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翠》半刹烟火

49、红珊瑚无尾仙人，苍狼真甘拜下风

　　有人来了，出手拦住了三娘，淡漠道：“先等等。”

　　三娘含泪，掷了匕首，跪地不起。

　　王翡欣喜不已，奔过去道：“你可算来了，林弟还在等我们呢！”

　　宋清没搭理王翡，也没扶她，抬眼，只是看着枯井，一言不发。

　　枯井心里算是怕了这小小少年，在这干净的双眼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你能不能不跟了？”

　　宋清冷道：“交人，此事算了。”

　　枯井坏意一生，便道：“你要的人在无尾仙人那里，要找，你找他去！”

　　无尾仙人至今还没有现身，刚刚欧阳奇那么危险的情况，却还能沉住气，果然是海边来的乌龟王八蛋。

　　一女子娇斥道：“人人道中原人光明磊落、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在我红珊瑚看来，真是好笑极了，眼前又是一个满口胡言的混蛋，还是一个披着和尚皮，揣着虎狼心的混蛋。”

　　一名红衣女子跳了出来，耀眼极了，肤色极白，发色偏浅棕色，头发被高高束起，极美极英气。一身紧身红裙将她的曼妙身姿体现的淋漓尽致，轻盈灵动，腰间一把银白软剑做腰带，让人怀疑是不是剑被拔出来，她的细腰也会随着剑舞动几圈。双脚踩着一双特制的黄色皮革软鞋，步伐错开之际教人不舍错目，只是心心念着那细白脚跟和红艳裙摆，还有那软脚，那细腰，那张耀眼的脸。

　　枯井惊艳道：“莫非你就是无尾仙人？这样的人在水里，可是鲛人么？”

　　女子呸了一声，倒有着暴烈脾气，喝道：“老头，你还不出来么？”

　　一个人慢吞吞的出来，气息绵长的答道：“珊瑚，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改？”这人倒真像长寿龟，长长的眉须垂肩，但却不是老者，看皮肤光泽，估摸也就二三十左右。

　　明明是同辈人，红珊瑚却只当他是老头，走的慢，说话也慢，干什么都慢，一路来可没把她这个火爆脾气急性子给累死。

　　宋清皱眉道：“枯井，你还不说实话吗？”

　　枯井见了红珊瑚，魂都离窍了，被宋清一叫，惋惜的收回视线，奸笑道：“好一个才俊青年，翻天云难道不讨教一下吗？”

　　易天行正有此意，或者说，他千万般准备都只是为了和宋清一决高低。他将欧阳奇交给护卫，转身快速用剑指着王翡，他缓缓道：“宋清，雪岚剑客，不知我做你的对手，够不够格？”

　　宋清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王翡眼睛一缩，明明看美女看的起劲，怎么这把火烧到了自己？他猛地一拍额头，宋清一直不知道林逸远被枯井关在了哪里，故一直被辖制，他没有一见到宋清就开口，便错过了机会，这般情况，宋清不可能舍了他，去牢房救林逸远。

　　枯井得意道：“宋少侠看来有了对手，本僧也就不作陪了。”他流连不舍的把视线投在红珊瑚身段上，直把红珊瑚看的怒火冲天。

　　红珊瑚对得起江湖第二爱打架的名号，右手一抖，便已经操了软剑在手，怒道：“死和尚，你先和我打一场！”

　　枯井这时候却不看她，被那无尾仙人吸引住，心里暗叹一声，时机不巧，否则他一定要得到这个大美人。他哂笑道：“女侠武功高强，我自然不敌，甘拜下风，还是打道回府，不扰女侠安静。”说完，果真便离开的飞快。

　　红珊瑚被这样无耻的人气的无话可说，愤怒的对无尾说：“你说说，这样的人恶不恶心？”

　　宋清拿出剑，对易天行道：“咱俩比一场，点到为止。你输了，便不能再干扰我二人的行动。”

　　红珊瑚对华丽的东西天性便是极爱的，这宋清的听涛剑便极为华丽，宋清本人也是。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宋清，全然忽视了无尾的答话。

　　欧阳霸那边此时却已经落了下风，苍狼真听见宋清话里提到“点到为止”，居然自己也停下了手，道：“欧阳前辈，真认为咱两可以停矣。”

　　欧阳霸见易天行主动挑事，本就奇怪，又加之欧阳奇已经被抓到了他这边，多打也无益，何不保全一下自身的面子。顺理成章，欧阳霸同意了。

　　场上几派人物便都盯着宋清和易天行的比斗，宋清如他所言招招点到为止，有意避让。但易天行却是拼了老命，杀气腾腾。谁仁谁凶，一目了然。

　　欧阳珊燕轻皱着眉，易天行在武林中能不能取代宋清的位置，继而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在此一举了。这就是她的谋划，从王翡、枯井两条线牵动着宋清这条大鱼过来，再往关着鱼的池子里放点鱼腥草，然后一点点的蚕食掉，壮大自己。

　　烟霞来了，像是失控了一样，穿着银鼠坎肩，没了端庄模样，殷殷唱道：“昔年京城天香楼，双双闻名遐迩。金榜题名少年骄，花容月貌女儿情。晚间恩爱诉衷肠，不羡鸳鸯不羡仙。朝起扶我垂云鬓，悦我烟霞灿烂容。今日郎同城里，妾已入高墙，再难、再难续----情缘。”烟霞比不上剧毒，但当鱼腥草足够了，欧阳珊燕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宋清还认得她，林逸远那时怀里的人罢，这人是花魁，是林逸远的红颜知己，是林逸远愿意喜欢、愿意陪伴的人。他不惊讶，当初二人一张床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惊讶，唯独只是没有想到二人是有情的，而他只是一个搅和的人。宋清本是心性坚韧之辈，奈何年少情深，一时怒火攻心，双眼迷离。宋清心道：“哥，你并不唯有泰汉欢吗？我将她放远了，你们第二日还是在一起了。”宋清心意乱了，往日飘逸的剑到这时候居然显得有些笨拙，像是有些醉了。

　　王翡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他出离的愤怒，禁不住道：“宋清，他们算计你，林弟现在还在监狱里等你呢，别被他们给蒙住了。”他却没有想到宋清已经失神了，机械性的抵御易天行的进攻，浑然不知，危险至极。王翡只能无奈的道：“宝牛山下待君与宋，宋清，他在等你啊！”

　　宋清听见了，“宝牛山下待君与宋”，他淡漠的想，宝牛山？真是林逸远会取的名字，林逸远那样爱干净的人，怎么又进了牢房？当初宋清在壁垒关陪伴着他，前前后后随着他，一心一意眷念这他。这样的付出，才终于成了他的兄弟。今日他还要以什么名义去呢？

　　王翡又大声道：“他还在等你，别魔怔了！宋清！”

　　欧阳珊燕眼见着宋清越发颓靡，对着王翡，便也随之去了，他越闹，就越说明她的计谋成功。

　　宋清闭上眼，他听见了，他悄悄告诉自己，兄弟，还是兄弟。他这辈子发誓过的，要守护终生的人。他手下不再迟疑，他的耳朵里只有易天行手里剑破风的声音，手里的剑却已经架上了易天行的脖子，而易天行的剑离他的咽喉还有一寸。

　　宋清赢了，众人皆沉默，唯有依旧唱着歌的烟霞还癫狂着，王翡轻悄悄的赞叹道：“真厉害！”

　　欧阳珊燕气的发抖，她那无用的丈夫！

　　易天行越发在欧阳珊燕的目光里抬不起头，忽的想起了那一年，在这城里，他还遇见了一个女孩，叫方红玉，虽然比不上欧阳珊燕的美，却格外小家碧玉。他对那女孩说：“可惜我已经定下亲事，不然我定娶你为妻。”但其实，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在那个女孩欢喜的目光里，他停住了口，默默吞下剩下的几个字----我和欧阳珊燕才是门当户对。他又对女孩说：“我愿意做你的白云，你愿意当我的燕子吗？”他不知道他刚在欧阳庄定下的亲事，出来与方红玉的对话全部一字不漏的进了他未婚妻的耳朵里，他那美丽的未婚妻，设了一个漫长而阴狠的局，将方红玉推进了火坑，成为一个无权县太爷的十三姨太，当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等枯井来了，便要又沦为枯井的人。

　　易天行的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清睁开眼，转身便要离开。

　　“这位少侠，不知真是否有幸与你比试几招？”苍狼真激动的说，刚才宋清最后一招连他都没有看清楚，他是一个惜才的人，却也是一个极端爱武之人。

　　不唯有苍狼真，慢慢吞吞如同乌龟的无尾心里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就连语速都快了几倍“岭南无尾请求赐教。”

　　宋清停住，顿了顿，轻快的道：“好啊！”

　　几人心里像是有感应，错过这个机会，此生便都不会再有了。宋清爱武，年少天才，敌手难逢，机不可失。

　　王翡要被宋清的帅征服了，这样的举世瞩目，才是宋清的风采。他无比羡慕宋清，却只能充满热血道：“宋清，你可以的！赢过他们！”

　　二人没有忘记林逸远，只不过就是林逸远在这，恐怕也会和王翡一样，谁让几人都是半大的小子呢？青春热血，激情昂扬。

　　红珊瑚双眼晶亮，却一言不发，浑然不像是之前那个暴脾气的少女。

　　苍狼真依旧是一手佛印，一手金杖。

　　宋清持剑肃立，没过多久，便交锋起来。

　　一金一银，火花都要擦泄出来。银的变化万千，速度风驰电掣，金的古朴稳重，速度逊色不少。

　　苍狼真收回金杖，道：“宋清，不出五年，这天下绝对没有能与你比肩的人物。几招便可，真甘拜下风。”他退到一旁，一边回忆刚刚的交锋，那绚烂的剑招，汹涌的剑势，可怕的力量。心里道泱泱武林，不及一人天赋。

　　宋清微笑致谢，王翡先是瞪大了眼，然后激动道：“宋清，你赢了？赢了！”红珊瑚直觉自己要晕厥，原来气血上涌是这种感觉，她平生都没有今日这般激动过。

　　无尾慢慢迎上去，他的师父说过，他的武功不是以快取胜，而是以慢取胜。

　　龟兔赛跑的恒心和毅力，坚持等到天赋非凡的对手浮躁以后，再翻身追击。

　　无尾遇到过的天赋高的人不少，极高的人也有，但都败在的他的手下，只因为无尾有汪洋大海一般的耐力和恒心，那些就如同被温和大海欺骗的海鸥，在海啸里坠落。

　　按理说，宋清不会逃脱这种规律，只不过是宋清没了家人，只剩下林逸远好牵挂，早早就练就了持之以恒的好习惯，无尾的海洋波涛打不到天上的银河。无尾和宋清，真是有意思的对决。

　　以柔克刚，当刚有千万种变化时，柔便无用了。

　　以退为进，当退都没有办法退了，怎么可能还可以进？

　　龟兔赛跑，当兔子从下在不坚持跑就会被伤害的环境下长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乌龟能够跑过它！

　　无尾垂下头道：“我师父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不假。”

　　宋清同样微笑致谢，他道：“我很开心能够和你们二位比试，我也同样学到了东西，我们可以一起进步。十年后再约！”

　　三人目光如炬，热烈的别人都融不进去，只听无尾和苍狼真坚定的齐说：“好！”

　　王翡呆了，宋清以后便是他的第一崇拜的人，帅呆了。

　　不仅只有王翡，欧阳珊燕心里算盘哗啦啦响，本是想让易天行从六十三名挑战宋清的四十名成功，不成想宋清直接把前二十名的无尾和苍狼真给打赢了。不消三月，新出的武林百人榜的前二十名，便赫然出现宋清的名字。

　　一战成名，举世瞩目。

　　这么耀眼的时候，林逸远却不在场，王翡心中叹息。

　　宋清对三娘说：“何苦呢？还是有甜的，你不要怕。”

　　欧阳奇含泪看着她，仿佛二十多年前的新婚礼堂上，那个热泪的少年。

　　宋清又对欧阳霸说：“你当初对欧阳奇家的手段也不光明，如今，不如一债抵一债，算了。”

　　欧阳霸罕见的一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清极为清浅的笑道：“您的女儿真是无比聪慧。”

　　欧阳珊燕脸色极为难看，是她在宋清追踪枯井的时候，用欧阳霸的过往作为饵引，将宋清岔开的。

　　这些场面，林逸远都只能透过王翡的饱满激情的话里感受到了，一如当初宋清第一次出现在王翡的话里。

　　宋清临走之前，忽的对欧阳霸欧阳奇道：“你们仇恨已解，是时候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了。”

　　欧阳奇被他救下，感激涕零，立刻道：“请少侠指点。”

　　宋清微笑一笑，道：“集结乡绅的力量——放粮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