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鱼说》唐玉的粉

4、4

　　为了不再挨骂，傅晓琅脚不沾地地忙了一晚上，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与同事闲聊。
　　接近午夜的时候，酒吧里来了一个客人，顿时吸引了傅晓琅的注意力。来人穿着竖领的黑色风衣，几乎遮到脚踝，口罩、帽子、墨镜一件不落，包裹得异常严实。那人进来后直接上了楼，不过脚上的那双细高跟鞋泄露了她的性别。最特别的是，她手上拎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箱子。
　　傅晓琅一看，连忙顺手拿过托盘和酒，悄悄地跟了上去。果然不出她所料，神秘女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贝先生的办公室外，不敲门就径直进去了。这说明她不仅与贝先生熟悉，而且来头不小；因为一般的客人要见贝先生，都要先预约。
　　傅晓琅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办公室门边，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她听到贝先生的声音说：“沈小姐来啦，请坐请坐。”
　　然后有个低哑的、不男不女的声音说：“坐我就不坐了，放下东西就走。”
　　“钱我会按时打到你的账户上。”贝先生的声音很愉悦。
　　这让傅晓琅感到惊讶，付钱还能这么开心，这位沈小姐的“东西”会是什么？
　　随后傅晓琅便听到了打开箱子的声音。
　　“怎么这次只有这么点货？”贝先生有些吃惊，“半个月就会缺货了。”
　　“只有这些。”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似乎不太高兴，“你以为我的货谁都可以买吗？上个星期闹出的事儿还不够？我早就和你说过，别什么样的客人都招……”
　　“哎呀沈小姐，这点货根本不够卖啊。”贝先生亦不满意，“你也知道，我开门做生意，人家客人来买东西我总不能不卖吧？你的货是好东西，确实很受欢迎……”
　　“少废话。最近收敛点吧。”沈小姐语气严厉，“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给别人。”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拽什么？别以为只有你有货，不就是……”
　　“老二住口！别没礼貌！”贝先生及时制止了他。
　　“哼，这位二老板脾气不小。”沈小姐冷笑了起来，“你们找别人拿货，那就不要和我做生意；不仅如此，你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威胁谁呢？”二老板嗓门很响，“都是在道上混的，我们兄弟俩怕过谁？”
　　“你们几斤几两，我不清楚么？”沈小姐轻飘飘地说，“你们这些年做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听他们说到重点，傅晓琅不由地凑得更近了些、想要听得更清楚些，身体却不小心碰到了托盘上的酒瓶，酒瓶碰在一起，发出几声清脆的撞击声。
　　傅晓琅心里暗叫声“糟”，赶紧顺着走廊要溜。
　　屋里的人当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贝先生低声呵斥二老板追人，二老板就从门内冲了出来。
　　走廊那边是死路，另一边下去是人声鼎沸的舞池，可傅晓琅很可能没走出走廊就被追上——她瞥到旁边的消防楼梯，便连忙朝楼梯下跑去，顺手将手里的托盘和酒扔进了垃圾桶里。她在楼梯之下清楚地听到头顶之上有急速沉重的脚步声追来，心中更加着急，慌不择路地到了最底层地下车库。
　　傅晓琅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只好咬牙进了地下车库，心想是否要随便找辆底盘高的汽车在底下躲一躲。
　　正盲目地东躲西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之时，一辆黑色轿车在傅晓琅眼前缓缓停下，白衣黑裤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正是李先生。他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傅晓琅，微讶道：“你——”
　　此时李先生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傅晓琅哪能放过，于是想也不想就拉住了他，自己则往墙边一靠，侧耳细听楼梯那边的动静。
　　李先生还没张口问出“为什么”，傅晓琅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清楚地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拉住李先生衣襟，使他倒向自己，并且低声命令道：“快，亲我。”
　　李先生脸一红，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要要往后退。
　　傅晓琅自然不肯放过他，忙伸手臂揽住了李先生的腰——别说，这家伙的腰还真细。她定了定神，另一手圈住他脖子，将他的脑袋压低下来，嘴唇便凑了上去。
　　傅晓琅从来没有和男人接过吻，怕李先生喊叫，又怕被别人看出破绽，所以紧紧压制着对方，活像在受刑。不过李先生的嘴唇很软，身上的味道也很清新，她也就半闭着眼睛忍了。
　　李先生好像比傅晓琅还不知所措，又不敢轻举妄动，手掌都在微微发抖。
　　片刻之后，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正是二老板那不正经的笑声。
　　傅晓琅一凛，立即将李先生放开了。
　　“李先生，很有兴致嘛。”二老板笑嘻嘻地点起了支烟衔上，颇玩味地说，“是我打扰了你们？对不起啊，好像是我走错了路……”
　　傅晓琅清了清嗓子，低下头说：“二老板，我这就去工作。”
　　“啊，不用不用。”二老板调笑说，“再陪陪李先生也行。要不，我给二位开个房间？”
　　傅晓琅再淡定，也扛不住他的露骨言语了，她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朝楼梯的反方向跑了。
　　李先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如堕云雾之中。
　　“怎么着李先生？”二老板咬着烟，挑眉笑道，“还没弄到手哪——您不用不好意思，我看得出来。上次我没看清，今晚这仔细一看，您别说，这妞还挺耐看的，而且我这一打眼哪，她这身材也不错……”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李先生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二老板自来熟地拍了拍李先生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您要是信得过，我替你办这事，包管把她弄到手……”
　　“我想你误会了。”李先生拂开了肩上的手，冷冷地说，“我今天是来送定金的。”说着，他从车里拿出了个古朴的木盒，将木盒递给了二老板。
　　二老板了然地点了点头，顺手将木盒打开了，里头发出的白光差点闪花了他的眼。二老板定了定神，望着木盒里十颗硕大的明珠露出了贪婪的微笑：“李先生，您真是个爽快人——”
　　李先生挥了挥手，当即就要上车离开，却被二老板拦住了。
　　“怎么？”李先生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李先生，我没别的意思。”二老板咧嘴一笑，“只是想问问，您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妞。”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李先生不太明白二老板的意思。
　　“您哪，刚来这不久，不懂他们人那一套。”二老板又点了支烟，语重心长地说，“她是故意吊着您哪……您要是相信我，这事我很快就帮你办妥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先生语气冷淡，“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他不再理二老板，径自开车走了。
　　二老板讨了个没趣，暗骂了句脏话，恨恨地将烟头扔在地上才走。
　　躲在暗处的傅晓琅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她才意识到刚才李先生并没有坐轮椅——真是见鬼，难道他不是残疾人？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傅晓琅没有探听到任何有关那个神秘的沈小姐的消息；她偷偷问了酒吧入口处大鱼缸里的风水鱼，只知道那个女人每个月都会带着箱子来，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傅晓琅甚觉棘手，都提不起兴致认真干活；Anita常帮她打掩护，她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却怎么都不肯放下工作回家休息，傅晓琅怎么劝都没用。
　　这天凌晨到散场放工的时候，傅晓琅还在慢吞吞地打扫，期望再找点有用消息。
　　这时二老板来了，见到了傅晓琅就把她拉到了一旁，又苦口婆心地劝她主动去找李先生——这已经是二老板第三次找她了，看来他铁了心要拉皮条，不知有什么好处给他。
　　“二老板，你不用劝我了。”傅晓琅虽然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庄严正经地说，“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要下班回家了。”
　　二老板又要说什么，贝先生过来了，他顿时紧张地走开，好像没事人似的。
　　这俩人之间又有什么猫腻？傅晓琅虽然想不明白，亦不去深究；上次偷听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再不敢故技重施了。
　　不过两人只谈了几句贝先生就走了，只剩下二老板吆五喝六地指挥人干活。
　　傅晓琅不敢再怠慢，草草打扫了吧台，又和其他同事打了招呼，独自出了酒吧。她不敢与其他同事交往过密，免得泄露身份。
　　走到外面的时候，傅晓琅又回头看了眼酒吧明亮耀眼的招牌，在周遭黑暗里那么显眼，和其他普通的酒吧并没有什么两样。
　　四周是灰色黑色的大楼暗影，透着冰冷。大概只有月光和人造霓虹才使人感到一点点的温暖……
　　傅晓琅在心里发了一番感慨，就要慢慢走回家去。背后的风声有些奇怪，她意识到时已经晚了——一块沾了药品的毛巾迅速捂上了她的口鼻，背后那人力气大得出奇，傅晓琅只来得及挣扎几下，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