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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他道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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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权,执明将慕容黎送至向煦台,便慌忙离去。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向煦台并没有改变,只是外面种满了羽琼花,将小楼包围其中,颇有几分仙境的感觉,向煦台内陈设照旧,不染纤尘。墙上,桌案上都堆满画像,画的都是一身红衣,满脸冷漠的他。
慕容黎心口有些刺痛,他想,为什么那时不多对他笑笑。为什么在他记忆里留下的都是一片冷漠。
人生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执明回到寝宫,站在西洋镜前神色彷徨,镜中那个一头白发,满脸麻木,连眼神都一片死气的男子是他么?
三年多没见,他的阿离还是那般好看,那般清绝天下,可他……却老了……,想来阿离也是嫌弃他的吧……
念往昔,繁华竞逐,怅望江湖百年,与谁说,云中烛火,顾盼依稀如昨。
在向煦台住了几日,执明都未曾来过,每每慕容黎夜半起身时,总能看到站在羽琼花树下的执明,终于有一晚,慕容黎穿衣下楼,将披风给执明披上,语气带着疏离:“虽是夏日,夜晚还是有几分凉气,帝君注意身体才是。”
执明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阿离,你……还怪我么?”
慕容黎任他握着,神色无波:“前尘过往,草民已经不记得多少,帝君也莫要放在心上。”
执明就那样痴痴的望着他,一如既往:“阿离……是我笨,是我没脑子才那么对你……我混账……我”话语间已经多了几分哽咽。
慕容黎抽回手,望向执明,眼底都带着淡淡的冷:帝君,心微动,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执明觉得自己的心被踩在地上,碾的粉碎,看着几欲落泪的执明,慕容黎用力握了握手,继续说:帝君,往事,痛苦的,美好的,草民都已经忘了,如今帝君只是帝君,草民为遖宿待在天权,你我之间,仅此而已。
“忘了?”执明自嘲一笑:“那我……该怎么办……我,忘不掉啊……”
执明我住慕容黎的肩,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身音有些颤抖:“真的,什么都不剩了么?真的那么难以……原谅么……”
慕容黎没再说话,执明无力的转身。
阿离呀,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可我长活一世,却能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啊,你告诉我。你忘了……你若不再在意,我再多的努力又……有何用……
看着有些摇晃的背影,慕容黎心下难受,他轻轻自喃:慕容黎,你瞧你。多狠心。
轻轻转身回房,坐下的一刻,慕容黎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他拿出瓷瓶,将仅剩的一颗药服下,平缓心情,心脏好受了几分。
屋顶传来轻微声响,女子轻盈的落在屋内。夜行衣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面容掩在黑布下,漏出一双茶色的眸子,褶褶生辉。
女子扯下面纱,跪在地上,美丽的面容上尽是忧虑:“公子,肃羽跟千寻不见了。”
慕容黎眉头轻皱:“这孩子,怕是又溜出去玩了。”女子犹豫着将一封书信递上,信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何姨,爹爹怕是去天权找另一个爹爹了,他二人之间有误会,小羽担心至极,故去劝架,勿念。
看完信,慕容黎脸色沉了几分:“相思,你且先回去,派人注意着。有千寻跟着,不会有危险的。回去时去遖宿一趟,杙醨墨魔在遖宿,让他们把李钰带来。”
何相思应声转身离去,却又回首:“公子,相思是个歌姬,不懂江山社稷。也不知你为何留在这里,但是相思希望公子可以开心,像公子这样的人,应该得到幸福。”
说完,消失在夜幕里,慕容黎将纸张放在烛火上,神色晦暗不明。
幸福吗?他拥有过的,虽然很短,很短……
天权,地牢。
从向煦台离去,执明并未回到寝宫,而是来到这里。潮气夹杂着腐臭,执明用手帕遮住鼻子,神色恹恹,偌大的地牢,只有一间牢房亮着灯。
他示意暗卫退下,牢房中有一口坛子,里面装着一个被剁去四肢的人,执明轻轻踢了踢坛子,坛中之人有些痛苦的睁开眼睛,在看到来人时,眸光阴森。
执明轻轻笑了:“骆大人,睡得可舒服?”骆珉张开没有牙齿的嘴,裸露的牙床在黑暗中尽显恐怖:“帝君进来试试,就知道了。”
执明坐在身后凳子上,言语带着轻快:“寡人今日来是想跟你说个好消息。阿离……回来了。”
骆珉神色毒辣,嘶吼出声:“不可能!”执明似是极为满意他的反应,笑容愈发身:“寡人骗你做什么,你放心,等阿离重掌瑶光,权瑶两国共赏天下之时,寡人会让人抬你出去看看的。”
骆珉神色渐渐平静,他看着执明,唇边笑容讽刺:“慕容黎……原谅你了么……”
这次,执明没有说话。骆珉猖狂的笑了起来:“执明啊执明,你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执明脸色阴沉,忽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他轻轻伏下身,丝毫不在乎坛中散发的恶臭,轻声开口:“寡人立国,废了均天旧制,可有一条依旧保留,那条旧制是:男子之间可通婚,不违礼法。若是钟堃仪在,你跟他……倒是有几分可能。”
提起钟堃仪,骆珉神色癫狂:“执明!你狠!”执明没再理会他,转身走了出去,身后传来骆珉嘶哑的吼声:“执明!我诅咒你跟慕容黎!诅咒你们爱而不得,一生无终!”
琼花笑尽春风,再难受,何处相守,何来相聚。
翌日,天权境内一处饭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门外,孩童大约五六岁,满脸脏污,一身红袍脏的看不出颜色,闻着饭馆内穿出的香味,咽了咽口水。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了拉身旁女孩子的衣服:“千寻,我好饿……”
那女孩也不过十四五岁,抱着剑站在那里,神色冷然,她轻轻撇了肃羽一眼,嘴角微抽。
一出烟波阜,这孩子就跟撒欢的鸟似的,见什么买什么,还没入天权,银子都给他花光了,他还饿。她才该饿好吧。
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有些小心翼翼的走出饭馆,肃羽摸了摸下巴:“这人贼眉鼠眼,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千寻,去,偷了她的钱袋。”
千寻皱了皱眉,却还是上前,悄然跟着那名女子。
不出一刻钟,千寻便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鼓囔囔的荷包,肃羽的眼睛都亮了,一把拿过荷包,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饭馆,丝毫不在意那身脏衣服会影响他的风度。
进门,把银子拍在桌子上,开口就喊:“小二!把你们这里好菜都上来。”千寻只觉得丢人,很丢人。
二人吃完,肃羽满足的靠在椅子上:“好饱~”
一名女子气喘吁吁的进来,在看到千寻的时候急步上前:“小……小贼,敢偷我钱袋……”肃羽急忙将荷包藏起来,女子一把夺过,在看都空空如也的荷包时泪都快出来了:“你……你们……本姑娘要杀了你们!”
说完抽出腰间长鞭,千寻急忙抱过肃羽退出饭馆,大街上,青衣女孩抱着孩童跑在前面,黑色斗篷的女子紧追不舍。
千寻几个纵身消失不见,黑衣女子几近暴走:“该死!你们给我等着!”说完擦擦泪水,朝着天权王宫的方向走去。
天权,某处城墙,望着高高的城墙,肃羽打量了下千寻:“千寻,跳……啊啊啊啊!”话还没说完,千寻就拎着他跃到空中,肃羽惊得叫了起来。
平稳落地,看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闭眼尖叫的孩子,千寻有些嫌弃的松开手,臀部疼痛传来,肃羽小心翼翼的睁眼,看到自己安全落地,轻轻松了口气。
他爬起来,尴尬的咳了几声:“那个,走吧,去找爹爹。”
可是方才肃羽动静实在太大,招来了宫中侍卫,领头之人高喝一声:“什么人!”便将二人包围。
看到是两个孩子,首领示意他们放下武器:“小朋友。王宫重地,不是你们该来的,快些出去吧。”
然后吩咐士兵送他们出去,肃羽却走到他身前:“叔叔你好,我是来找爹爹的。”那士兵微微皱眉,莫不是哪位大臣的孩子:“你父亲贵姓?”
小人学着大人行礼:“家父姓黎,名煦。”士兵思索片刻轻轻摇头:“宫中并无此人,你们去别处寻吧。”
“何事如此喧闹!”
威严的声音传来,士兵齐齐跪下:“参见帝君。”执明轻轻摆了摆手,那首领正阳回话,肃羽却从怀中摸出一副画像,看看执明,又看看画像,最终摇摇头:“这位公子,请问你可见过一位名叫黎煦的男子。”
黎煦,说的怕是阿离吧,黎煦,慕容黎,阿煦,原来这三年,他都是用的这个名字,执明心下涩痛:“跟我来吧。”
路上,肃羽探出脑袋:“公子可有孪生兄弟?”执明淡漠的摇了摇头。
肃羽皱了皱眉,再没说话。执明带着二人进向煦台时,慕容黎正在院中看书,看到慕容黎的那一刻,肃羽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呜呜爹爹~小羽好想你……”
执明被那声爹爹惊得滞住脚步,他震惊的望着慕容黎,慕容黎轻轻推开肃羽,向执明行礼:“小徒无礼,帝君莫怪?”执明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是你什么?”慕容黎有些不解:“徒弟”。
执明一颗心才放回肚里。这时有士兵带着一名女子进来:“帝君,琉璃归期郡主来访。”
燕归期抽抽搭搭的走进来,本想向执明诉苦,却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三年前的记忆涌上脑海,虽然当时他带着面具,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哪怕时隔三年。
她擦了擦泪,有些紧张的走到慕容黎身前:“狐……狐狸,你……还记得我么?我……我是归期,三年前瑶光灯会,我们见过的。”
慕容黎微微思索,轻轻一笑:“记得的。”燕归期咧唇一笑,在看到千寻跟肃羽的时候笑容僵住:“好啊!你们两个小贼!”
肃羽有些心虚的往慕容黎身后躲了躲,慕容黎拱手:“郡主,小徒可有得罪之处?”
燕归期指着他的手猛的撤回:“呵呵,没事,没事的。”然后小心翼翼的抬眸偷懒慕容黎,脸颊一片通红。
看着娇羞的归期,执明心里酸酸的,他一把拉过归期,不悦的开口:“归期,下去!”对于执明,归期是怕的,她有些不开心的应了声是,便退下,走前深深看了慕容黎一眼。
慕容黎开口,依旧是满满的疏离:“帝君,请回吧。”望着慕容黎没有表情的脸,执明无力的转身,昨夜阿离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他还能怎么纠缠,至少他现在还在天权不是么?
夕阳在执明头顶铺上一层橘色的光,慕容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肃羽千寻回屋,尽是心酸……
过尽遥山如画,别是柔肠萦挂。莫回首,斜阳下。说不尽,离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