容易好，低烧也能拖很久。”

　　卓尔一惊：“你病了多久了？”

　　“就好了。”辛巴倒是很平静，“小病而已，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吃好喝好睡好，药都不用吃就能痊愈。”

　　“药还是要吃的。”卓尔严肃地说。

　　辛巴半睁着眼睛瞅了她一眼，说：“我自己没问题。你回去吧。最迟明天就能好。”

　　“你这几天都吃的什么？”

　　“粥。营养丰富，易于消化，还好做。”辛巴笑了，“我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卓尔。我只是有点懒。”

　　可能是因为病了，辛巴的态度看起来比她平时温柔友善很多。

　　卓尔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辛巴的床边，然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辛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没有发生变化。她惯常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这让她的心情无从分辨。

　　卓尔也不清楚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直到现在为止，她都揣摩不出来辛巴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辛巴肯定不讨厌她，但似乎也不喜欢她。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喜欢。一开始卓尔还觉得辛巴并非对她无动于衷，但现在这种狂妄的想法已经淡化了很多。

　　原因只有一个。

　　辛巴的行为太矛盾了。

　　按常理说，上次她们俩各自说明了家庭状况，不管从什么角度上讲，这都该是她们俩关系进步的里程碑吧？

　　可偏偏辛巴在说完了自己的家庭以后照样还能若无其事，就好像之前的那一席话不是她说出来的。

　　卓尔发誓在那场电影即将结束的时候，在那时候，至少有那么五六分钟，她就算想要吻辛巴一下，辛巴也不会拒绝。

　　但现在她吻辛巴，辛巴会拒绝吗？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一样烧着了卓尔的大脑，那种热度甚至令她情不自禁地捋了一下头发，好确定那场大火只是一个臆想而非现实。

　　瞧我犯的傻，卓尔又自嘲地想，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头发忽然烧起来这种事情呢？她现在在室内，又没可能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个烟头。

　　她倒是希望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个烟头。

　　如果能发生那么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也许她就有胆量吻辛巴了。

　　不，也许就算发生了那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她还是不敢。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大胆的人，上次回到家以后，卓尔左思右想，觉得如果她遇到和辛巴一样的家庭，她是没有胆量干脆地和家里断绝联系的。

　　不是因为爱，也不会有留恋——没有正常人会留恋那种扭曲的家庭的，但她恐惧来自外界的道德谴责和流言。

　　她似乎是和她的父母相差无几的人，她的父母循规蹈矩地按照外界的期望长大和生活，就连离婚和再婚也循规蹈矩的，她似乎也和他们一样。

　　在不久之前，她还觉得是时候开始以结婚为最终目的的恋爱了。

　　直到她遇到辛巴。

　　“你很勇敢。”在寂静里，卓尔忽然说，“如果我是你，我就没办法和父母断绝联系。”

　　“如果你是我，你就能和他们断绝联系。”辛巴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和你做出的选择也一样。”

　　卓尔笑了：“我们还有火锅没吃呢。说好了要去的。”

　　没说好，辛巴想。

　　“等我好了再说。”辛巴说，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卓尔说，她忽然鼓起了勇气，“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