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喜Ⅰ》千阳有鱼

36、十年生死两茫茫

　　西方神宫。
　　丹阳窝在明冁的手心里，伸出头四处张望，此处简朴雅致，种着大片大片的梅树，此时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长廊处三三两两聚集着不懂事的小仙子，嘀咕着“那就是白帝的儿子，果然如白帝长得如何勾人，日后定是个祸害仙女们的妖精”
　　丹阳气得就要冲出去，再怎么勾人也是她的，凭什么她们就这么乱多嘴？明冁手一翻把丹阳挡住了，丹阳疑惑地抬起头看他，只见他摇摇头。丹阳心里一酸，老虎的耳朵自然是比她灵的多，明冁一定早听见了……
　　昂宿走过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少宫主，宫主有请！”
　　明冁点点头，他把丹阳塞进怀里，面无表情跟着昂宿走了。两个一前一后进了正厅，就见里面摆了一张书案，一个极英俊成熟的男人一身白衣正专心画着什么。
　　“宫主！”
　　白帝抬起头，看向明冁突然一脸笑容，愣了一下，随后就是心痛地扯了个笑，“阿淳还是去了吗？说好十年再见，却最后也不让我去见她……这个狠心的冤家呀！”
　　“父尊。”
　　白帝冲明冁招招手，待他走过来轻轻抱住他，“四方与寒岩决战在即，明冁，同为父一起去可好？”
　　丹阳紧张地不吭声。良久，明冁向后走了两步，退出白帝的怀里，“我想留在这儿……”
　　白帝点点头，“这祥也好！”说着，他抽出自己发上的一支白簪扎进明冁的发上，“那，爹就走了。”
　　明冁身子轻轻一抖，却没有动，只是僵在那儿听着脚步声远去。白帝一去，带着大批仙兵仙将，只留下了昂宿在宫里照料梅树，还有明冁。
　　那日之后，就进了小寒，天亦是冷了许多。丹阳站在窗棂上望着近日梅香更甚的林子，估计着日子。
　　“丹阳呀丹阳，你不去劝明冁去吗呵呵呵呵……”一朵黑云打着转飘在丹阳身边。丹阳懒得看也知道那个把他弄过来的执墨师兄终于现身了。
　　“你明明知道的……这个隆冬，白帝就死了，明冁亲手杀的，你要阻止他？呵呵呵，你想阻止他？”
　　“……”，丹阳白了那丑云一眼，“一会让我去一会又别让去，倒底是闹哪样？”前世不可擅改，就算用点星盏也只能改一次。
　　青阳曾说过第一任凤王就帮忙一位救世侠士改命，侠士原来是一贤良大官的护卫，奈何一晚他不在府中，大官全家都被杀了，只留一个八岁的小姐。
　　侠士就请凤王改了他主子一家的命运。可是那之后不过两年，他们一家出行又遭了盗匪，全家都死了。原本小姐会有个幸福的人生，却改变了。侠士悔不当初，自杀了。
　　因而，凤族再无后族敢乱动他人命格，现在执墨却让自己违诺，怎么可能？丹阳看着无精打采的明冁，只能叹气。
　　过了几日便开始下雪，天气也冷了起来。丹阳呆在明冁怀里，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轻轻问，“冁冁。”
　　“嗯？”
　　“你不怕，此次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爹了吗？”
　　“……”，明冁用手摸摸丹阳的羽毛，“你也觉得我该去？”
　　“嗯。我不想冁冁日后后悔。”
　　“冁冁。”
　　“嗯，我在。”
　　“去吧，去见你爹最后一面。”
　　“……好。”

　　莫重山脚，明冁看着面前的血雪交融，提一提心，就往前走。
　　一路上尽是魔妖仙灵的残骸，恶臭与馨香交融，透着股穷凶极恶的气味。明冁一路向上，很快就看见那一片呀洋洋洒洒的梅林，朵朵梅花开得极盛，好似绯红的云在半空中的大雪里伸展着。
　　走近一点，明冁才看见那只白虎。一身皮毛污秽不堪，一双眼混沌地望着明冁一动不动，唯有通过不断起伏的胸膛才知道他还活着。
　　明冁颤抖地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想要帮他捂住伤口，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啊淳？”
　　“……嗯。”
　　白虎笑笑，从嘴里涌出又流出大量的血，“啊淳，你个傻瓜，居然真的听信了别人，以为我打不过寒岩魔兽，居然先去了。笨蛋，你我夫妻数千年，竟是在最后，才做了件夫妻做的事……”
　　“爹，我是明冁。”
　　“明冁？你还是来了？呵呵，看来，我与凤王那老头打的赌还是我赢了。”白虎闭上眼，“冁冁，爹最后有事求你。你，知道白虎是如何继任的？”
　　“才不是最后！我带你……我去请凤族帮忙，你别……”
　　“来不及了！爹已经不行了。但是呀，明冁，寒岩代代借四方神兽的仙身转世归来，此生终于是毁在我手上！我的儿子也就能选择一点点自己想过的日子了。你也能以我为傲了”
　　明冁看看远处拖着黑血远去的蓝色小兽，梗塞地嗯了一声。
　　丹阳化做人形落在梅树上，树枝微微下垂，抖下一些碎雪。
　　“这样与千百年前的结果无异呀……”黑云咯咯咯笑着，“丹阳师妹，你不阻止那只老虎弑父吗？此行可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伤，你不想改变吗？不想让你的心尖上的神欢愉生生世世？”
　　“我不会改的。”丹阳凝住呼吸，看着明冁颤抖着手，拔出发上那只玉簪。
　　“呵呵呵，不愧是绝情绝意的凤族公主，面对人间大义，谁都不例外牙签。”
　　“闭嘴！”
　　“什么？”黑云一愣，“你叫我闭嘴？你居然让师兄闭嘴，呵呵呵，丹阳，你从不那样对我说话，你从来都是冲着我撒娇求我陪你，可是现在，你居然……我这是戳到你的软肋了？对不对？对不对呀丹阳……”
　　丹阳点点头，却依然看着明冁，拿着那把玉簪化成的刀，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剖开奄奄一息的白虎的胸膛。
　　“丹阳，”黑云的语气一下子弱了，“你现在，是在看着谁？你，现在，是在想着谁？”
　　良久，丹阳才说，“师兄，丹阳从前得你照顾，谢谢你了。”
　　“我要的不是谢谢！我要的是你喜欢我，我要的是，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就不可能了。”丹阳跳下树，一树的白雪翻飞飘下，“你是魔，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黑云一下子就散开了。
　　明冁取出那颗小小的发着光的玄珠，一口咽下去，感受着它一点点渗进自己的血肉，融进自己的心里。
　　而那只英俊威猛地白虎却没了一点生气，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污里。
　　“你想怎么安顿叔叔？”丹阳从明冁背后抱往他，才知道他全身冰凉僵硬。
　　“是丹儿呀……”明冁往后靠了靠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埋死花神乡里，和娘一起作伴。”
　　“你知道了？花神与白帝是两情相悦的？如何？”
　　“嗯。这样也好，生未同心，死可同眠，也算是美满了。”
　　丹阳拥紧了明冁，眼泪簌簌地落，“我在问你如何。”
　　“……我没事，真的没事。”明冁笑笑，想到他笑，丹阳也看不见，索性就不笑了，用还算干净的左手牵住她的右手，看着丹阳的手一点一点变得通明。“丹儿，你也要走了？”
　　“嗯……现在的你，还在与寒岩魔兽比试，我须得回去帮你。”
　　“也好，别让我等太久……”
　　“说不定，”丹阳含泪笑着，“还要让你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