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砂》榕沙

16、第十五章

　　当初纳兰肃如还被关在聿庭的时候，夏公公曾长跪在崇阳宫前。

　　求周俭，留诺儿一条命。

　　因为诺儿是他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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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儿是永兴二十年的时候跟了纳兰肃如，那一年，她只有五岁。

　　五岁的小孩，本该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而她，却早早地成了服侍别人的奴婢。

　　好在主子对她很好，不把她当奴婢看，反当个小妹妹，有好吃好玩的也总记得分她一些。

　　可再怎么好，她也只是个奴隶啊，一辈子改变不了奴籍。

　　她的儿女子孙，世世代代，都改变不了奴隶的命运。

　　可她的主子啊，跟她说，要放她出宫。

　　让她，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嫁人，生子，安度一生。

　　别人可能不清楚，对于奴隶来说，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甚至比她的命都重要。

　　所以她暗自下了决心，拼死也要护娘娘周全。

　　娘娘，放心。

　　诺儿拼死也会护您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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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儿死后，夏公公心如死灰。

　　他说：“皇上，奴才在这宫里啊，呆了二十年了，奴才不求荣华富贵，也没法延续香火，本想安安分分老死在宫中，可如今，妹妹也不在了。奴才想回乡看看，给我娘上上坟，跟她道个歉，这些年，还是辜负了她的养育之恩。”

　　“奴才不中用啊。”

　　他苦笑。

　　周俭准了，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宫外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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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公公提着包袱临走的时候，正好碰上叶疏抱着周晏来崇阳宫。

　　叶疏见了他也只是温温一笑。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夏公公这是要出宫？”

　　“嗯，回乡看看，以后，就没福分再伺候皇上了。”

　　“……也好。”

　　夏公公看了看她怀里的周晏，不谙世事，天真得让人怜爱：“娘娘这些年为皇上遭了这么多罪，现下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娘娘，这些年，宫里的人啊，一拨又一拨，来了又走，最后还是只有您留在皇上身边了。”

　　“您这些年为皇上做了太多了，当初纳兰氏小产您也受了惊吓，本该好好照料的，却还为皇上住进了冷宫。”

　　“冷宫那地方啊，宫里的人都知道，比聿庭好不了多少。奴才听闻曾经那些冷宫里的女人，非死即疯，那可真不是人受的，难为您平白在里头住了那么久。”

　　“可您若不是牺牲了自己，皇上，恐要被纳兰家疑心啊。”

　　叶疏一怔。

　　“当年推皇后小产，本就是意外，何来疑心？”

　　之后夏公公说的话，叶疏好像听不清了，她努力竖着耳朵聆听那些细碎的声音，却还是被思绪牵到了一片荒芜。

　　曾经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遍遍重演，那些痛苦的伤痕再次被血淋淋地撕开。

　　叶疏来到重阳宫内，把周晏暂时交给了宫人照看。

　　案前那个明黄的身影还在执笔朱批，灯火昏黄。

　　叶疏扶了柱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娘娘不知道吗？当年皇上本就不能让纳兰氏诞子的，纳兰家的孩子，不能出生在宫里，所以皇上借您的手，除掉了那个孩子，也没有让纳兰家疑心，当时的皇上，还不能轻易得罪纳兰家，为了安抚纳兰家，才下令把您打入了冷宫，您不知道吗？”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她走到了周俭面前。

　　周俭抬头看她，温柔和煦。

　　他微微向她招手，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皇上。”

　　“疏儿。”

　　“皇上，当年皇后小产，是您一早就打算好的吗？”

　　周俭的笑，凝在了脸上。

　　他的疏儿啊，终于，还是来问他了。

　　“嗯。当初就算不是你撞她，我也留不得那个孩子。”

　　“所以，您就把……这一切的一切，都推到了我身上，是吗？”

　　“……嗯。”

　　她忽然就泪流满面了。

　　“皇上，或许是棋子做了太久，我以为我已经习惯，已经麻木了，可原来……还是会痛啊。您当初说允我一个承诺，那就请您……”

　　“放我出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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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瑞八年，边疆安定，物阜民丰，一片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