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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没出息和禽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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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姑奶奶的日子平淡如水,柳舒怀就是将整个王爷府走一遍,都能赶趟吃午膳,这南方皇亲国戚的房子,还没北方富人家的大,虽说气派了点,但未免太娇小了些。
进入花园,在水池旁看见坐着的女人正在刺绣,一看是二嫂,轻声走了过去。
二嫂跟柳舒怀年龄差得不大,今年芳龄十八,今早见了,跟大嫂的粗犷比起来,是一副斯文温顺的模样,从京都嫁来了这么远的地方,原姓顾,祖上是经常吃不起饭的无名之辈,柳舒怀思忖,也不知二哥什么时候看上的她,两人都是不骄不躁的性格,多说两句还害羞,是吵不起来的一对。
柳舒怀不便打扰,没想到这二夫人硬是半天没发现有人站在后面,柳舒怀不得不叫她,【二嫂,坐在地上,也不怕着凉?】
顾云卷从地上起来,作揖之后才说,【妹妹来了。】
柳舒怀一笑,【嫂嫂怎么冲我作揖呢?】接着不等顾云卷回答,自己也不把她当外人的问,【可是嫂嫂怎么给起了个云卷做名字?】
【我还有个妹妹,叫云舒。】
【这就说得通了。嫂嫂就靠手工活打发时间?也不出去走走。】
顾云卷真应了面相,【我不爱热闹。】
【咱俩去我娘和大嫂的酒楼喝一杯可好?】
顾云卷连忙摆手,【我是喝不了酒的。且说你,奶奶说了,你最好别让人记住你,少上街为妙。】
【奶奶只说少凑热闹少惹事端,可没说不让我出门。我不认路,二嫂你带我去可好?】
顾云卷也是闲着,才不过十句话就被柳舒怀给带坏了,当即放下女红,应声答应了,【妹妹回去换身行头才是。】
【我打扮好了,去嫂嫂房里找你。对了,嫂嫂住哪里?】
【合欢苑,你可记得让人带着你。】
柳舒怀当即回房,叫上橘白,让她替自己把盘发放下,卸下了所有发饰,只扎了个淡绿色的结,接着把繁重的服装换下,穿上袄裙,看上去才像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跳过门槛,愉快的转身,裙摆飞起。
橘白,【快吃午膳了,夫人这是上哪儿去?】
柳舒怀拨了拨脸颊两边的碎发,【你就说我到房里吃。】
远远看见顾云卷的贴身丫鬟从走廊左边走来,柳舒怀差遣她再带自己去一趟合欢苑,【夫人要去,雪青自然是要带路,不过刚刚二夫人告诉我,夫人们这是要上街喝酒去?】
两人往雪青来的地方原路折回,雪青那个丫头也是个说起话来不找边儿的,碎碎叨叨的没个正经,【我们二夫人不是不能喝酒,而是喝起酒来啊,没个人形……】一见柳舒怀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口无遮拦的败坏主子形象,连忙改口,【也不是……我说,夫人,反正千万不要让二夫人喝酒。】
【你在别人面前说话可当心点,小心嬷嬷掌嘴。】
【是,谢谢夫人提醒。】雪青伸出胳膊手一指前面的拱门,【那里就是合欢苑。】
【行了,就带到这里。】
进了拱门,院里除了几株花草,真是一点颜色也没有,正赏草的当儿,听见木门打开的声音,她扭头一看,顾云卷也一套轻便的着装,腰上还挂着一袋银子。
心道还是嫂子想的周到。
两人一拍即合,走出合欢苑,顾云卷开口,依旧慢条斯理,【走大门不方便,我们从后门出去,那里是下人们进出的地方。】
【嫂嫂应该不是第一次跑出去玩了吧?】
柳舒怀不过微微的拆开了事实的真相,顾云卷就脸红了,要真逗起来,怕不得羞死。
二人从厨房,洗衣房和下人的宿舍穿过,小门正堵着一辆推车,下人们正往里搬运蔬菜。
因为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一次可以抗五袋土豆,下人们正围着她称奇。
两位夫人只好趁没人注意踩上推车,跳出王爷府。
柳舒怀伸手扶住顾云卷,顾云卷手一提裙摆,往右一扫,跳下推车。
是个死胡同,左边一百米处就是街道。
已经可以听见叫卖声了。
两人小跑出了胡同,柳舒怀驻足,小摊密密麻麻,卖工艺品的卖馄饨拉面的,挑着担子走着卖糕点的。
左边就是王爷府,右边是一家药铺,接着是米铺,卖面料绸缎的铺子……
逛街的人更是热闹非凡,家家铺铺都挂着两个灯笼,没处找的繁华。
【这还不是最繁华的地段呢。】顾云卷带柳舒怀从容的从王爷府门口走过,【大奶奶和大嫂的店铺离这里有七条街,不过也不远。就不坐轿子了罢?】
【那是,嫂嫂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嫁过来之前,可是一口饱饭都没得吃呢。】
【嗯?】两人一道走着,顾云卷问,【为什么?】
柳舒怀还以为自己跟顾云卷怕是聊不上两句,相处下来,顾云卷也是好亲近的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
顾云卷点点头,不再细问,接着拉起柳舒怀追上一个沿街叫卖白米糕的贩子。
【伙计,给我两块白米糕。】
【好嘞,小姐。】伙计勤快的包好两块白米糕,一边收下银子一边絮叨,【我总是在这里碰见您呢!这位好心的小姐太照顾我的生意啦!我替我们一家五口谢谢您啦!】
【我才买两个……】
【积少成多嘛!我多送您一个,我马上要到下一个镇子去买呢!】
伙计愉快的直走,顾云卷把一个热乎乎的白米糕递给柳舒怀,【他的白米糕我可是排队都买不到的。趁热吃。】
两人右拐,柳舒怀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白米糕,酥酥软软,比白馒头甜点,却不腻,【生意这么好,怎么不开个店铺呢?】
【上次就说正在攒钱,准备在仙落开一家店铺。若是开了,也好找些。】顾云卷言必发现柳舒怀盯着自己,【怎么?】
【有钱人家也吃便宜的东西?】
【美味的东西啊,更难得。】
两人过了三条街,已是午时。
橘白去厅里侯着,在书房的萧槐序也坐着陪奶奶吃饭,还要照顾生意的大奶奶和大少奶奶不在是常事。
【怎么,云卷和舒怀呢?是不是在哪里贪玩忘记回来了?】
大婶娘笑道,【我早些时候在花园看见过云卷,两个孩子应该是聊到一块儿去了。】
奶奶派了人去寻。
一旁的橘白不知如何是好,【夫人……夫人……新来的夫人……】
萧槐序一听,回身问她,【如何?】
【夫人说她要待在房里吃。】
萧槐序看新来的丫鬟没点经验,说谎也不会,要是被发现了有的是苦头吃,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替她圆了一谎,【想是和二嫂有许多悄悄话要说,雪青和……】
【橘白。】橘白心直口快,【夫人给我取的。】
【雪青和橘白,去厨房另外给夫人们准备午膳。】
雪青和橘白心领神会的出去了。
饭桌上坐都坐不圆,剩下的几个也不会说点玩笑话,木讷得很,老夫人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去亭子里听书评了。
柳舒怀抬头看着一栋有两层楼的酒馆,牌匾上写着“醉仙楼”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出入的客人千姿百态。
因为是用膳的时候,所以坐满了男男女女。
纵是里面是嘈杂得很,站在一旁的柳舒怀和顾云卷马上的被眼尖的大嫂萧山川给看见了,萧山川原姓贺,和名字一样壮观的性格,毫无拘束的朝两人跑来,【我的好妹妹们!】
正在拨算盘的大少奶奶也放下账本跑了过来。两人的性格都是火急火燎,做个生意却从不冲突。
【我们两个人呢,就带一个白米糕来!】贺山川埋怨道,【还不如不带!】
大少奶奶跟柳舒怀一样是北方人,跟柳舒怀一比显得壮实许多,人到中年就爱和年轻人在一起,不是个正经的人物,原姓苏,父起向南,希望她能够多出去闯闯。
苏向南接过白米糕掰成了两半,递了一半给贺山川,【山川,你说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缺心眼来的。】
两个生分人被带进包厢。
苏向南和贺山川好生招待着。
【今儿是喝酒来了?】苏向南问。
【是。娘,给我来一壶好了,二嫂说她不能喝酒。】
贺山川开始口无遮拦,【她那哪是不能喝酒,是喝不起啊。】
上了几碟好菜,几壶好酒,苏向南忙着算账,贺山川也因为伙计手忙脚乱忙不过去下去管理人力资源了。
柳舒怀和顾云卷坐着。
顾云卷开口,【妹妹还未成年,喝酒伤身。奶奶是不让喝的。】
【点到为止,你知我知。】
王爷府里。
橘白听着嬷嬷的教诲,【府里女人多,也不至于分不清,这管家的是老夫人,下来呢,是老夫人的儿媳,为了方便区分,就叫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老夫人的孙媳妇呢,就叫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既然三夫人要了你去,你就别成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三夫人初来乍到还不适应,你可得主动招呼着,可别怠慢了三夫人。要是不懂,就请人帮忙,也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橘白虚心请教,连连点头。
一旁的雪青因为主子不在,正给娘亲缝新衣服,一阵脚步声临近,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润秋撞开门,【雪青不好了!二夫人又喝醉了!老夫人正找你呢!】
一听出去喝酒的回来了,雪青,橘白都站了起来,嬷嬷跟上,一行四人跑向大厅。
被轿子抗回来的顾云卷躺在老夫人的炕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爹命苦啊……年轻时候被我娘抛下了,这么大把年纪了,都不能——唔——】萧家二少爷连忙捂嘴,埋怨萧槐序,【就跟你夫人待了一下午,怎么又这样回来了!】
萧槐序看向柳舒怀,柳舒怀急忙解释,【可别说我没拦着。二嫂一杯之后,谁跟她的酒壶她就跟谁急。】
【你—】二少爷气急,【才一个下午就把我们云卷给带坏了!】
顾云卷被丫鬟们安置好,奶奶还在训话苏向南和贺山川,【还是两个孩子就给上酒!】
【娘……】苏向南说,【进门的都是客人,再说了,酒是舒怀要的,哪知道云卷喝了去?】
这里说罢,顾云卷又开始大哭起来。
二少爷抱她进房,【哎呦我的姑奶奶,明天想起来了,又要跟我撒气,说我没看好她。】
萧槐序和柳舒怀回房。
萧槐序,【你让二嫂带你去喝酒,怎么二嫂醉了?】
【别说了。二嫂路上把人轿帘都给拆了,人家还等着还钱呢。】说罢伸手要钱。
【夫人不是有钱吗?】
【没带。让你掏就掏,回头还你可还行?】
两人折道往大门走去。
萧槐序还在碎碎念,【夫人是真能耐。】
【谢谢。】
出了王爷府正门,等着的轿夫是唉声叹气,萧槐序把人叫来,各自给了银子,【这是工钱,这是给各位的一点辛苦费。还有赔偿轿帘的钱。】
【还有一点。】柳舒怀嘱咐,【今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要是走漏了一点风声,各位的饭碗我可就掀了。】
萧槐序,【……】
四个轿夫忙点头哈腰,【是是是!】抗起轿子飞快的离开了。
【夫人,若是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求你?】
橘白跑到中庭,【夫人,老夫人找你去一趟。】
一刻钟后。
主仆三人从老夫人居室出来。
【夫人,我萧某人从不说假话。】
【夫君,我柳某人从不求情。】
橘白回了寝室。
接下来的两天,柳舒怀忙得连房门都没出。
顾云卷也是,二少爷是好说歹劝的。
第三天晚上,萧槐序办公回来,喝了杯茶,左转正对上柳舒怀幽怨的眼神,【夫人不求,你就不帮了?】
【是夫人说的,夫人从不求情。】
【要不是皇上赐婚,你就一辈子自己过吧。】
【夫人,再顾着跟我说话,就来不及了。】
哪知柳舒怀是激不得的人,当下一丢笔,【不抄了。我就一条命,由奶奶拿去好了。】
【夫人当真不求我?】
【哪里的话。】
【那我替你抄的这本书,不就白抄了。】说罢抽出一叠厚厚的纸,放在桌上,自己也随即坐下喝了口热茶。
心疼自家主子的橘白熬了粥过去,在门口听见——
【求你了。】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萧槐序说,【夫人的了。】
【不过夫人……】萧槐序说,【真是没出息。】
【夫君真是禽兽。】
【过奖。】
【不如。】
萧槐序,【……】
橘白默默把粥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