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质间隔》小城书生

5、新人

　　一个星期后的董事会上，新草图被董事局一致通过。会议结束后，高琛看到王励房对
　　露出一个浅笑，那笑容像是为他骄傲，又有点欣慰的意思。

　　“别忘了去十三楼人事部，开会。”正在低头整理档案的高琛听到了一声嘱托。

　　高琛也对王励房展露出微笑，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会议室。

　　人事部的会议室比董事局的大的多，便于召开庞大的人事会议。中央是一张宽敞的白色实木长方桌，素雅的实木旋转椅整齐地摆放着。待王励房入座后，高琛跟随其他部门的同事坐了下来。

　　人事行政例会向来有些枯燥，总监会前致辞后，是由人事部长讲解每一项具体规划。范晔在台前发言时有条不紊，层次分明，座上很多同事纷纷点头赞同。昨晚没睡好的高琛却是遮着嘴连连打哈欠，直到迎上王总监锐利的目光才收敛些，让自己强忍下来。

　　“本季度的员工考核已发放下去，请各部门同事做好传达，填写完毕发送到我的秘书小林的邮箱。设计部、工程材料部、财务部将会有新的人事安排，请这三个部门的同事会后留一下，”范晔在台前说：“接下来的时间交回给王总监。”

　　“没有其它内容的话，今天就到这吧，散会。”王励房朝众人微微点头，待他离开会议室之后，大家才有所动作。

　　“琛哥，留一下，”范晔整理好资料后大步走到高琛身后：“设计部我们要了两个人，一个是琛哥的助理，还有一个行政总务。助理那个男生，我叫小林让他过来了，总务的那个今天家里有事，明天才过来报道。”

　　“就是前天你给我发的那两份简历？”前天下午高琛收到了范晔的邮件，是两份通过了三轮面试的实习生简历，其中还附了助理面试生的几份设计图纸。高琛当时在赶图，浏览了一遍，认为他们的学历和简介都不错，就同意了。

　　“对，没错，”范晔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了他，回头一看：“哎，来了——就是这位，方绪。”

　　高琛顺着范晔回头的方向转过身，看到秘书小林身后站着一位挺斯文秀气的年轻人，个头中等，带着副窄边大黑框眼镜，给人感觉有种学生时代的朝气。

　　“这位就是设计部的高级建筑师，高琛。”范晔向年轻人介绍道。

　　“琛哥，您好，我叫方绪，请多指教。”方绪露出浅浅的微笑，说话声清晰透亮。高琛也礼貌地点头回应。

　　“刚才已经带他上楼安排了座位，要注意的也和他交代清楚了，可以直接带人上去。琛哥，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范晔说道。

　　“没事了，”高琛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早上你也辛苦了，麻烦了，去忙你们的吧……回头，请你吃饭。我们先回去了……”

　　范晔似乎是被高琛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忙说：“不用不用不用，琛哥客气了。”话说完时，范晔发现高琛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跟在他身后的方绪回头笑着和自己挥手告别。

　　“之前有实习过吗？”等电梯时，高琛问道。

　　“有过，大四那两年跟过总工程师的几个项目，后来一直在省院做绘图员。”方绪说。

　　“省院？为什么会来J市？”J市是省第二大城市，高琛记得方绪是省大毕业，按理来说应该留在省会才对。

　　“省院的工资不是很高，”方绪用食指关节往上推了推眼镜，笑道：“天域在省内的名气很好，J市也是工业城市，就想来试试。”

　　高琛扭头看过去：身边的年轻人有着流畅的下颔线，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皮肤白白净净的。高琛隐约记得简历上这个年轻人才是25岁的年纪，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幸好，昨晚剃了胡子。

　　“来J市住哪？”高琛边走入电梯，边问。

　　“在高新区租了房。”方绪走到高琛身边，按下楼层。

　　“很远啊，来公司得很久吧！”

　　“是啊，”方绪抿了抿下唇：“不过没办法，这几个月争取租到附近的房子吧！”天域所在的地段是J市的商业中心区，房价相对于其他区昂贵得多，附近都是高档的商品房，王励房就住在天域几条街之外的复式住宅小区。

　　“嗯，”高琛想起之前带过的几个年轻人刚来的时候和方绪一样信心满满，过了一段时间就因为工作太辛苦做不下去，加之摸不透高琛的性子，于是纷纷转行，不干建筑。让高琛觉得不解的是：这一行明明是吃苦受累不讨好的工作，既然知道为什么当初还要选择？大部分人贪图名声好的职业外壳，最后只能把臂徐去，高飞远走。

　　高琛倒想知道，这一个方绪能坚持多长时间。“待会你收拾一下来我办公室，我和你说说新市政大厦的图。”

　　方绪站在高琛的办公桌旁，接过方案图。这是一份电子绘制的大厦平面图，由一楼大厅、二楼、屋顶三个平面组成，还未上色。从图上来看，一楼功能区的布局很细致，二楼以上的办公区域的结构合理完整，细节处有详细的注释说明，屋顶的图也画上了细致的节点。这样的图，方绪除了在《大师建筑图谱》以外，还是第一次亲手拿到。

　　“琛哥，这份方案是已审核过的新市政大厦平面图吗？”方绪想再次确认一遍。

　　“早上刚通过董事会，”高琛说：“接下来，做图则深化，我们只有两个礼拜的时间，剩下的就是立面图了。画完立面交接给剖面组，他们画剖面这段时间，我们要把文案做好，董事会通过之后，就是市规划局的第一次汇报。然后是总结施工总图，给城建局会审。如果通过了市里的汇报，我们和效果图组要动手做效果图了。不过这应该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方绪在绘图员的时候，没有详细的组别分类，什么图都画。交图的时间也很松散，平时都是好几份图则留在手头上。对比之下，设计部的效率要高得多。早上听人事部的小林提起过，设计部有一套严谨的规矩，任何人没有原因不得违反。

　　这些都是高琛定下的规矩。设计部没有部长，除了高琛之外还有李前辈和曾前辈两位高建师。整个部门由三位高建师带领自己的团队成员组成，同时管理各自成员。李前辈不太在意部门的事务，曾前辈是以外助的身份被王总监邀请到公司，有大项目需要帮忙才到公司里来，高琛也就成为了设计部的第一把手。

　　“怎么了？以前在省院没有那么忙？”高琛留意到这位年轻人盯着图纸出了神。

　　方绪迟疑了一会，点点头：“不过我会尽快适应的，琛哥请放心，对了，我们除了新市政大厦这个项目之外，还有其他项目吗？”

　　高琛坐在台式电脑前，大大的屏幕挡住了高琛的脸，方绪只听见他的声音：“剖面组那边有几个项目……我手上还有一个江南屋苑的工程，快验收了。单一个市政大厦，就够你忙的了。”

　　“我一定会尽快适应的！琛哥有哪里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方绪的语气诚恳，双眼里闪烁着微弱的期待。

　　“好了，待会你就在那边画图——”高琛指了指办公室的一侧。

　　随着高琛手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张桦木大圆桌，方绪进来时没有注意。圆桌放置在落地窗的旁边，整个办公室被投射进来的阳光照得通透明亮。

　　高琛详细地给方绪讲解了项目的要点后，嘱托他带好电脑和纸笔在桌上画深化，自己则在电脑前修改正立面图则。上午的两个会议耽误了很多时间，高琛始终专心对着电脑。直到回过神时，才发现离午休结束只有半个小时了。

　　那位年轻人也没有懈怠，小心翼翼地先在纸上画好草图，一遍遍核对图纸，翻阅
　　高琛给他准备的资料时，万分注意，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高琛起身舒展了手臂，深深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到年轻人还在伏案工作，于是悄悄走到他身后观察了起来。

　　“你的理解能力不错，屋顶这张我只是标了一个记号，你也猜到了我设计了三条排水方向，还有……”高琛在图纸一处不显眼的标记上方点了点：“风帽。”

　　“啊……琛哥，”方绪猛地回头，显然被声音吓到了，慢慢站起身：“你没和我说屋顶的标记，我以为是让我自己去判断。”

　　“节点和做法留到剖面再标注清楚也可以，剖面直观清晰，很少有人在平面上标的。”

　　“提前标清楚，绘制剖面时就不用去判断，能够专心绘图。”

　　“差点忘了，”高琛淡淡一笑：“以前你专门做绘图的，这方面我还差了些。”

　　“不会！”方绪摇摇头：“琛哥的图画的那么好，我应该多多学习才对，这个项目，我一定努力！”

　　高琛看到桌上方绪绘制的大样图集，线条整齐，节点也相对完整。不过高琛认为方绪绘图的速度还有待提升。他笑了笑，没说什么，随后领着方绪到公司附近吃午饭去了。

　　整个暖融融的下午，高琛是在毫无间歇的绘图中度过的。方绪绘图的效率也渐渐跟上了，临近傍晚时，高琛便让他收拾下班了。待天幕完全降下来的时候，设计部的人也早已走光了。最近部门接到的项目很少，他们也是想趁着这一两个礼拜多偷懒一会吧，高琛心想着，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电梯口。

　　刚一进电梯，刚下班的王励房碰巧也在电梯里。他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捧着西服，看上去疲惫不堪。高琛很惊讶：“你也那么晚才走？”

　　“是啊，”王励房无奈地笑着：“从S市开会赶回来，对了，你们部门的两个新人怎么样？”
　　“有一个明天才来报道，那个助理……看着还行。”

　　王励房清了清嗓子，一整天的奔波令他的声音略带疲倦：“我不是第一次提醒你了，别折磨你的助理，收收你的脾性。”

　　高琛知道王励房在好意提醒自己，朝他笑笑：“好——你赶紧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应该还要开会吧？我的车中午吃饭的时候开到隔壁街了，我从一楼走。”高琛话说完，王励房和他聊起了几个新项目，高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仔细听。

　　走在取车的路上，街道两边偶尔经过二三行人。自从接了新市政大厦的项目以来开始忙碌了起来，下班时间越来越晚了。

　　“过段时间应该会更忙吧？总监接了那么多项目。”高琛自言自语道。

　　一声巨大的汽车鸣笛声在耳畔响起，高琛等在路口左右张望着，确定没有车正打算穿过马路时，看到从马路的对面走来一个身影，那身形在哪里见过，不高且瘦弱，还穿着高琛今天见过的深色外套——

　　“方绪？”高琛叫出了声，只见方绪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走到马路中线时才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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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几天才更新，这几天脑子短路了，抱歉大家，让大家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