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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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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苏清远抿了口茶,“本官听闻两年前,任大人患了重病,错失知州一职?”
“这……”
“任大人站着作甚,坐啊。”苏清远笑意盈盈把任智拉到旁边的椅子上,按着他坐下。
任智如坐针毡,“下官确实患了恶疾,知州也好,知县也罢,都是为民做事。”
“可本官还听了一事……”苏清远细细瞧着他张皇失措的眼神,故意话说一半。
任智突然跪下,“苏大人饶命啊,下官只是,只是想为民做事,才出此下策。”
苏清远跟萧怀谨互换了眼神,看来任智确实有问题。
“你且说出来,本官好斟酌看能否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饶你一命。”
任智点点头,“我其实不是任智,六年前我与他同科且身材样貌相仿,结识好友。他任了开封城知县四年,迟迟未得重用。遂花了钱财打通,买了汝州知州。那日,与我相邀去踏青,怎料遭了杀身之祸,我因内急离开,得以躲过。在树后不敢出声,眼看着那杀手走远,才近身一瞧,任智早已断了气儿。我家境贫寒,没有打通的银两,未能入仕,便起了私心,乔装成他的模样。把他的尸体埋在了郊外树下。”
“没人认出来吗?”苏清远问道。
“说来也巧,不细看,我与他仿若双生子,再加上用了乔装,无人发觉。起初我称病,鲜少出门。最后实在怕露馅,告知了师爷。”
苏清远让任智叫师爷过来。
师爷知道他是首辅后,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苏大人,还请苏大人开恩。虽然冒充朝廷命官是死罪,但任大人一心为民,苏大人若不信可去街坊问问百姓。”
任智在百姓心目中宛如青天大老爷,这才是最难办的。杀,定引起民愤,不杀,奈何律法严明。
苏清远不知不觉中开始替萧怀谨考虑了,“你看清那杀手容貌没?”
“隔着有些距离,他蒙了层蒙面,没能看清。”
苏清远又问,“那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没有?”
“有,他手腕处有纹身,像,像根羽毛。”
任智此言一处,苏清远和萧怀谨皆瞳孔猛震,又是黑色羽毛纹身,又是问机阁。
“你看清楚了?”
任智言之凿凿确定自己没看错。
萧怀谨正思量着尽快赶去西南,查清萧鹬还有问机阁时,一道黑色的身影跳了进来。
“热闹呢,走哪儿都看得到你们。”姜毅挑眉,拔剑指向苏清远的喉咙,萧怀谨准备出手,姜毅却剑锋一转,偏向了任智,“两年前,买官的是你吧。”
任智吓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与我无仇,我不夺人性命,只是他……”姜毅咬牙切齿地盯着任智,“买官,我看不惯,得略施小惩。”
苏清远准备把任智往身后拉,萧怀谨见状怕姜毅对苏清远不利,上前欲挡住他。
苏清远料定姜毅本性不坏,“他不是任智。”
“汝州知州我确实认错了,现在已经查到,他才是买官的,只不过重病没能当职。”姜毅用剑尖划了划任智的脸,肯定了他并不是易容,“没想到吧,花了一千三百两,还是个小知县。”
“真的任智已经被杀了。”苏清远把任智的事叙述了一遍,“鬻爵敛财,朝廷不会不管。但肆意杀人,也得查。”
“呵,朝廷,靠那小皇帝?他懂个屁!”
萧怀谨满脸黑线,他已经十八了好吗?已经亲政了好吗?怎么还是被叫小皇帝。
“他怕是还不晓得地方买官的种种勾当,等他来处置,还不如我先解决了。”姜毅看着方至弱冠,口气不小。
“依姜大侠言,还有其他的地方有诸如此类的事?”萧怀谨问的话,仿佛踩到了姜毅的尾巴,令他暴跳。
“所以说,你们这些当官的不干正事。”
“你如有难言之隐,可以说出来。一棍子打死一杆人,就能保证个个儿都是清官好人吗?”苏清远语重心长。
“几年前,我师弟姜瑜迷恋官场,不顾师父阻拦,决然去参加科举。哪知世道不好,官岂是这么好当的,科举名次在我师弟之后的,少说也当了知县。师弟体弱,不得志郁郁而终。”姜毅神情恍惚,忽然眼神坚定,“朝廷不管还不允许别人管吗?”
“任智已死,他虽然冒充朝廷命官,但为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是何定夺,还需呈禀皇上。”苏清远这话既阻了姜毅,又给了萧怀谨处置时间。
任智见苏清远替他说话,“苏大人,我自知有罪,但我发誓,这个知县当一日,绝不做伤害百姓的事,皇上要罚,也绝无怨言。”
“开封知县的风评,随处一打听就知道。不过你若真举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倒不如跟我们一同查查杀害真任智的凶手。”苏清远慢慢靠近。
这姜毅剑眉星目,黑色瞳眸似曜石,轮廓线条清晰,放在现代肯定是位大帅哥。
“咳咳!”萧怀谨凝视着苏清远那双停不住往姜毅靠近的脚。
“呵,才不跟你们做官的为伍,我自个儿去查。”姜毅说完有如阵风,跃身踩着屋檐,飞出了县衙。
“苏大人,你看……”
“这事得容我查明,弄清楚前记住你方才说的话。”苏清远严肃道。
任智连连点头,“是是是,多谢苏大人。下官一定谨记,一定谨记。”
出了县衙,“与问机阁有关?”
“黑色羽毛纹身,矛头都指向问机阁,八|九不离十了。”萧怀谨抬头看看了太阳,强光使他半眯着眼睛,“总觉得事情哪里对不上,又说不出来。”
“明日动身?”
“嗯,还有任智的事甚棘手,也只能边探问机阁边想吧。”萧怀谨呼了一口气,“怕是整顿彻底,朝中大半官员皆经不起细查。”
苏清远宽慰道:“皇上,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情不是只能靠是与非判断。”
“话是不错。”萧怀谨神色忧郁,“但任智假冒命官,姜瑜郁郁不得志的背后都是那些人推波助澜。”
“任智的事再看看,总会有更好的法子。”
“嗯,借此行内外肃清。”
第二日,苏清远和萧怀谨准备动身前往西南。
出客栈的时候,苏清远听见街道上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夹着木枷锁坐着囚车的荆雀扬。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饥荒的面上布满沧桑,嘴里叼着稻草不知呢喃什么。
“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是啊,看着人衣冠楚楚的,怎就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说是为了纳妾,他媳妇儿不愿意,要我说准是为了酒楼的银子。”
“银子啊?啧啧,他几年前屁都没有一个,还是他媳妇陪他打理酒楼,慢慢的才有生意。”
“不是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没片刻,一堆烂白菜叶和臭鸡蛋砸在荆雀扬的身上。他也不躲,两眼无神,早没了生气。
“想去看看。”苏清远鼓着腮帮子朝萧怀谨眨了眨眼。
萧怀谨想起之前他看见小涣子的尸体,六神无主,吓破了胆儿,便道:“腰斩有何好看的,血腥不吉利。”
苏清远闷声不吭。
“罢了,时辰尚早,去也可以。莫往人前挤,叫那血沾染了衣袍。”
苏清远听到萧怀谨应下了,脸上登时眉飞色舞。
“你们把马车停在城门口,届时我和清远去那里汇合。”萧怀谨嘱咐道。
菜市场围满了人,纷纷噪杂。苏清远踮起脚尖昂着脖子,只看得见乌压压一片。周边的人也在挤,苏清远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掺进人群中。
“苏……”萧怀谨皱眉,也紧紧跟着他。
正中搭了个台子,任智穿着鶒补子的紫袍官服,戴着黑色官帽。按公文念了荆雀扬犯案的过程及判决结果。
日晷上的影子到了正午那一处,任智超地上扔了红木令牌,“斩。”
刽子手便把荆雀扬的囚服上衣撕开,按在铡床上,长柄刀扬起。
苏清远第一次见腰斩刑,大刀抬起,他心头霎惊,踮起的脚一踜蹭,差点儿倒了。好在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苏清远正想回头道谢,一片月白的锦缎挡在了他的眼前。
“谢……”伴着苏清远‘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气息也急促了。
“适才答应了,不乱跑。”
广袖后,两人四目相对。苏清远眼睫微颤,呆滞地看向萧怀谨。他的凤眸忽亮,流转温柔,刹那间肖似繁星,而那光芒恰恰只照进苏清远的心里。
萧怀谨生得好皮囊,细细闻,浑身又带着清幽的香气。白玉面,粉润唇。多看两眼,不由得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苏清远的喉结滚了滚,刻意闪躲,“我,我就是,就是好奇。”他渐渐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已不受控制。
哪知萧怀谨含笑弯下腰,脸凑近,苏清远避之不及。话语的灼热扑洒而来,“苏爱卿好奇便好奇,结结巴巴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