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不见》试望长安

5、焦虑

　　诸葛亮直起身，叹气，他是真的无奈了，就早上这些路，勉强算是吹了些冷风，没想到郭嘉真就受了寒，发起低烧，刚刚情绪高还没怎么样，这会闲下来，就开始晕乎了！
　　“起来，你有点发热，把外衣脱了盖上被子躺着吧，你这样，又该受凉了！”诸葛亮拉扯着郭嘉起身，郭嘉也随着他的力道任他摆弄，等收拾好了才开口：“别告诉文若了，他肯定忙着呢，嘉睡一会，午饭就不吃了，等下午睡醒就好了，没事的！”
　　诸葛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替他掖好被子，索性就在床边看起了书！
　　中午时候，荀彧并没有亲自过来，想来是实在太忙，诸葛亮也就由着郭嘉的意思，让他饱饱的睡了一个下午，等醒来时，精神真就好了很多，起码荀彧过来的时候，还有力气调笑！
　　“文若这些日子忙些啥呢？”饭后闲聊时，郭嘉笑着问道，荀彧不答，反问道：“你又想给彧找些事做？”
　　哈哈，郭嘉笑的愉悦，他伸手搭在诸葛亮的肩上，语气间带着点抱怨，但更多的，都是隐晦的得意，“你要是得闲了，带着小亮读些书，这孩子固执的很，你俩慢慢磨去！”
　　闻言，诸葛亮眼睛都亮了，荀彧的名声他自然是听说过得，这乱世中，兵荒马乱的，能有些许声望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从不怀疑荀彧的才学，只是没想学到有机会跟着他学东西！
　　荀彧笑笑，没有拒绝，几乎从第一眼见到诸葛亮起，他就明白郭嘉的暗示，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孩子的通透，他的眼里没有出人头地的欲望，只有对生的渴求！
　　跟荀彧学习和郭嘉学习完全是两码事，郭嘉很少正经的讲一些干货，他讲东西向来天马行空，各家学术各路流派，他信手拈来，都融进自己的理解里，自成一脉，有着太过鲜明的个人风格，说实在的，也就是诸葛亮这种，从小家里教的好，自己又够聪慧，才能真的学到东西，一般人啊，还真听不懂郭嘉在瞎扯啥！
　　荀彧不同，他是最正统的学者，上可做帝师，下能进学堂，诸葛亮跟他学，就是另一个路子！
　　同是救世之道，郭嘉向来信奉武力，理所当然的认为要打出个朗朗乾坤，谓之破而后立，荀彧不然，他打小学的都是忠君爱国的理念，汉室正统不可灭，所谓救世，不过治世，那些个叛乱的人，打下去就好，怎么稳定后方，安抚百姓，才是他真的关心的东西！
　　诸葛亮跟着荀彧，竟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两个性格相似，理念相近，思考问题的思路都相差不多，有时候聊起来，可以畅谈整个下午，倒是郭嘉在一旁听得无聊，却也插不上嘴，满心郁闷，无处可说！
　　时过境迁，多年后回首，那段时光，在三人心里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那么单纯快乐的日子，竟好似一个梦！
　　开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荀彧早早就离开了，郭嘉带着诸葛亮又回到山间的小屋里，不知不觉，诸葛亮离家已经有一年了，十三岁的少年，消瘦挺拔，像新生的竹子！
　　春去秋来，山间的日子，平静却有趣，仿佛与乱世隔离，那些兵荒马乱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安逸的生活容易让人心生懈怠，可是无论是郭嘉还是诸葛亮，他们都明白，这是大幕拉开的前奏，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第二个年头的冬天，荀彧迟迟未归，郭嘉带着诸葛亮早早的搬去城里的宅子，整个府中，都因为主人的未归压抑着，连郭嘉都显得不再潇洒，他频繁的寄信，但收到的回信很少，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诸葛亮开始有些急躁，尽管那种焦虑的心情被强行压下，但是依旧丝丝缕缕的盘在心底，不经意间，就像压不住的火焰一样冒出来，烤的人心焦！
　　已是深夜，诸葛亮在书房迟迟未归，昏黄的烛火下，他奋笔疾书，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像是打了个结！
　　“怎么还在写，该睡了吧！”郭嘉推门而入，他披着一件大氅，许是最近思虑甚多，脸上带了些病容，但是语气平和，一如既往。
　　诸葛亮没抬头，应了一声，接着写，郭嘉等了他一会，却发现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停笔的打算，他上前，也不管诸葛亮写的是不是要紧东西，直接伸手抢过竹简！
　　诸葛亮一惊，笔下顺着惯性画了老长一道，怒气轻而易举的涌上来，他抬头，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你干嘛？”
　　郭嘉平静的任他怒视，手下卷起竹简，“很晚了，该睡了，没写完的明天再写，不急这一会！”
　　诸葛亮直在原地，梗着脖子，他脸上的表情尴尬而僵硬，鼻子一皱，似是抽搐了一下，微张的嘴，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郭嘉慢慢的笑了，那种了然的，安抚的笑意，不带任何居高临下的意味，纯粹的像一个年长的过来人！
　　尽管郭嘉也只是个年轻人，但是相比于不到十四岁的诸葛亮来说，他确实算一个年长者，他走近了一点，握住诸葛亮冰凉的手——尽管自己的也不过算是温热，“别急了，你已经，很好了，这两年，你学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你不用，再那么着急的填满自己！”
　　“奉孝！”诸葛亮低下头，喃喃唤着，“亮，亮只怕赶不上，就想，再多学一点···”郭嘉轻轻叹气，他情不自禁的张开手拥住眼前少年，仿佛，拥住几年前的自己！
　　何其相似，仿佛那个当年追随袁绍的自己，急于求成到急功近利，“小亮，你···”郭嘉突然语塞，他觉得这个通透孩子可能都懂，并不需要自己再说什么！
　　“奉孝！”诸葛亮突然用力死死抱住郭嘉，他脑袋埋在郭嘉的肩膀上，声音沉闷中透漏些许的哽咽，“你要等亮，等一等，再过两年，再过两年，亮就可以···奉孝！”
　　语无伦次，太多的担忧，焦躁混杂在一起，诸葛亮突然觉得崩溃，他从离家开始就憋在心底的那口气，一直闷在胸口，压抑的难受，此时突然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泄掉，近乎崩溃！
　　郭嘉领着哭鼻子后不好意思的小孩回屋，他懒懒的倚在床边看着小孩手忙脚乱的洗漱，半晌，诸葛亮红着脸期期艾艾的站在床边，手足无措！
　　“杵着干嘛，上来睡觉！”郭嘉盯着小孩，直到他脸色红到快要滴出血了，才好心的说了一句，他打了个哈欠，把自己卷到被子里，看小孩吹灭了蜡烛，突然又开口道：“再过两天，文若就回来了！”
　　诸葛亮上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爬进被窝，把被子卷紧，郭嘉突然转过身，两个人面对面，相距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别担心了！”
　　尽管是黑暗，诸葛亮却把郭嘉脸上的笑容看得清楚，所以，当他看着郭嘉伸长脖子努力想亲吻自己的额头时，他乖乖低下头靠了过去！
　　郭嘉轻轻的碰了碰，一触即离，安抚的意味太浓，“别担心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睡吧！”
　　诸葛亮眼睁睁的看着郭嘉闭眼睡着，自己却被那一瞬间微凉的触感，心痒的半宿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