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喜Ⅰ》千阳有鱼

25、何事秋风悲画扇

　　大晚上去打搅农家自然是不行的。
　　待到第二天，丹阳跟着柒簌又去了西大院，给听学的几个小孩的颈上套上桃符。但也有几家的孩子，爹娘担心他们出事，没让孩子过来。丹阳无法，只能叫接木带路找人了。
　　不过一路上接木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丹阳说什么他也不搭理，反而像有什么话要说。“接木，最近可是被上头训了？”
　　“……”
　　又是一副神游的样子，丹阳叹气，抬脚踢他。“想什么呢？”
　　接木往前一窜，堪堪站往了。他拍拍衣衫望着丹阳，想了想又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快说！”丹阳看他这个犹豫不决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别想瞒着我，曾经不就说过，七宿与我感应甚深，若你们干了什么坏事，想什么伤心事，我会知晓的。”
　　“也不是坏事……”接木皱皱眉，“七宿中只有我眼力好，他们就以为我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丹阳，你可是又被我刺痛了？”
　　“无碍！接木你长年卧病在床，对这相处之道不清也是自然。你也别太担心，好好做人，才能成仙。”丹阳只手拍拍接木的背。
　　“不过呀，这有七宿，尽管能助我修为，护我周全，但咱们干的尽是些除妖之事无益修仙，何时可以让你们独当一面，帮我去守南方神宫呢？”
　　“修仙？丹阳不是说我们已经是仙了？”
　　“只是有仙骨没仙力的家伙了！”丹阳道，“离独当一面早着呢。再言，这何时能到呀？”
　　“前面不就是……”接木指着前面一个小房子，一看，不由得“嗯？”了一声。
　　“怎么了？”丹阳奇怪的转头看过去，却见那房子上冒着浓烟，还有火光，只怕现今是屋顶烧得正欢。
　　“这这这，这怎么办？”
　　丹阳咪咪眼，瞅到一青一堇两个人影，“回去吧！”
　　“啥？咱们还未去呢。而且那户人家……”
　　“已经有仙去了，走走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丹阳神色大变，拉着接木就走。
　　接木有点莫名奇妙，但还是跟着丹阳走了，走了两步，他又放心不下，那么大火，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了伤没。想想，接木往后一看，只见一条水龙自天而降，那户着了火的草房顿时跟发了大水一般何止狼狈两字。
　　更有甚者，那水龙又从房顶冲出来，直追着他们，来势汹汹，丹阳连使了几个炎术，水龙直直冲过来，丝毫不怕。
　　接木这下信了，再不敢往后看，随着丹阳升入苍穹，落在了云上。
　　“到这该是安全了。”丹阳松了口气，“可躲过一劫！”最近是怎么了？先碰见眀冁不说，如今又遇见了苍展和堇月。
　　“怎么回事？”接木还未见过什么水可以灭了丹阳的南明离火的，“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回来？”
　　“这可与我无关呀，”丹阳顿觉委屈，“是眀冁做的好事，我只是被牵连的。”
　　接木挑挑眉，并不说话。
　　“……好吧，与我也有点关系……”丹阳承认了。堇月与眀冁和离，只怕当中有一些缘故是因为她，苍展如若来寻仇，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接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既已如此，只能托其他人来送桃符了。”
　　“嗯嗯！”
　　“回去，你定要好好把事情给我们交待清楚。”莫名多了个来找自己主子寻仇的，这可非同小可。
　　“一定要说吗？”
　　“当然了！没得商量！”
　　丹阳泪目。还是让接木和柒簌去送桃符，自己则在玉宇琼楼说书。
　　说起丹阳和眀冁，苍展，堇月四位的往事，查流苏的评价是这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亦或是碧云所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而丹阳师尊宁遂则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方中。丫头，你就认命了吧，来来，随为师接着去云游凡世，好比同堇月争个眀冁呢？你赢不了的。”
　　“你们说，师尊是不是很过分，明明我才是他徒弟来的。”丹阳坐在玉宇琼楼里，讲到自家师尊，气的恨不得要拍桌子才解气。
　　“呀，他说的也是实话嘛。”长时表示很理解。
　　“虽然平时我觉得长时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意思。”山雁感受挺深，“但我觉着，他说的有道理。”
　　“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小姐，我们从前就想过，为什么你好好地南方不去，来人间做什么？原来是为这般无聊的事呀，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丹阳一愣，这她还未想过，就为了这么一个小事，她就丢下凤族跑了“此事并非无聊，与我可是……”
　　“可是什么？”山雁摆摆手，“本就不是大事嘛，再说了，小姐也说，四方神兽每万年就与寒岩魔兽一战，比起你与其余三位，不应该是此事更重要吗？”山雁这话一出，其他星宿也七嘴八舌的道起了丹阳的不是。既是一方神兽，就该保此世平安，怎能只谈儿女私情？
　　他们这么一论，丹阳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星移一句出口：“对呀对，如此看来，宫主你当初就不该退那青龙的婚。”
　　“这话也对，若小姐好好嫁给青龙，这后来的事就没了！”
　　“对呀对呀，你们神仙不是总嫌凡人七情六欲，那明公子不也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爹才……”
　　丹阳猛地一拍桌子，一张长桌顿时裂开断成数块。
　　哗声嘎然而止。
　　丹阳笑着，轻轻道一句闭嘴。她双目映红，眼瞳似火一般燃了起来！四周的烛火更是燥动地厉害，升起半尺多长，熊熊燃烧。
　　大家未见丹阳这般生气，一吓，慢慢点点头。
　　见此，丹阳一挥袖，转身去了。
　　“不过，”星移犹豫了一下，道，“今天可是近满月，小姐她没事吗？”
　　此日才是十二日夜，月尚未圆，星尚未灭。
　　丹阳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顿觉得此处的灯火分明刺眼地很！连着路上所行的百姓人家也分外聒噪杂音。
　　那光那声如铮铮利剑出鞘，直直穿过她的脑壳化做银鱼在身上四处乱窜，将她的思绪大树砍得零落，把她的血肉削成片片红叶，痛又痛，烧又烧！
　　丹阳痛得仿佛置于只石柱下，被它遍遍碾压。
　　迷迷糊糊之中，丹阳看见人群里一道人影，他一袭白衣，衣摆上绘着数枝墨梅，潇潇洒洒惊如天人。
　　忽的，四周都安静下来了。丹阳就这么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眼泪夺眶而出。
　　“丹儿，你怎么了？”
　　眀冁一手捧起丹阳的脸，努力让她的眼对上自己的眼。
　　丹阳摇摇头，一头栽进眀冁的怀里。眀冁身子一僵，并未把她推开，丹阳索性变本加厉搂住了他，“冁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当年若是自己再厉害些，就不会断了情丝；若是见到白虎，远远地走开不去理睬；若是……”若是这些没有发生，眀冁就不会这样了，他可以好好陪在他姑姑身边，好好陪在堇月身边，好好地，像一个友人，在自己身边。
　　“丹儿，你到底怎么了？”
　　“冁冁，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对你好些？”
　　“你在说什么？丹儿你冷静些……”
　　“我知道自己心里无关天地，比不上你为了世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受人间多大的伤依旧笑颜相迎……”
　　“……”
　　“我只是心疼你，再无父母，唯一的亲人也因为我，与你生了间隙。”
　　“分明你已经负重这般，却还要承受我的重量，对不起，对不起……”丹阳闭紧了眼，细细呢喃。
　　眀冁反过来搂紧了她，轻轻抚摸丹阳的发。
　　人间一下子下起了雨，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仓皇逃窜，没入屋舍。大雨久久不歇，朦朦胧胧，唯有那在灯火万家相依的两影红白才格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