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谈得来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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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的淡蓝色背景，有烟雾自视野尽头缓缓上升。
他花时间看苍鹰；苍鹰犹如在淡蓝色中挣扎的渺小黑点。
大约是正午。天空无云，炽热的巨大太阳为烟雾、苍鹰乃至理应看不到尽头的淡蓝色统统画上亮眼的边缘线。
阿菲尔躺在地上，视野突然被遮去大半。
像是有人坐在了他身上。只是像是理所当然地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青年不觉得重，思维还停留在上一秒，鼻尖缓慢地嗅到了黄土和呛人的浓烟。
脸颊微痒。
阿菲尔顺着如梅枝般娇俏、落在自己脸上的棕色长发向上看去。一个眼中镶有蔚蓝色眼球的女性嘴一张一合，眉毛死锁，眼眶泛红，无声地冲他喊着什么。
女人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灰尘和细长的伤口。
他记起女人的名字。下一秒，看不见铁锤狠狠敲击太阳穴，阿菲尔只觉眉骨酸疼，紧随其后连五脏六腑都要这翻滚出喉口。——青年动弹不得，经历这一下才恍然听到女人那一张一合的嘴中发出声音。
“……软弱，……你为什么不和伊修巴尔的狗一起去死……”
什么？
“我活得像个婊子……吃了你三颗子弹……”
青年看女人挥拳，视线随之歪了出去。——一切景物如坠入想象力的尽头，自边缘缓缓拉起黑色的幕布。
唯有耳边声音喃喃，“——还想靠你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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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
颜色单调，使用时间久而有些熏黄的天花板。
耳边传来凳子‘刺啦’一声；有人拉上窗帘，天花板随即暗了起来。
带护士帽，白大褂下穿军服的女人走到视野边缘，轻声询问：“您醒了啊，现在感觉有哪里痛吗？”——床上的白发青年花时间反应，半响，口吻迟缓地说了句没有。
有意确认他的意识，护士俯身连上输液器，边轻巧地询问了一些事情。
当问到“记得您是怎么晕倒了吗？”时，阿菲尔用了更长时间，自喉咙间滚出了个“受伤。”
护士没再说什么，检查好埋针的位置后悄悄退了出去。
阿菲尔盯了会儿天花板，身体左/倾、靠单臂手肘支撑坐了起来。
现实以缓慢的速度缓缓回来。他只觉头晕的厉害，检查记忆，直面斯卡的大部分细究都记得清楚，但多少连接不畅，从月台到车厢放置区，斯卡踢了脚他的肋骨，再之后便记不清了。
对比之下，时隔4年又见眼底泛血的伊修巴尔人，方才梦到的，东部战场特有的高远天空以及艾丽斯迪亚近在咫尺的脸反倒更加真实一些。
白发青年神情滞了几秒，抬手拨弄了下挡眼睛的额发。
“恭喜你，目标达成。”
第三天下午，匆匆从现场赶来的修斯简要整理了下现状。
“首先好消息：你的南部之行取消了。之后，——这要结合着坏消息说，有消息称在中央前往南部的火车上发现了一滩血迹和碎布，很有可能，来自于斯卡。”
穿病号服，据说撞出了脑震荡的白发青年没多大反应地在修斯带来的慰问品中挑挑拣拣。——有几个点心像自家制的，阿菲尔打开一个蛋糕，听修斯用影响胃口的叹气声说：“……做给上面看。结果你拼命到那种程度，来的路上还在想该怎么给你道歉才好。”
“斯卡是伊修巴尔人。”
修斯诧异地睁了下眼。“喂喂，这不是压到最差的一码了吗。”
“本来车厢放置区那里的炼成阵只是以防万一。”
阿菲尔拿着叉子比划一下。“吓死我了。引爆的时候才发现几乎全是煤炭车。”
“……你还好意思提！为了不被发现你提前做了准备，灭了火之后我们找了一晚上有炼成痕迹的火车皮！还有中央车站、炸飞了谁赔啊？？？”
灭了一整晚火，到现在损失都没统计出来。
修斯一把拍掉阿菲尔准备写提款单的手，怒道：“——快停！一言不合就拿钱砸脸少爷你这什么好习惯？！”
真难伺候。躲开修斯拍过来的手，阿菲尔挖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声音含糊，“好消息，然后呢。”
“听大总统的意思是抓捕斯卡会让你顶上。——嘛，当然，在你退院之前还是军议所在做。我准备先让阿姆斯特朗少佐亲自去南部一趟。”
“让少佐别带银怀表。接触前尽量要布好阻击点。”
“歼灭战大将的专业意见？”
阿菲尔头也不抬，“你呆着别动，文职。”
“放心，拿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我也不去。一对一打出军演效果，不是人。”
“有事情会给你寄信。”
“别，让你的线人来找我。收到布拉德雷少爷的私信内人她承受不起。”
白发青年眨眨眼。姑且礼貌地回了句：“你老婆真可爱。”
门外，听到噼里啪啦的动静，塞利姆放下手礼貌地等了一会儿。
五分钟后，文职人员捂着脸龇牙咧嘴地出来。塞利姆进入病房，名义上的兄长看起来也没取得什么便宜，歪歪地倒在床上，一手想捂扯到的肋骨又不敢使劲。
听到门响，阿菲尔回头看到黑发黑眼的小男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塞利姆？”
“你看起来挺精神的。”
男孩动作不稳地坐上高高的看护凳。双手按在膝头，露出纯洁无瑕的笑脸。“脑震荡，头疼的头疼的，反正见到病号餐就恶心的尼桑；妈妈要是知道这样的尼桑能把一个军人叔叔揍出去，一定会放心不少吧。”
“……”
“想要唱片机。最新出的那种。”
对关系的存在抱有疑惑和轻蔑，塞利姆的想法究竟需要一个什么前提？
阿菲尔不知道。
倒是借关系要东西这一点这小子越做越顺手了。
白发青年写下提款单，递了过去。
黑发男孩展开看了两秒，稍微抬眼，“写错了。你的研究经费我可取不出来。”
“公平点，塞利姆先生。”
阿菲尔屈指敲了敲桌面。顿了片刻，有灯影倒影在眼底的青年露出了个笑脸。
“给你买最贵的唱片机。你去问先生把我的银怀表要回来。”
一周后
东方司令部
“布拉德雷中佐？”
马斯坦撂下电话，对被火速叫进办公室的霍克艾说：“他现在是负责捕捉斯卡行动的负责人。有情报说斯卡来到了东方。中尉，——通知艾尔利克兄弟，让他们立刻回到东方司令部不要乱跑。”
“是！”
马斯坦想了想，从办公桌后站起。“我和你一起去。他们十有八九还在塔卡氏府上，……下了大力气试图恢复被炼成的合成兽，真是，又在做不像军人的事情了。”
侧身让出位置让上司先行一步。霍克艾抬步跟上。
“说来说去，如果不是大佐压下，那个孩子——合成兽早就被送去实验室了。”
嘴硬的男人背影一僵，“最近的工作太多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中央处理完艾扎克，复而返回东方司令部的罗伊·马斯坦大佐一点不比在中央清闲。
首先是被艾尔利克兄弟拆穿了把戏的雷特教。里奥尔的暴动刚平息不久，中央那边不知何故，生生有在这种业已解决的小摩擦中掺一脚的念头。再是肖·塔卡，——拿自己的妻女炼成合成兽而被送上军事法庭的炼金术师。
送艾尔利克兄弟去塔卡那里是为了从生物炼成方向寻找身体恢复的可能性，没想到，弄到现在得不偿失，反倒大大耗费了两兄弟的时间去研究合成兽。
况且；
炼成是否可逆，不说心知肚明，这种极有可能涉及人体炼成领域的情况马斯坦是想极力避免的。
肖·塔卡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清楚；上了车，焰之大佐不禁烦躁地用指头点了点膝头，——又轮到刀疤男潜到东方。水逆了吗他？
在车上和中尉交代了布拉德雷中佐届时回来东方。车内安静下来，一路晃晃悠悠驶向塔卡宅。期间鹰眼中尉抬眼，从后视镜看神情稍显疲惫、闭目养神的马斯坦，低声询问：“抱歉大佐，可以问私人的问题吗。”
马斯坦没睁眼。“真罕见。什么？”
“您和布拉德雷中佐在此之前有私交？中央那时也是。除了女朋友一事，你们二位一直表现的很默契。”
“默契是当然的，士官学校时我们一直搭……等！”
马斯坦深感头疼地辩解，“都说了别听他胡扯。我还不至于对同僚的女朋友下手吧？”
“哦。”中尉冷漠，“您要听听司令部内、关于感情问题对您的各种投诉吗。”
焰之大佐一秒哑火。
马斯坦咳嗽一声，续道：“我和布拉德雷中佐在士官学校做了一年半的同期。……都研究炼金术。觉得周围傻逼要多于聪明人。搭档过一段时间自然熟悉对方的行动。”
霍克艾抓到重点，“大佐的军校时期……”
“啊，十年前，那家伙十五岁。年龄上被开了后门是肯定的，但到底是做得来的人，觉得有趣，不知不觉就说上话了。”
回忆需要穿过极其狭隘的间隙。犹如将自己整个人抽长、塞入某处墙壁，罗伊·马斯坦通过这道缝隙时望向车窗外，以无意多谈的姿态沉默下来。
“能和您谈得来的人可不多。”
对于部下对于自己的了解不觉得意外。
“我对自己的人缘还是有自信的，中尉。”如此眉眼轻松地调侃一句，马斯坦顿下，最后补充道：“尤其是在讨人厌的地方，相当相处得来。”
望向车外成排接过的店铺。夕阳投入，在男人的眼底投下一片温和明亮的光斑。
为了理解某人付出旷日持久的努力，就其结果究竟能在何种程度上触摸到这个人的本质？
对于这个问题，展开思索是从士官学校时期、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推开房门开始的。
你就是那个、研究炼金术的马斯坦？
遥远，却通过回忆连阳光的路线、空气的味道以及浮尘的数量统统印下的画面，——他推开自己的宿舍门。盘腿坐在他的地板上，翻看他来不及收起的研究手稿的少年便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睑。
空气方才开始流动。马斯坦未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小少年闻言便笑。他天生下垂眼而总显人畜无害，白色短发，穿一件军校的白T恤，两条细细瘦瘦的胳膊搭在军裤上，撞色让人莫名心惊。
我觉得不像，马斯坦应该比你长得更聪明些。
完美意义上的相互理解，读懂构成一个人的关键事件，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拼命吸气、挤过记忆的狭隘墙缝。罗伊·马斯坦再次在十年前的午后推开宿舍门。
真的够了；
他宝贵的炼金术师脑子可不是用来想这些的。
马斯坦心里憋着火。他头都没抬，抄起门边儿的军靴径直向15岁的小混世魔王砸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谈得来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