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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爱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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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颤抖地捧着一封薄薄的信封,脚尖打颤一步一步穿过长廊水榭。
有那么几次,她甚至都快要跌倒,可面上却跟没感觉似的跌跌撞撞继续走,苍白如纸的唇被牙齿咬得紧紧地。
一路走过荷心亭,月洞门,到了雪梅苑,红玉顿了顿脚,仰头看了看苑门有些沧桑却依旧遒劲有力,风骨毕现的雪梅苑三个大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笺,眼中起了一层氤氲雾气。
十年,十年了,这个东西,小姐终于要到了,可是……
“红玉,是你回来了吗?”
苑内缥缈几不可闻的声音有丝浅浅的喑哑,却很轻柔。
听罢院中的声音,红玉收回思绪,伸手抹了抹眼睛,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轻轻地进了门。
雪梅苑正中的石凳上,倚着的是一如既往清冷淡漠的背影,那是她的小姐。
“他……给了吗?”似是感应到了红玉的脚步声,女子并未回转身子,浅浅喑哑的声音略略扬起。
这话,自十年前那事后小姐每日都要问上一次,而她每次的回答也都是清脆果决的一声——没有。
可今日……
深吸了口气,红玉颤着手递上那方信笺,眉眼低垂,哀哀戚戚地唤了声——小姐~
女子好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头慢慢地偏过来,眼神触到那方信笺后猛然退避了一刹,复又平静了下来,嘴角浅浅扬起,弯弯的眉宇微微颦起,恍惚地笑了起来,白净的手伸向信笺。
“他……给了?”又是那缥缈得像是快要飞走的声音,红玉看着近在眼前的手指,拿着信笺的手又缩了回去,看着笼了一层淡淡愁绪的女子哽咽出声来。
“小姐……为什么呢?奴婢不懂,这……休书……接了就再无转圜余地了啊小姐。”
“转圜?”女子清浅地笑了笑,眉间轻蹙,“自他提笔写了这休书的那刻,我接,或不接,有……什么不同吗?”
红玉正想劝些什么,却听见自家小姐那寡淡的声音接着说道,“更何况,这休书,是……我同他要了十年的。”
“可是小姐……”
“红玉,你不懂。”
红玉未说完的话被打断了,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小姐。
“红玉是不懂,可红玉知道小姐这十年来日日临摹的墨竹画是相爷的亲笔画,日日看的书也是相爷亲笔手札,小姐,你——以前不是最厌烦这种画画看书的事情么?小姐,你敢摸着自己的心说小姐的心里一点没有相爷了吗?”
“够了红玉,”女子脸色有些冷冷的,“爱或不爱……重要吗?”
红玉眼中的哀痛掩饰不住,她就不懂了,明明那样相爱的两人,怎么就走成了这样,这样……?
她的小姐,昔日里那样明艳张扬,不识愁滋味,如今,眉间却总是有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相爷,相爷也重病缠身。
曾几何时,她的小姐和姑爷是全京城里最令人艳羡的一对儿,不止是容貌登对,身份门第也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实,许多人都没想通,为何爱吵爱闹的小姐会和温雅喜静的相爷凑成姻缘,其实她也没想通,为什么呢?
直到她看见相爷每次被小姐扰得发恼却无奈宠溺的眼神才懂了。
“红玉,走吧!”
“去哪里啊小姐?”
一转眼,红玉看见已背好包袱的小姐,猛然醒悟,追了上去,问道。
女子深深凝望了一眼这院落,眼睛朝着一个方向定了定,然后收回了视线,浅笑开口,“江湖之大,何处不可为家?”
红玉眼睛变得模糊了,“一定……要走?”
“要走。”
“那好,红玉永远跟着小姐。”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女子刚刚凝望的方向缓缓走出一个眉目疏朗却唇角泛白的男子。
男子身后随着一位冷冷的侍卫。
“相爷会后悔吗?”
“后悔吗?”男子喃喃了下,浅浅笑了笑,许是牵动了什么,咳嗽起来,只是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扬着,“不后悔。”
他十年前爱上了一个人,一个敌国暗桩的女儿,爱到不惜扰乱上面的布局也要护着那人,他以为只要瞒天过海就可以遮住上面的视线,只是未料到,棋差一招,被反将一军,成了亲自拔除暗桩的主谋。
他无法解释,布局的确是他,执棋人的确是他。
她不吵不闹,只问他讨要休书一封。
原以为,只要他困住她,就可以挽回,可他却忘了她的倔强与固执。
“咳咳咳……”
他看着手中白色绢帕上鲜红的血迹,有些释然,他早知道自己身患绝症,才迟迟拖着不肯给她休书,希望她可以陪自己度过最后的时间。
如今,他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最后的心愿也已了了,还后悔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