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女儿身》山枝儿

12、如火焚身

　　算了，看都看见了，随你怎么想吧，你个古代人！

　　小诗直起身，整了整衣袍，负手踱步，轻描淡述道：“宝兄弟找我何事啊？”

　　宝玉笑眼道：“姨妈让我来看看大哥哥晚上吃的什么，今日老太太摆宴，原说请大哥哥也进去，姨妈只说大哥不便进来，大家将将了几句，姨妈便说让我来瞧瞧。老太太又叫人捡几样菜带来，让我带过来。宝姐姐怕你不爱吃，亲自捡的呢。”

　　说着宝玉侧身往后招手：“茗烟你过来。”

　　一个孩子拎着个大漆木盒子跑上前来。

　　哼，一提起宝姐姐，看你那眉飞色舞的样儿，小色匹。

　　再想方才的话，小诗又明白了些。

　　怪道他这个时候不跟姐姐妹妹混姐姐妹妹，偏跑到这儿来。想必是在你宝姐姐跟前殷勤献多了，林妹妹呕上你了吧。

　　小诗看着宝玉小脸欢快，心里哀叹，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内里那么渣呢？

　　隔着盒子，小诗闻着味道也着实诱人，肚子立觉空荡了，移步到前面梅树下，那儿有一处石桌凳。宝玉茗烟见状跟着过来。

　　茗烟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两个小碟子，一样糕，一样卷，打开下面一层，也是两样，一个似乎是肉，一个钟子里装的汤。

　　小诗并不识得是些什么，只觉色泽鲜美，扑鼻香溢，勾得昨晚的馋虫都爬出来了。欲拿筷子，看宝玉在旁边，又不好张扬，抿了抿嘴对宝玉笑道：“宝兄弟吃了不曾，要不坐下来一起？”

　　宝玉道：“早在里面吃过了。”

　　小诗又看茗烟：“这位小朋友吃过了吗？”

　　茗烟一愣，挠头抓耳不好意思道：“跟爷早吃过了。”

　　那就不客气啦，我吃你看着呗。

　　时值初春，梅花簌簌，偶有风来，花瓣粉粉点落，月明清朗下，男子身着貂毛华衣，乘着花色月色，坐在梅花树下，往嘴里塞了一夹鸡肉。

　　“呃，”小诗吃得尽兴，一时忘了身在何方，捧着肚子，仰着脖子，就要打个嗝出来，抬眼瞥见旁边一站一坐俩小孩，才方回神，忙端正身起，捂嘴要吞回去。

　　嗝气与口水相撞，小诗自己听到喉间一股闷声，也不知别人听不得到，慌把眼看宝玉。

　　宝玉面色自然，茗烟垂着头。

　　嗯，很好。

　　“呃！”小诗来不及捂嘴，一股气直直冲冲吐出了嘴，在空气中发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额，”小诗尴尬的笑了笑，“吃得太过，吃得太……”

　　“呃！”

　　又一个饱嗝来得猝不及防。

　　操，小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宝玉脸上终于露出似笑非笑的面容，接着突的“嘻”一声笑出来。

　　听着宝玉的笑声，小诗忽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了，生出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笑什么笑，你没吃撑过啊？

　　打个嗝有什么好笑的？

　　“呃！”

　　小诗捂着嘴，冷眼盯着宝玉似笑非笑的面容。

　　面若秋月，色如春花。

　　之前不觉得，现下月色里瞧来，有在红梅影下，映着这十二三岁的小娃娃倒出来几分媚色。
　　怪道红楼里不管男的女的，那么多和他相好的，如今这个年纪尚有此色，不知再长几年如何？

　　嗯呜呜，长得再美有什么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整天就知道泡妞泡帅哥，大渣男一个！

　　“呃！”小诗捂着嘴摇摇头。

　　宝玉被盯了好一会儿，觉着这眼神是真生气了，也不笑了，微笑道：“薛大哥莫怪，这饭菜都是易消食的，只是大哥吃得太快，又喝了那么大钟竹鸡鹿茸汤，快吃几丸陈皮丹就好了，”又对茗烟道：“你身上的陈皮丸呢，快拿出来给薛大爷。”

　　茗烟从身上掏出个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拿出个小瓶子，过来呈给小诗。

　　小诗看着这古装剧里常常出现的“药瓶子”，打开塞头，果然倒出来几粒“仙丹”。小诗好笑，制药就不能换个花样模子么？

　　“大爷只消吃个三四粒就够了。”茗烟见小诗望着丹丸，以为他不知数，忙提醒道。

　　“你这小子，今日倒是乖觉，眼色快。”宝玉笑看了茗烟一眼。
　　“爷，你可真真冤枉死人了，小的哪日没尽心尽力伺候啊。”茗烟道。

　　两人闲话了几句，宝玉见小诗有困意，便起身告辞了。

　　离了梨香院，宝玉不知又想起什么，突突笑了起来。

　　茗烟跟在身后道：“爷，都过这么久了，你还笑，我方才看着薛大爷像真生气了。”

　　宝玉抿笑：“真生气又怎么了，他自己狼吞虎咽吃那么多，又没半点斯文，只顾大口吃喝，真真是个蠢物。”说着又冷笑了声。

　　茗烟低头道：“再怎么说，也是亲戚，是宝姑娘的亲哥哥，你那么笑，回头他告诉宝姑娘，姑娘岂不生气？”

　　“也是。”宝玉方悔道，走了两步，又转念道：“宝姐姐为人大度，大约也不会恼这些小事。”

　　“诶呦，我的小爷，怕是只有你这样想。”茗烟听他这样说，只好道：“不过宝姑娘确实大气，爷也不用担心她会像林姑娘样来呕气。”

　　宝玉不悦瞥了茗烟一眼，茗烟自觉闭上了嘴。宝玉又低头笑，“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这薛大哥生气起来像女孩子，呆呆直直的，真是好笑，呵呵。”

　　“女孩子？”茗烟呆住脚，盯着地上，“薛大爷长得魁梧，哪里像个女孩儿？”
　　发了阵呆，又默默道：“倒是笑起来蛮和蔼的。

　　回神来，见宝玉早走远了，茗烟忙追上去。

　　“爷，等等我啊。”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林妹妹。”

　　回到屋里，陈皮丹起了效果，胃也松缓了，小诗一身倒在床上，躺了会儿，觉得有点冷，扯过件狐皮大氅，把自己包起来。

　　包了半天，包不住。

　　小诗只得起身坐起来，把大氅围在上身，包住头。

　　半晌，从毛茸茸的毛皮里探出个大大脑袋，垂支着手腕。唉，怎么这么烦心呢？
　　明明也没有什么事。虽被宝玉笑了一顿，可也过去了，有什么呢？

　　可宝玉笑的样子，那画面在眼前晃了又晃。月色照在他干净的脸上，身后飘着梅花……
　　奇怪，不是梨香院吗，怎的又种梅花？

　　诶，搞不懂这些大族人家。小诗松了松大氅，脑子又飘起来，宝玉媚色的眼，香菱眉间的胭脂痣，花烛勾在肩背上的手，还有在空中搂着自己的腰的清冷男子……

　　诶样，方才还叫冷，怎的又热起来。小诗摸摸红扑扑的脸，扯下大氅，搭在脚边。

　　莫非是方才吹了风，又吃了油腻的东西，感冒了？这样想着，小诗又把大氅围在身上，裹在身上紧紧的。

　　嗯，闷出身汗，明儿再喝些热水，就好了。

　　想着小诗又扯了床被子包着，沉沉倒在床上。

　　夜里，如火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