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内情 ...
-
“小公子是被二公子杀死的。”
这话惊了亚纪一跳。
甫一开口说的就是这种阴私事儿,亚纪知道,她知道的其他消息肯定也不简单。
【说不准,事情的转机就在她身上。】
这样想着,亚纪垂下眼帘笑了笑,很是淡然地接话:“哦,竟然还有这种事?可是有什么因由么?”
“因为老爷说,想要把家产分一部分给养子,二公子不同意。小公子说,那是老爷的东西,要怎么处置随老爷的意思,两人便争执了起来。口角间,小公子气不过,朝二公子掷了酒盏,惹火了二公子,二公子便拔出短刀,一刀捅死了小公子。”
梨花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念一篇没有感情的文章,听起来很是诡异。
亚纪轻轻眨了眨眼睛:“你那时在场?”
侍女点点头,垂着眼帘不敢看她。
“兄弟二人因为争吵拔刀相向,还闹出了人命...这种事情可不常见。”
亚纪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低垂着头望着水面上浅淡的涟漪。浅浅的呼吸间,吹皱了才如镜子一般平静下来的水面。
“兄弟三人平日里的性格如何?可有积怨?”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梨花愣了一下,回忆道:“大公子平日里很是稳重,待两个弟弟也好,就是不怎么说话;二公子爱美人,整日里花天酒地,酒醉了便对仆人们拳脚相加,大家都十分害怕他;小公子最是听话孝顺,从不忤逆老爷的意思,对仆人也是和颜悦色的,家里的仆人们都乐意服侍小公子。”
说完这话,她顿了顿:“积怨...倒是没听说过。”
“哦,瞧着那二公子倒是像能做出这等事的人。”
亚纪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那二公子是怎么死的?我在外可未曾听闻二公子的事情,想必也是在府里出的事吧。”
说到这个,梨花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二公子是...是中毒死了的。”
见她那极为明显的害怕表情,亚纪眨了眨眼睛,故意选了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二公子是畏罪自杀?”
“不是的!”
梨花有些激动地抬起了眼帘,望向了她:“不是畏罪自杀!我在柴房门口看见了蛇,二公子是被蛇咬死的!”
“柴房?”
见她这般激动,亚纪便知道此事有鬼。
她一面顺着梨花的话往下捋,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梨花脸上细微的表情:“二公子因为犯了错,被关进了柴房么?”
“对,是老爷下的命令,说是担心二公子再胡乱伤人,还是关起来的好。”
说到这里,梨花露出了后怕的表情:“喝醉的二公子力气极大,要不是两个习武的大人来帮忙,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奴婢哪里按得住他,早就被他一刀劈了。”
“习武的大人?”
亚纪觉得有些奇怪:“能够谈到分家产这样私密的事,应当是家宴了。家宴上哪里来的习武的大人?”
“是老爷哥哥家的两位公子,因为家里长辈去了,有些冷清,应老爷的邀请来一同热闹热闹的。”
梨花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哪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呢。”
【这可说不准。】
亚纪在心底嗤笑一声,继续问道:“分家产的话是谁提的?”
“自然是老爷了。”
梨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不然谁敢在这当口提这样晦气的话呢?”
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亚纪有些敷衍地弯了弯嘴角:“我还以为是二公子喝醉了,说的胡话呢。”
不等梨花接话,亚纪便问道:“那大公子呢?两个弟弟争吵,他不去拦上一拦的么?”
“兄弟间哪儿没有个磕磕绊绊的呢。”
出乎意料的,梨花竟替大公子打起了圆场来:“大公子不善言辞,也不好偏帮,素来是不管这些事的。”
“是了,家里人劝起架来最是头疼,搞不好闹到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亚纪装出一副理解的样子来,看见梨花听她这样说,面上松动了几分,便知道她与那大公子的关系定然不简单。
【三人里只替大公子说话,而且避而不谈大公子的死,想必是不愿意接受他死的事实,这么一看,这两人之间,必有故事。】
果不其然,梨花接着说道:“大公子素来是不习武的,看到这种场面肯定早就慌神了。虽说那两位习武的大人坐得稍远了些,可想拦必定也是来得及的。不过谁能想到二公子那般冲动,好好的一席酒,到头来酿成了这出惨剧。”
“毕竟不是一家人,坐得远些也没什么。”
亚纪不露声色地试探道:“若是我是老爷,也会把兄弟安排在一处去。”
“是啊。”
梨花并没有察觉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谁能想到好好的晚宴,会出这种事呢。”
【自己挑起的话题成了导火索,儿子一个成了杀人犯,一个成了尸体,反倒是自己请来的宾客成了救命稻草,最有意思的是自己安排的位置成了帮手的阻碍。】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刚刚好,任何一件事情单单挑出来都有理可循,正是这些寻不到任何不对劲的事情堆叠在一起,直接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若说不是故意的,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这样想着的亚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被长长的睫毛掩着的眼里满是凉薄的笑意。
“世事弄人,莫过如是。”
——————————————————————————————————————————
仆人们的住处并不大,稍微有些偏。
大约是白日里都在干活的缘故,院子里显得很冷清。但是挂在屋外晾晒着的衣物和廊前晒着的被褥还是让亚纪感觉到了一丝人气。
亚纪没有想到,再见面时,梨花已经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丢了魂似的。
听院子里准备去修整庭院的老妈妈说,自从柴房着了火,她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还两手冰凉。
“就像是中了邪似的。”
引她进屋的小侍女唯唯诺诺地行了一个礼,转身像受惊了的兔子一般跑走了,慌乱的脚步声惹得亚纪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掩上房门,来到了梨花的床边,端端正正跪坐好。
“换了药的下人被活活烧死在柴房的事,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了。”
她看见梨花瞳孔一缩,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便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低声询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梨花面容狰狞,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像是一个漏了风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喷吐着这具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她看起来是被柴房的那一把火吓坏了,整个人的状态很差,但是眼里却闪着亢奋的光,显得有些诡异。
她忽然一抬手,紧紧地攥住了亚纪的手腕。
“大公子跌进了池塘,摔死了。”
亚纪一愣,便听得梨花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像是和人说着悄悄话。
“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吗,池塘边上的小路上那一层蜡啊,是我打的。”
亚纪瞳孔一缩,张了张嘴。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问些什么,原本笑得诡异的梨花便忽然变了表情,露出了一副无辜而委屈的模样来,声音里带着泣音。
“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公子,你不是说老爷会经常在那儿钓鱼的吗?”
“你不是应当在书房的吗?”
亚纪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侍女的可怜模样,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连口也懒得开了。
“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躺在床上的侍女蓬乱着头发,眼下一片青黑,大而无神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屋顶,干燥而没有血色的嘴唇衬得她形容越发可怜。
她颤着声音,像是在问已经不知魂归何处的那个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死的人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