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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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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老爸来的这天,丽3江一如既往地好天气,而黎洛心情颇为忐忑,早早起来把羊驼金毛都洗了个澡,便在庭院里走来走去。
这世上治得住黎洛,也只有黎老爷子。
然而人家黎老爷子就是带老伴旅行的,到晚上才光临自家儿子的度假村,吃了顿饭,夸了句厨艺有进步,就和老伴睡觉去了。
黎洛一脸黑线,老爸,您老这是要整什么幺蛾子?
周煜扬松了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黎叔对你很满意。”
“别介,就怕他杀个回马枪。”
“你们父子可以趁机好好谈谈,平时都是打打闹闹,沟通真的很少。”
“有什么好谈,千锤万炼出深山,老爷子嫌弃我修行不够,又不是谈谈就成。”黎洛打了个哈切,叫人把鱼竿什么的准备好,明天给老爷子钓鱼,便开车送周煜扬去卓尔那儿。
“我准备明天过去。”
“这个时间过去刚刚好。”
“really?我倒是觉得会让他失眠。”
黎洛一个急转弯,眼睛格外神气,“反正今晚他也睡不好。”
“怎么了?”
“他爸肝癌晚期。”黎洛丢出手机,“岑锦没联系上你,倒是打到我这里,白瞎了你请的那些医生。”
这一瞬间,周煜扬意识到,契机来了。
卓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挂着祈福牌,大师送的。
健康平安,阖家欢乐。
他这段时间没有见过父亲,但是也回过家,在清明时候,远远看过父母到山上给去世亲人烧纸扫墓,每两个月会把除生活费以外的大部分钱打到父亲的退休卡上,他不敢与父亲说话,不敢听到母亲那些你要在外面好好吃饭,注意保暖这些话,只能偶尔与姐姐问问家里的情况。
今天,却是卓雅打电话过来,她说,“爸爸想见你,你快滚回家。”
“爸爸他?”
“重病监护,可能就这两天。”
外面敲门声响了很久,卓尔没有管,反正明天这里也没有人。
他已经给酒吧那边请了假,冰箱里的东西也托叶思齐这两天帮忙处理,机票是明天下午的,还要转机,夜里才能到。
上午时间可以去买点特产,其实也不用买太多,行李箱里曾经有很多买给家人的东西,只是一直没有带回去。
敲门声还是没有停,卓尔只能想到是周煜扬。
浑身却软得不想动,他拿出手机,打了那么多的未接来电,都是周煜扬的号码,那边很快接通,“我不想见你。”
“11点的飞机,马上跟我走。”周煜扬态度很硬,几乎是命令似的,“你的父亲没有太多时间等你。”
卓尔沉默,如果可以,他确实希望这一刻就是在父亲身边的。
他沉默地起身,穿衣,拖上行李箱,开门,穿鞋,出来,关门。
周煜扬不想用这个方式让卓尔回去,但是他又觉得,这样的契机很好。
或许这就是那个大师所说的转机。
两人坐的头等舱,他坐在卓尔一旁,靠窗的位置,飞行途中一直握着卓尔的手,不论谁走来走过都没有松手。
卓尔一开始挣扎,引得那空姐心照不宣地侧目一笑,也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依然很沉默。
纤长白暂的脖颈让周煜扬看得出神。
丽江的飞机只到南京,飞到海角需要转机,因为等待时间太长,周煜扬直接借了朋友的车,送卓尔过去。
“睡会儿吧。”他注意到卓尔眼睛毫无神色。
“我不困。”卓尔有些歉意,“麻烦你送我。”
“其实,你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躲我,水土习惯,爸妈出了什么事情回来也方便,”周煜扬满脸都是诚意,趁机灌输理念,“你看现在,回来一趟多不容易。”
卓尔依然沉默,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
“我等会儿回北京,你那边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一声,也不要压力太大,生死有命,我们做儿女的把该做的都做好。”
“我该做的都没有做好。”
卓尔咬着唇,压住自己一直颤抖的手指,直到登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车到海角客运站,卓雅到这里接,正是冬天,她裹了一身到脚的长款羽绒服,副驾座也放了一件,看到自己弟弟从一辆黑色凯迪拉克下来,便拿着衣服过去。
他们一对姐弟没有太多尴尬。
“穿这么少,跟你说了家里冷。”她给卓尔套上羽绒服,没看一眼黑色商务车里的人,就算周煜扬帮忙放好行李箱时候,也只是提醒关好门,便发车走人。
后视镜里,那人一直目送离开。
卓雅车上便捏起了卓尔的脸,“那混球怎么也在?”
“他后悔了,去丽江找我。”
“还真是双向出击,那你答应了?”
“没有。”
“这种混账就应该被吊着,”卓雅舒了口气,“咱爸还在重病监护室,医生说熬过今晚的话可能有机会再活一段时间。”
“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医院不远,车很快就到,卓雅见弟弟低头不说话,一个脑勺子打上来,“人还活着呢,生死有命,别这么早垂头丧气的。”
“妈妈呢?”
“她在医院陪着爸,谁劝都不走。”
“钱够么?”卓尔这个比较现实的问题让卓雅侧目,“你那里还有余额?我记得前两年挣的赔偿合约金都赔的差不多,这几年挣的钱都打给咱爸了。”
“有一些。”卓尔想了想,“大概一百万。”
“分手费?”
“嗯。”
卓雅又是一个脑勺子打上来,“不稀罕,姐有钱。”
姐弟俩到了重病看护室,医生刚好出来,是个外国人,带着金框老花镜,英语与两人说了些情况,安慰着手术很顺利之类的话,身后跟着两个中国医生离开。
“这医生团队是你那对象请来的。”卓雅并不避讳,“岑锦不小心特意透露。”
“他没有说。”卓尔透着玻璃看向里面,母亲此时正趴在父亲的手旁,头发不知何时,竟然都是灰白色,“母亲的头发?”分明上一次看到,这个老人还得意自己都是黑色。
“人老了就会这样。”卓雅推开病房门,护士笑着对两人比了个轻声的动作,提醒不要在里面太久。
卓母抬起头,回身,看到卓尔时候身子一僵,唇蠕动着,想说话时候眼泪都已经下来,推推卓父的手,道小尔回家了。
“你先带妈妈出去。”卓雅扶着母亲起身,“我和父亲说说话。”
卓尔嗓子一痛,深深地看着瘦到皮包骨的父亲,点点头,扶着母亲起来。
“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是卓母说的第一句话,她是温柔开明的女子,知道自己儿子和男人在一起时候,也没有发太大火,很认真地问对方怎么样,对你怎么样,以后能不能试管养个孩子,你们不想养也没事,我来养。
所以卓尔一直觉得对不起她。
“那里人都很瘦,又黑又瘦。”
“你回来了,还走么?”
卓尔低着头,母亲已经知道答案,抓着儿子的手,哽咽着,“就不能不走么?”
“妈,我会多住一段时间。”卓尔这样说着,又想自己住哪儿呢?家固然是不能回去的,朋友也不能去,固然只能到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