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长安》皇上这是喜脉啊

9、别离

　　柳舒怀近日与忍冬见得多了，药理课上几乎没人能回答忍冬的问题，忍冬知柳舒怀是王妃，刁难她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从来都不请她起来回答问题。
　　两人只有在课后碰个头，柳舒怀微微点头，【大师。】
　　忍冬也微微点头，【王妃。】
　　然后二人一拍而散。
　　柳舒怀时常被楚楚缠得不行便会留在白语堂吃午饭，午饭自助餐盘自取，若是去得晚了也不要紧，胖婶都会重新开灶，荤素皆有，清淡不腻，每月十五还有斋饭。
　　柳舒怀常见赵佳人在厨房帮衬，楚楚要帮被赶了出来，【我付不起学费才在这里打扫，你要是帮了，我成什么了？】
　　刚进白语堂课业还十分轻松，夫子也就定定规矩，讲些诗词歌赋。
　　萧槐序近几日也不常待在王爷府，今天才早些回来，心想夫人已经放学，就算是爬回来也该到了，却四处找不到人。
　　正关上院里书房的门，遇见迎面走来的橘白，忙拦着问，【橘白，夫人上哪去了？】
　　【夫人正沐浴更衣呢。】橘白叫萧槐序还有疑惑，抢白道，【夫人不让我伺候她沐浴。】
　　萧槐序也没细想，【告诉夫人我在找她。】
　　【橘白知道。】
　　萧槐序回厅堂陪老夫人唠嗑喝茶，不多久柳舒怀果然寻来了。
　　夫妻二人就此告辞，回房的路上柳舒怀问，【怎么？】
　　【此事与夫人说不要紧，只是夫人对野人，没有偏见吧。】
　　柳舒怀摇头，【与野人为敌是先帝的时代了。既然当朝圣上愿意开关让野人与汉人分一杯羹，自然也是极好。只是野人虽然受律法保护，却仍不被汉人接纳。我知道这需要时间。】
　　【这也不怪他们。】萧槐序说，【汉野之战，我们都失去了什么。】
　　柳舒怀不再表态，萧槐序接着说，【那日被抓走的野人，他并未出铁匠铺一步，虽说伙计们都在场，但没有人愿意为其证明，只有他的妻子能证明他灯会那日未出铁匠铺半步。结果夫人也猜到了，野人的话，其他百姓都不买账。】
　　【夫君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夫人与铁匠铺的伙计谈一谈。】萧槐序替柳舒怀推开房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接着为柳舒怀倒了杯茶，【必要的时候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柳舒怀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什么偏偏是我当坏人？】
　　【与夫人多日相处下来，我了解过夫人有些手段——】萧槐序回想起自己被她拉去逛青楼收到嘲讽还有些刺痛，【只是，小心点。】
　　【那夫君做什么？】
　　【我去查一条线索。】
　　【证明什么？】
　　【证明野人无罪。纵火一事还有时间可查。】
　　柳舒怀趁天还没黑去了一趟铁匠铺，三位光着膀子的黑汉子正当着野人妻子的面吵着要分掉这家店。
　　【慢着！谁说你们可以平分这店铺了，就算掌柜的真难逃一死，也轮不到你们插手。】
　　最壮的汉子推开旁边方才明显与其他二人有争执的瘦小的男子，理直气壮道，【难道就便宜了野人的娘们？！】
　　【野人早已是与汉人同起同坐的当朝百姓，这店铺在掌柜的回来之前都是凌夫人的。】
　　大汉挺起胸膛上前一步，【你这小姑娘在哪撒野呢？！】
　　柳舒怀一把揪下挂在腰间的玉牌。
　　披时，在烟笼城外一偏僻山庄的萧槐序一摸腰，没了玉牌，看门的不认他是王爷，说了句“神经病”便把门重重扣上了。
　　柳舒怀将玉牌重重的拍到桌上，三人连忙下跪，一旁的女人不识礼数，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柳舒怀扶住她，【夫人，他们仨要再来生事，尽管到王爷府找我。】
　　三人看无事忙起身哈腰要走，被柳舒怀喝住，【谁说可以走了？】
　　三人赶紧回身麻溜跪下。
　　【掌柜的身陷囹圄，你等还在这滋生事端，欺凌妻小。】柳舒怀见其中二人仍因掌柜的一家是野人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有偏矮小的男子因柳舒怀的一席话露出愧疚之色，柳舒怀当他是突破口，挥手示意三人起身，让那还有点良心的男人先走，【你们先不义，这饭碗我就收回来了。】说罢提笔写下两封信，【若是来日找到了新去处，各自将这信交于管事的，就说是王妃旨意，不得违令。】信交出去以后还威胁道，【若不照做，我自有办法知道。】
　　二人知道王爷调兵查人不是儿戏，几乎是三跪九拜的出了铁匠铺。
　　柳舒怀收好玉牌悠悠出了铁匠铺，果然那男子从小巷里钻出来，【萧王妃留步。】给柳舒怀作揖，说道，【草民杨泽铭叩谢王妃！】接着跪下一拜不起。
　　杨泽铭知道汉人袒护野人的下场，如同对待奸臣叛国者，他们唾弃鄙夷践踏，待他们更差于野人，这就是杨泽铭不敢当他人面为掌柜的作证的原因。
　　【掌柜的平日待我不薄，草民深知汉人与野人百年来结的深仇大怨，掌柜的是野人，但他是好人。灯会那几日掌柜的亲自为陈家庄的员外铸剑，未出店铺半步。】杨泽铭说道，【如果这还不够。那剑有处可寻，我与其他二人都没有参与，而一周前接到的活儿，没有十天八天是做不完的，那剑七日便做成了，足以说明掌柜的那一周来没功夫干别的了。】
　　柳舒怀知道杨泽铭绝不肯上公堂之上作证，在生存面前许多人选择沉默，那也是不得已，她不想强迫。
　　有些人只是普通人，还无法应对这样的非难，有时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太难，有时只能放下。
　　灯会燃起来的巨大的福娃灯笼十五当日才从笼司运出来，据说路上没有发生意外，顺利的运到目的地卸下了。
　　柳舒怀回王爷府，现在就只要能够证明杨泽铭所说的是真的，野人自然相安无事，而陈家庄萧槐序刚刚去过，说不定已经带着好消息回府了。
　　想到这里加快脚步回了王爷府。
　　可遇见的。
　　萧槐序就在门口等着柳舒怀，【夫人，我的玉牌还好使吗。】
　　【我借来了。】
　　【夫人这话应该在我去陈家庄之前说。】二人穿过庭院的小花园往里走，一家老少还在等他夫妻二人用餐，萧槐序说着还是欠身将柳舒怀迎进府，【陈员外倒是人善，叫了官府之前给我请了郎中。】
　　【哦？】柳舒怀提裙上台阶，【夫君什么病？】
　　【你说。】
　　【我看是心病。】
　　萧槐序，【……】
　　柳舒怀先退一步，【我还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认识王爷呢。】
　　【唯一一样全天下都认得的是银子。】
　　二人落座，在旁人看来还过分客套。
　　【还你。】柳舒怀解下玉佩，交还到萧槐序手上，心知是自己太过鲁莽，【臣妾知错了。】
　　【这是夫妻二人共同财产，夫人也别太责怪自己。】萧槐序倒不是真心怪罪她，毕竟她帮自己查案在先，只不过她故意不告诉自己害自己吃瘪，便吃她一军。
　　柳舒怀才看出来，抬眸正好遇见萧槐序得意的目光，冷静的捧好碗，说道，【奶奶，续断欺负我。】
　　高招啊！
　　萧槐序感叹道。
　　果不其然一顿饭被老夫人拉着一顿说。
　　【别理他。】苏向南替她夹菜，【让奶奶教训他。】
　　老夫人还喋喋不休的抱怨，萧槐序虽委屈也一一应下。
　　本是再平凡不过的转春，庭院外忽一声呐喊，尾音拉得长，【圣旨到！————】
　　屋内乱作一团。
　　老夫人在一旁唠叨，细听也不过是生活上的小事。
　　苏向南和柳舒怀在替他收拾衣物。
　　萧槐序也进进出出的拾掇必要的物什，绑好后安慰道，【奶奶放心，余孽起兵三千，皇上给兵十万，此战十拿九稳，孙儿春天一到就回来了。】
　　贺山川顾云卷连忙在厨房和下人们准备粗粮糕点，萧千裘备马备车。
　　一行人将东西提去王爷府正门，准备在那里送他一程，萧槐序拉住柳舒怀的胳膊，【夫人且慢。】
　　萧槐序将剑背在身上，说道，【夫人好生在这里住下，若是日后有其他打算，从白语堂学成再寻也不迟。】
　　【夫君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在府中，夫人不必急着走，奶奶拿你当亲孙女，你在长安已无容身之地，王爷府是夫人目前唯一的归宿。】
　　【夫君你……】柳舒怀听出其中的意思，萧槐序已经在布置身后一事，以防自己回不来。【不是才说此战十拿九稳？】
　　萧槐序没有接下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看似放了许久的信，【夫人哪日有其他去处，这能恢复夫人的自由身。】
　　柳舒怀接过信封，目送萧槐序出门之后放回了远处，再也没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