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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寂寞宫廷千秋锁,美人如花隔云端 ...

  •   二人正说着话,赫迦方要开口嘱咐些什么,但见那回廊尽头竟探出一人来,拂尘飘飘,步履蹍蹍,原来是离德宏那老太监。

      见离德宏款着碎步而来,未覆面的依贝索先是一惊,只“呀”地一声慌忙扭过脸去,猫儿似的摇身躲在了赫迦身后。

      “王兄!这——”依贝索用眼神指明方向,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赫迦。

      赫迦见状,转头见了离德宏也是一惊,这才复换做一口中州语,对离德宏恭敬笑道,“小妹眼下不便相见,恐失了规矩,敢问离公公有何吩咐?”

      离德宏刻纹老脸上尽堆着诡笑,两只鼠目将赫迦身后的依贝索瞧了仔细,才现红裙一角,方啧啧而叹,“不敢不敢……哎呀,这公主殿下与赫迦王真是亲厚得很,公主玉颜连陛下都不得见,偏偏只肯对您一人以真容相待啊。”

      离德宏这席话,竟是羡慕赫迦面子大呢?还是讥讽公主气性高呢。

      赫迦闻言,忙赔笑辩解一二,“小妹抵京城日子尚浅,往后这宫中的规矩,还劳烦离公公时常提点才是。”

      这话说得诚恳,任谁听了都自在。

      果不其然,离德宏听罢,便笑得似那宫墙根下的迎春花似的,“这赫迦王之命,老奴自然遵从,只是方才席间陛下提及三公主母国却不见公主,怕是思念得紧,这不,特打发了老奴来寻——”

      离德宏言下之意,便是那老皇帝还怕依贝索随他跑了不成?

      躲在赫迦身后的依贝索闻得此言,心中更是不悦,且扯动赫迦白袍衣角,叫他趁早打发了这惹人厌的老太监。

      “离公公有差事在身,赫迦自然不敢违拗圣意,”他搭肩一礼,面上仍带着从容之色,“只是赫迦与小妹多年未曾相见,今日一别,往后怕是再不得见了,公公能否行个方便……”

      卖人情的差事,离德宏最欢喜不过,旦瞧着这三公主甚得皇帝陛下圣心,往后只怕是圣眷不断,离德宏乌眼珠子一转,弓身立而换了副嘴脸道,“赫迦王既如此说,老奴自然不能不卖您这个面子,那——老奴就,红廊那头候着啦?”

      “公公请便。”

      说罢,离德宏拂尘一甩,飘飘然退至回廊之外去了。

      瞧着离德宏得了势的嘴脸,依贝索方才拧着眉心探出头来,“我这才入宫几个时辰,那皇帝便这般乌眼鸡似的盯着,往后怕更是连私隐都无半分了。”

      赫迦心下一沉,轻叹道,“你我生在宗室,自是将生死尽数捏在了旁人手中,身家性命皆为代号,生为王命,死亦为王命,更无私隐可言,小妹往后慢慢习惯便好了。”

      这话像是对依贝索说的,亦像是对自己说的。

      猫儿似的,依贝索朝那老奴的背影瞥了一眼,嗔道,“听闻王兄方才对那老奴才毕恭毕敬,小妹心中几百个不乐意,只怕来日咱们是奴才,他倒成了主子!”

      依贝索这份心性,倒是跟阿婕琳相媲,赫迦如何能不忧心。

      “奴才得了势,自然要越过主子了,”赫迦大隐于中州十余载,早已看透了这些是非,不愿再计较了,“我再不济,也是个亲王,他断断欺辱不到我头上;可这离德宏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大太监,往后你在宫中是否得宠,是否得委屈受,也不过是这老奴才一句话的事,来日方长,你可切勿开罪于他。”

      “我在这宫墙之内,有的是时日慢慢熬,倒是要提醒王兄,”依贝索说起此事四下顾盼,方上前一步,“此番曼奇律带了些高手来龙曜,个个功夫了得,我瞧着不像是来好生拜见王兄的,王长兄怕是另有打算,王兄请千万小心……”

      果然是王兄一早便计划好的。

      哈德米尔在琐罗登上王座,只因自己是庶出,而赫迦才是先王的嫡出王子,故而处处忌惮。赫迦七岁那年,莫不是哈德米尔使诡计陷害赫迦,他也不至于落得漂泊异国为人鱼肉的下场。只是这么多年来,赫迦心念母国,答允哈德米尔为琐罗暗中经营,也是为换得母后与阿捷琳的安全。

      没想到狡兔死,走狗烹,哈德米尔为断了他登位的机会,竟然在国内朝局动荡之时要杀他。

      赫迦听罢到不觉什么,十三年来他时时小心防范着,不仅防着来自王长兄的杀人灭口,只怕就在中州之中,若是哪天龙煜皇帝有心与琐罗兵戎相见时,免不了先杀了他祭旗。

      “我入中州十三载,多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谢谢你今日提醒我这些。”赫迦瞧着眼前才及肩高的依贝索,双手搭与肩,只触及冰冷的黄金臂环,“小妹善心,你我二人在这异国他乡只得相依为命,只记得你在这宫闱之内再不是孤单一人,若是受了什么人欺负,尽管说与我听。”

      依贝索垂手仰目,只安分地听着,封霄中州不似大漠,只怕那漫天风沙吹尽了天日,倒是在这膏润优渥的宫墙之中被活活算计死了。

      前齿草迎金埒马,后|庭花醉玉楼人。

      “王兄字字金言,处处为依贝索忧心,我将久居于宫中,必定好生小心。”依贝索顿神,明眸稍动,似是想起一事来,紧一步轻念道,“还有一事,我身边有一丫鬟,唤做琅绿的,自小养在母后膝下,我若来日不便出宫相见,便派琅绿同王兄宫外相见,王兄大可放心。”

      “琅绿?这像是个中州名字。”

      但见离德宏那老太监一次又一次探头瞧来,便知时辰差不多了。

      赫迦抬手,仔细为依贝索将那面纱重新戴上,似是十三年前最后一次替阿婕琳将轻纱戴上那般,温润轻缓,丰神如玉。

      “虽说朝中的文武刁蛮,听闻那后宫的女子更是不好对付,明着暗着尽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赫迦替依贝索戴好了面纱,轻声道,“往后我就在城中清云驿馆里住着,你若不方便出宫,就叫那琅绿丫鬟送口信来,凡是我能做到的,我定尽全力去做。”

      ——————

      十三年前,龙璟二十八年,四月初,琐罗国。

      迦泰宫西面的皇家演武场上,两个男孩身长不足五尺,于那烈日炎炎下挥舞着木刀,汗水打进了沙地里消失不见,几招飞快的进攻与躲闪,二人身形如两只腾起纠缠的鹰,扑腾着翅膀几番不见高下,直到一个男孩将另一个男孩的弯刀打进了沙地中,然后规规矩矩地在原地跪立搭肩行礼。

      不远处,两个女孩躲在廊柱后,穿着红纱的女孩随手指了沙地上被打飞了木刀的男孩喃喃道,“喏,那个便是我二哥哥赫迦!旁边的是妥依罕家的哥哥,苏萨师父喊来陪二哥哥一同习武的。……你当真从来没见过?”

      阿捷琳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撅着小嘴瞧着一身白纱的依贝索。

      王族后宫妃嫔众多,王子和公主各自养在宫中,依贝索又是个听话的,没有母妃的命令从不敢踏出宫门,以至于性子一向疯野的阿捷琳怎么都不相信,她竟然从未溜到演武场上来看王子们做这些男孩的游戏。

      王族的男儿,五岁入修习营中习武,七岁行王子礼,十四岁入军中历练,没一个例外的。

      沙地上,赫迦翻身爬起,抓了抓头发里的细沙,捡起飞进沙中的木刀,伸手将跪立的男孩拉起来,立即撤了一步扎进沙地里,准备再次进攻。

      “原来那就是二王兄啊……”小依贝索的目光一刻也未从那男孩身上离开,小心翼翼地问,“阿捷琳,有哥哥护着的感觉是如何的?”

      “你不是也有王长兄么?”阿捷琳翻着白眼想了想半天,“怎么,王长兄对你不好么?时常欺负你么?”

      依贝索低头抿着唇不说话,指尖抠着青色廊柱,长长的睫毛微微发抖,不一会儿又抬眼去瞧那沙地上的男孩们。

      王长兄哈德米尔虽与依贝索非一母所生,但两位后妃相互依附,孩子也时常见面。可是王长兄与她年纪相差甚远,也从不愿与她玩在一处。依贝索长日在母妃宫中无事可做,只记得母妃常说,要时常讨王长兄的欢心,且不要去招惹二王兄,说赫迦的脾气怪得很,要吃人的。

      依贝索虽不知道为什么,却日日瞧着嫡母宫中的阿捷琳每日无拘无束,一点不像有个吃人的哥哥的样子。

      她时常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像阿捷琳那样无拘无束地四处玩耍,如果自己能像她一样,有一个爱着他、护着她的亲哥哥,或者亲姐姐……

      “我母妃说了,叫我离二王兄远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了嘛,二哥哥又不会吃人!”小阿捷琳天真率性,说罢拽着依贝索的小手一路朝沙地的方向走去,“走,我带你去见他,二哥可好了,时常从宫外带好吃的回来给我,还亲手做了小木鹰给我玩……哎呀你不要怕嘛,二哥真的不会吃人!真的真的……”

      两个小丫头边说边跑,一前一后,往烈日下炽热的沙地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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