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长安》皇上这是喜脉啊

11、皮这一下有比较开心吗

　　虽然是春天，但回潮天的烟笼特别闷热，柳舒怀因为伤了脚，正一瘸一拐的被萧槐序扶着上马，【今日下午的箭术课夫人是去不了了，我昨晚与夫子说过了，夫人伤好之前，每个礼拜的第五天我都会在午饭前接夫人回去的。】
　　【如此甚好。】
　　萧槐序牵绳上马，掖了掖衣摆，说道，【下午我与夫子，忍冬有个酒局，夫人闲来无事何不加入我们？】
　　【这不公平。】
　　【怎么说？】萧槐序驾马出府。
　　柳舒怀正言，【学生们只有单休，夫子多了我们半天。】
　　【这不怪你夫子，他天生不会舞刀弄枪。实话——】萧槐序指了指柳舒怀的残腿，【夫人就这样都跑得过我大哥。】
　　马转眼驶至闹市，二人被一迎亲队伍阻了下来。
　　柳舒怀看骑在马上领队的新郎胸前挂着大红绣球，满脸喜气，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娶了媳妇。
　　柳舒怀当时连萧槐序这个人名都没听说就嫁了过来，场面一般红火，柳舒怀被王爷府藏着掖着不让人见，不料是老夫人替自己打算着，想到此处不禁笑意盈盈。
　　萧槐序一看说道，【夫人“髣髴烟光，飘颻蕙质”，会有这么一天的。】话语里除了歉意听不出其他。
　　【听着，夫君不亏欠我什么。嫁过来以后少不了我吃的穿的，长安我原本就待不下去了。】
　　萧槐序笑罢将马引至路边，待迎亲的队伍缓缓经过。
　　敲锣打鼓的当下，柳舒怀注意到包子摊前一个不大不小的男子，身材圆润，面色发光，看面相有二十，却像个孩子一样的跳着拍手，还不停的拉着旁边一位看着他笑得满足的妇女，【娘！娘！你看啊！新娘子来啦！娘——】
　　【好啦好啦。娘看到啦。】妇女摸摸儿子的脸颊，丝毫没有因为儿子“出格”的行为感到厌恶，似乎那已经是家常便饭。
　　迎亲的队伍已经可以看到队尾，看热闹的人散去，忙着生活的人也抄起毛巾挂在肩上四处奔波。
　　柳舒怀看见那对母子停在一包子摊前，母亲买着包子，儿子便冲过路人挥手说再见。
　　过路人擦肩而过，没人理会那个对生活充满活力的孩子。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还是笑眯眯的向下一个走过来的人挥手，【再见！】
　　【他生下来就是如此。夫人如果乐意，可以跟他打个招呼，他特别温顺，从不伤害人，但孩子们还是会害怕他。】
　　那孩子远远看见萧槐序就踮起脚来扬起双臂挥手，笑得开心，看见柳舒怀却羞涩的放下手搅着手指，笑着低声说，【再见。】
　　【再见。】柳舒怀抿嘴笑道。
　　他高兴的跳起来，拉着母亲的胳膊不停的晃，【娘！有人跟我说再见啦娘！娘！】
　　【好好好。】母亲笑道，显然不知晓二人身份，【公子，你又带了个跟我儿子说再见的好姑娘。】说罢捧起柳舒怀的手轻轻拍着，【谢谢你。姑娘。真的谢谢你。】
　　柳舒怀反而不好意思，【我只是跟他说句再见而已……】
　　【你们做的太多了。他知道他跟别人没什么不同，他没有被抛弃过，这就够了……】
　　望着用心良苦的母亲，柳舒怀安慰了几句。
　　大娘点点头，接着看见柳舒怀受伤的脚，惊着说道，【孩子，你没敷药？】
　　【敷了。】
　　【你看它肿的，定是不够，让这位公子再给你揉揉呀。】
　　萧槐序，【……】
　　柳舒怀，【……】
　　【我上学迟了。】
　　萧槐序，【……夫人刚刚失去了自己处理事情的资格。】
　　柳舒怀，【……】
　　萧槐序在茶馆千叮咛万嘱咐柳舒怀别再惹是非，【真的不用我送你去？】他掏出纶巾，【我可以蒙面。】
　　柳舒怀扶着墙慢悠悠挪了过去，原本就耽误了时间，再这么下去怕是直接接回家吃午饭了，萧槐序在茶馆门口看得掏心挠肺。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白语堂上下除了新生，人人都认得他萧槐序是王爷。
　　这点距离不能打破，只能目送柳舒怀进白语堂。
　　直到一个鲜艳的背影冲向白语堂，【天啊天啊！舒怀你怎么了？！】
　　楚楚虽然急但还是停下来关心道，【那个打了八个劫匪的是你啊？！】
　　柳舒怀，【……】
　　【我背你吧，迟了要抄书的！】
　　【已经迟了。不急。】
　　楚楚，【……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说的话但我的腿它自己不动了。】
　　接着楚楚再次跳脚，【你迟到情有可原！可不要害我啊！】
　　【夫子在这个方面可是一视同仁。】
　　【不说了。】楚楚蹲下，【我背你。快上来啊！】
　　柳舒怀迟疑不决，【我看过你上马术课，那次你被木棉拖出了十米远。】
　　【那是木棉它不喜欢我！】
　　【剑术课你还问瑾行夫子能不能给你换把木剑。】
　　【哪有新手一上来就拿真刀真枪的！】
　　柳舒怀，【不。我不上。】
　　萧槐序在茶馆看见二人在原处谈了快一刻钟，柳舒怀哪怕单脚蹦过去都到了。
　　楚楚要跑又丢不下柳舒怀一个人，火烧火燎的扶她上阶梯，【夫妻关系不好？】
　　【哪来这一说法？】
　　【你受伤了，他都不送你。】
　　【他有其他事。】
　　楚楚半信半疑。
　　【你不用等我。】
　　楚楚，【这都到了。你怎么不早说？！】
　　【小点声。】
　　楚楚继续埋怨，【还有你要是摔了，那不得赖我吗？】
　　【我不会……】
　　【我会。】
　　已经到了庭院，豆豆高兴的跑出来，柳舒怀摸了摸它的头。
　　【书生三个月平定叛贼，训练兵马——】白头翁抬头，看见二人站定，问道，【你俩迟了多久。】
　　楚楚规矩道，【一炷香的功夫。】
　　夫子打开羽扇，【说说这书生，可有喜欢的诗词歌赋？】
　　楚楚望向回过头的楼青山，他摇头摊手，唇语道，【我也不知道夫子在说谁。】
　　楚楚不敢装懂，坦白说，【弟子不知。】
　　夫子扭头问，【你呢。】
　　想到“三月平定叛贼”的书生，柳舒怀能想到的只有辛弃疾，当下决定赌一把，【弟子前几日读了《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甚是喜欢。】
　　【是吗。】白头翁不动声色，他故事只说了开头，而迟了一炷香的柳舒怀进来就跟上了进度，甚至猜中了还没有学生猜得出来的故事主人，确实不简单。
　　【就坐吧。】白头翁合扇，【《大同律》第一册，明天给我。】接着低头看书，【下不为例，其他人以此为戒。】
　　午时一到，所有人涌向食堂。
　　【你们去吧，我要回家了。】
　　【也是。】一向不喜欢体力活动的楚楚羡慕道，【我们扶你出去吧。】
　　柳舒怀拒绝，但田大志还是执意将她扶到白语堂门口。
　　田大志在门口牵着哑妻的手去阴凉处吃中饭。

　　萧槐序远远看见空无一人的白语堂中庭，柳舒怀一人坐在台阶上，和躺在自己腿上的豆豆玩。
　　她顺着豆豆的毛，豆豆就开心的叫两声，再舔舔柳舒怀的下巴，把她逗得直笑。
　　萧槐序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才走近。
　　豆豆站在门口，直到二人近茶馆要拐弯，柳舒怀远远挥手喊，【豆豆，进去吧！】
　　使得豆豆更加激动的叫着摇尾巴。
　　【奶奶又在等我们吃饭？】
　　【不。我们去醉仙楼，娘说这些日子忙，有许久没见我们了。】
　　【好。】
　　【夫子和忍冬等会儿也往那里去。】
　　【夫子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猜到了。】
　　二人缓缓往醉仙楼去，柳舒怀摸了摸马的耳朵，马亲昵的偏头蹭了蹭她。
　　柳舒怀，【合欢喜欢我。】
　　【夫人喂它吃蜂蜜，它当然喜欢你。】
　　两人说着说着开始抚摸合欢的毛发，多出去走走总是能发现不愉快的事情。
　　中午十分热，在太阳底下摆摊煮馄饨更热，这里离醉仙楼不过两条街，萧槐序在街边栓马，说，【大嫂让我给她带个算盘。】
　　【算盘也值钱吗？】
　　【不是丢的。】萧槐序抱柳舒怀下马，【大嫂跟赖子打架的时候弄坏的。】
　　柳舒怀站在阴影的屋檐下等萧槐序，远处馄饨老板正在招呼一桌四个客人，好不容易端上四碗热乎乎的馄饨上桌。
　　转身馄饨被四个带着刀剑管棒的汉子扫到地上。
　　柳舒怀见状立马在走过去的路上。
　　【老板，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啊！】
　　【就是啊！这么热的天，怎么不换马褂穿啊！】
　　【你该不会是个野人吧？】
　　汉子们轮流轰炸，末了指着老板娇滴滴的女儿，【这小娘子也是个野人吧？！哥几个验验看！】
　　老板忙陪着不是，远看没有一丝野人骁勇善战的气概，忙将女儿护在身后连连后退。
　　四个大汉一拳打倒了父亲，拉过女孩就要撕扯她的衣服。
　　很明显那父女俩是野人。
　　野人出生起就要在左肩刻上野人族的图腾，许多战后选择与汉人生活在一起的野人被歧视欺负后，即使夏天也要裹得严严实实。
　　退一万步说，假如老板是汉人，最怕和野人扯上关系，肯定早就脱了衣服证明。
　　且附近的小摊贩虽说同情，但没有人上去阻止。
　　少女的衣服被撕扯开。
　　正尖叫着挣脱，但最终无果。
　　【嘿。】来晚了一步的柳舒怀唤道。
　　四个大汉回头，看见另一个更娇滴滴的小姑娘，脸上还没开始流哈喇子，柳舒怀掀起桌子朝四人砸去。
　　四人摔得不清。
　　萧槐序听见少女的尖叫声冲出来，正好看见柳舒怀掀桌。
　　忙冲过去扶起老板，将长袍给少女披上，拿出一袋银子交给老板，【这是为我夫人掀了你的摊子的银子。拿上，出了烟笼再也别回来了。】
　　那边，四个汉子推开桌子，抄起刀具要起来，这边柳舒怀的手已经就着湿布放到热锅旁了。
　　萧槐序按住她的手，接着走到她面前，对着几个大汉赔礼道，【夫人无礼，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只怕官差就要来了，就不劳几位爷替我教育了。】
　　四人拍了拍衣裤，临走前掀了老板的馄饨摊。
　　柳舒怀，【……夫君刚才是闹哪出？】
　　【这话要我问夫人才是。】
　　【我先听夫君解释。】
　　【夫人，那四个大汉的纹身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玄青帮的，皇帝都惹不起。】
　　【说说。】
　　二人在马上，萧槐序跟她娓娓道来，【玄青帮既不是□□，也不是白道。他们瞧不起朝廷，自立门派接济天下百姓，民间高手遍地民间，隐姓埋名，且组织纪律极强，大你一级叫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那刚刚……】
　　【那就是问题所在。玄青不同以往，大当家的已经管不住底下的人了。玄青与朝廷有一没摆上台面的规矩，我们现在打伤抓人，玄青也不会给我们好看。到时江湖又是一场炼狱。】
　　【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四个恰好是砸门常客，我碰巧知道他们住哪。】萧槐序瞬间同流合污，【夫人是什么打算？】
　　【简单。】柳舒怀说，【以理服人，以暴制暴。】
　　【听起来不错。】萧槐序说。
　　柳舒怀低头浅笑。
　　萧槐序捕捉到这一幕，问道，【夫人笑什么？】
　　【没什么。】柳舒怀说，【只是我发现——最终，我和别人都没有什么不同。】
　　【说说。】
　　【我们时常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的，到头来我们都是一般，我们呱呱坠地，我们做着我们认为是对的事，同时以正义之名做了我们认为不对但必须要做的事。最终生老病死，没人能走出这个怪圈。说到底，我们只是时间的过客。】
　　【我们可以有不同。】萧槐序说，二人已经可以看见醉仙楼的招牌了，【我们不是没有选择。在好坏善恶黑白之间，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力，有些人选择善良……】
　　他们想到早晨那个笑对一切的孩子和他的母亲。
　　【有些人作恶多端……】
　　他们想到玄青帮那四个恶霸。
　　【我们可以是不同的，在于我们的选择。】萧槐序继续说，【当然，夫人是对的。我们又是相同的，我们常常没有选择，那对父女努力的重新开始，可是汉人终究无法接受他们。】
　　【是了。】柳舒怀说，【把那四个恶霸的地址告诉我。】
　　【我不是才说过吗？】萧槐序说，【夫人已经没有资格自己处理一件事情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柳舒怀，【你还在说话吗？】
　　萧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