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向晚晴》苏染漓

3、清平乐

　　西北的风沙极大，而殷渠楼又是处于一座山谷中，谷口是连绵不断的黄沙，殷渠楼就是凭借这地理位置才得以在江湖上立足。站在谷口附近的几名女子都是微微蹙眉，齐齐看向一袭素衣的云染，在期待着她下命令。
　　“腊梅，这附近的地形你可熟悉？”素衣女子沉默半晌，转头看向身后一黑衫少女。
　　“我自小生活在西北，也曾听过殷渠楼的名字，据江湖传闻说，这殷渠楼不能从谷口进，而是另有一条密道通往谷内，若是从谷口硬闯，也就会被这风沙卷起，最后成为一堆碎骨。所以我们这里的人都叫这个山谷为‘殇谷’，意为死亡之禁地。”黑衫少女答道，但这样的回答却未能令众人感到放松。说到底，还是进不了嘛。
　　“我们分散开来找密道入口，切记，不要离谷口太近。”云染只是神色凝重地坏视四周一圈，在确定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后下了命令。话声刚落，一支小箭从谷口的方向射来，众人皆是一惊，还未曾行动，怎么谷中就已有人偷袭？所有人都往侧边上一步，那支箭正好不偏不倚地钉在了谷口唯一的一棵胡杨树上，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抖。箭上，系着一条素绢，上面隐隐有墨迹露出。云染走过去，取下那一条素绢，展开来看，竟是这山谷和殷渠楼的地图。图上什么地方是什么都标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这图上有那条密道的地理方位。那里，被人用朱笔圈出。
　　这箭不是偷袭？众人皆摸不着头脑，这谷中难道还有接应？可阁主从来没有说过啊。一时间，众人举棋不定，难道，这里面有陷阱？
　　“走吧。”正在众人踌躇间，云染突然发话，语气笃定不容置疑。众人虽然疑惑，但听她这样说，也就放松了许多。毕竟，连冬苑主都不怀疑什么，她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素衣女子走在前面，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此刻，她脸上以往的淡漠不见了，有的是喜悦和激动。因为这条素绢上的字，像极了垂凉的字。她清晰地记得，当初她看他写字的情景，
　　一切往事似都还历历在目。
　　“垂凉哥哥垂凉哥哥，你说好今天要带我出去玩的！”彼时的她只有十岁，那时她还不叫云染，而是叫冉染。那天她到他家找他玩，却见那个清秀的少年站在书房里思索，冉染的嘴撅了起来，垂凉哥哥又不守信用！
　　“染染，今天爹爹要我练字，我可能不能和你出去了。”看到冉染进来，楚垂凉略带歉意地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也想和冉染出去玩，只是，爹吩咐的事一定要做，如果不做的话会惹爹生气的。爹都病了这么久了，如果再惹他生气，那病肯定还会加重，那样的话，娘在天上也要伤心了。
　　“垂凉哥哥好坏！哇……呜呜……”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一心只想着去玩。见楚垂凉不答应，冉染也就只能使出她的最后一招，哭。这一哭，哭得惊天动地，吓得楚垂凉赶紧丢下笔，慌忙来劝冉染。
　　“染染不哭了，不哭了好吗？”虽然知道这是她的必杀技，也想过不理她，但只要她一哭，原本的想法都跑到脑后去了。他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劝冉染、哄冉染。可该怎么哄他也不知道，只是想让她别哭了，他楚垂凉最见不得的就是冉染的眼泪。
　　“哇……垂凉哥哥不陪我玩……哇呜……”冉染很不满意楚垂凉的态度，于是她一个劲地哭，期望得到些什么。哭至半晌，她还偷偷地从指头缝中露出眼睛来看楚垂凉，却只看到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没有半点办法能够来安慰她的样子。真是笨蛋哥哥，你带我出去玩不就好了。哭声停顿了一下，冉染用眼睛瞪了楚垂凉一下，而他却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睛也马上看过来，正好看到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在蹬着他。
　　啊！糟了，被他发现了！冉染从指缝中看到那张由忧转喜的脸逐渐逼近，心中有些恐慌。楚垂凉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了。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染染要是再装我可就不理你了哦。”说罢，他转身回到书桌前，对着桌上的宣纸用功。
　　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拆穿了，现在自己已是无计可施了，冉染只好乖乖地走到楚垂凉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乞求他原谅。楚垂凉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宣纸上。
　　他在写什么？明显感到自己被忽略了，冉染的心里感到很不平衡。于是她便也凑过去，看垂凉没有反应，便看向了那摊在桌上的一张洁白的宣纸。宣纸上，已经写了好几排蝇头小楷了。她虽不懂看字，却觉得这字写的很好，字迹清秀却也刚劲有力，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与她那些写出来不算好看的字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垂凉哥哥，你的字真好看，要是我能写这么好看就好了。”冉染无比羡慕地说。
　　“染染的字不好看吗？写几个来给哥哥瞧瞧。”见她不再闹，楚垂凉也轻松了许多。待写完这一行的最后一个字，他搁下笔，笑着问冉染。染染是聪明的孩子，怎么会写字写得不好看呢。
　　“我……我写得真得不好看。”染染的脸红了。没想到垂凉哥哥会让自己写，写出来那不就丢脸了。她才不要在垂凉哥哥面前丢脸！冉染的手背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
　　“这样好不好，你写几个字，如果真的写得不好，那我来教你。”冉染就是胆子小，看来是怕在自己面前丢脸。楚垂凉在心里盘算着，想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也能令染染学会静下心来，就不会那么贪玩了。
　　“真的吗？垂凉哥哥能教我写字？我愿意！”爹爹总说我的字写不好，可他自己又不肯教我。现在有垂凉哥哥愿意教，就一定要好好学！
　　“染染学好字之后哥哥还可以教你画画，染染的琴弹得很好，也会下棋。那样我们染染就是才女了！”听到冉染满口答应，楚垂凉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愉快起来。爹和伯父都说染染最听自己的话，如果自己能帮伯父教导好她，想必，也能为他们省心吧。染染本身的资质就是一块上好的璞玉，只要一经雕琢，定能成为一块绝世好玉。如此说来，他也可以为这个世间做一份贡献了。小小的信念根植于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心里，也从此诞生于冉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