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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晚秋,人行街道上的树都落了叶子,偶尔有几片还挂在上面也没有以往的嫩绿,变成褐色枯叶。名子的父亲用铁背靠把最后的几片叶子都震下来以后,便心满意足的买上早饭回家。

      刚刚打开门,就发现与自己有亲戚关系的阴子和阳子正坐在饭桌上和自己的妻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小笼包子。他有些纳闷的看着二人,又看了看自己买好的早餐,不由的笑着说:“吃小笼包子也不怕吃胖?来吃几根油条。”

      “大姑父回来了?”阴子见名子的父亲回来,跑过来就献殷勤。在他也坐下来吃饭的同时,不是端碗就是递勺,要不就是一个劲的给夹包子。

      “大姑父,这包子好吃吗?这可是我买的。”她又笑眯眯的问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名子的父亲看到阴子如此,显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到也潇洒,拿起包子就吃了几口,然后放下来就问:“我已经吃了,说吧,什么事?”见自己的姑父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行为,阴子就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随后拉着她妹妹阳子说:“我们要转学,想去名哥儿待得班!”这忽然而然的转校,也不是她一时兴起。只因为她曾亲眼看见儒子的心脏被挖,并觉得这是自己的原因而导致的。虽然她醒来以后看到儒子胸口无事,似乎一切如梦,但心中还是有些挂念,又留有惭愧。是以准备去戊戌的班里面好好观察一下,如果儒子真没事,新班级又待的不舒服,大可再转回原来的学校。

      “什么?”名子的父亲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耳背,就又问了一声。

      “转学,而且我要去名哥儿的班。”阴子又重复了一边。这当儿,名子和道子正好从自己的卧室里面走了出来。听到这话,处于迷糊状态的名子瞬间给吓醒了。他本人是恐惧阴子的,这份恐惧可是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早已经沁到骨髓里面了,想克服都不能克服。因此一想到与阴子同班,要日日领悟这份恐惧带来的忧愁,他就有些欲哭无泪。见她又似乎不想开玩笑,就连忙找借口,胡说八道:“不行,我们老师是不收女弟子!我们班是男班。”校有男校,班自然就有男班了,这种借口寻的很合常理,然而阴子却给了他一双白眼,表示了自己的不信,随后又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父亲。

      名子的父亲有些讶异的瞧了一下阴子,有些不解的说:“真不知道是学校好,还是里面的老师好,让你们一个劲的往上贴。几天前小非他便磨着我让我给他转学,今个你们又来。我看过几天我干脆把你们这一代的孩子都扔过去算了。省得一个个过来找我麻烦。”

      “那行啊!”阴子笑眯眯的回答着,又说:“大姑父放心好了。虽然我也没听过那个叫戊戌的老师的课,但他朋友的课我却要树大拇指。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交到这种朋友,想来自身也不差。我们的学业肯定落不下了。”

      一个人夸一个人总是有限的,但无数人夸一个人那么就有些意思了。所谓的‘三人成虎’不也正好就是这么个意思。名子的父亲本来对戊戌也没放到心上,但先是他儿子要求转学,接着是法子死磨硬泡,现在又是阴子。这就不得不让他去琢磨一下戊戌这个人。他摸了摸下巴,又想了想,口头上答应了阴子的要求,心中却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去戊戌的班里面听一听他的课,瞧一瞧他到底有何本领把这些孩子迷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他就离开了饭桌,拿起电话给自己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简要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以后,就又回到饭桌坐下来吃饭。恰好阴子的双胞胎妹妹阳子正和道子聊的高兴,也不知道聊到什么,就挥手在天空画了一个圆,手臂一甩,就把名子父亲的鼻子给撞破了,血哗啦啦的流。众人一下子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是该拿毛巾还是该拨打120······此刻,唯有沉稳的道子连忙拿出纸巾递了过去,又连忙问:“二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抽两张纸塞进鼻孔里,名子父亲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心。随后又对阳子以教育似的口吻说:“女孩子家家的,疯疯癫癫成何体统。”阳子吐了吐舌头,乖乖的吃起饭来。

      他们一家子悠闲的在吃饭,接到秘书大人电话的校长先生却吓的直哆嗦。本来听本市的市长大人要来旁听一门课,他还觉得有机会增加一下学校的知名度了,但一听是旁听戊戌的课,他就忧愁的不知道早餐该吃些什么了。倘若不知道戊戌有几斤几两,他也能安心,但他好死不死的对戊戌的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个戊戌一没文凭,二没有教师资格证,三又不好好教书,工作是花钱买进来的······

      别的不说,单就论花钱买工作这种行为,这种行为本身就有对这份工作的轻视,如此的轻视这份工作,那里能干好?大约他初期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混日子。

      对于这种生活不认真,反而用混来度日的人物,在校长心中必然就是一肚子草包的白痴,让这种白痴在素有儒雅著称的市长大人面前讲课,真是辱了大人的耳朵,丢了学校的脸!

      “怎么办?”

      他忧愁的左右转,桌子上的早饭也没兴趣吃了,连忙跨步出了家门朝学校走去。路上又是一顿思虑,觉得首先一定先把表面功夫做好,把学校里里外外的卫生都打扫一遍。又思考一下能不能找别的老师代替戊戌,但忽然意识到他班里还有市长大人的龙子在,想到龙子,又意识到戊戌班里面就稀稀拉拉四五个学生······哎呀!这不想还没什么,一想所有的事情都如同麻袋里的豆子,哗啦啦的往下掉。他停下了脚步,抓着脑袋想办法,忽然间,灵光一闪,办法一下子就有了。

      学生为什么这么少?来的这么迟?这是在尝试外国先进教育方针。

      老师为什么只有一个?这是保留与实践中国传统教育文化。

      零零种种,校长先生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写在笔记本上,然后在去学校的路上一条一条的把借口编好记牢。到了学校门口,似乎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就连戊戌胡说八道的讲课,他也找到极好的借口。就这样,他进入校园时,就不由挺了挺腰杆,并一副胸有成竹外加悠闲的观看上早自习的学生们,随后从容的召集老师开会,并把上午的课取消了一大半让学生们好好打扫卫生。接着又安排学校唯一的一位特级教师写了教材大纲。等戊戌来了,他就半逼半诱的让戊戌用这份教材讲义去上课。虽然已经找好了借口,但借口这东西能不用便不用。首先还得试一试能不能自然而然的把名子的父亲糊弄过去,糊弄过去了,那么学校的知名度蹭蹭的往上涨,知名度上去了,生源就哗啦啦的来了,学生多了,自己以后不管在那开会,谁都要高看一眼。

      然而戊戌讲课从来就没有用过所谓的讲义,甚至连这个概念都没有。在没有确定‘学生问他才答’的这种教育模式以前,他更是随心所欲,想起什么说什么。今个校长先生忽然给他弄了一个教材,并用诱惑性的腔调讲解了有教材的好处后,戊戌就对这种能更加附和逻辑的教学方法感到异常震惊。接着他怀着极大的虔诚把教材捧到手心中,几乎是一路捧着回到班级里。

      班中的儒子几个正在打扫卫生,在卫生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南一夜毫不客气的担任了总指挥。他本来就经常在店长那里打扫卫生,凡事都能找到顺序,随意指指点点了二下,便让儒子他们按部就班的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

      几人刚刚把最后的垃圾倒入垃圾桶中,就见自己的老师戊戌一脸虔诚举着教材走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便甚是好奇走了过去。在戊戌坐到讲台,低头仔细阅读这份教材时。名子忽然就调皮的问:“老师,你手中的是武林宝典吗?怎么看的如此着迷?”

      “不是,是一份教材讲义。”相对于名子的调皮问话,戊戌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随后又大有其事的看了他们一眼,又说:“人啊,就得和他人交流。我以前教学只觉得把握住人生主题便行,教你们知识,也只是为了让你们如何在社会中活的优雅一些,其余什么的我都随意而说。今天看到教材,我才明白了一件事······”他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一脸得意的把名子几人的胃口给吊了起来。过了一会,自觉得他们的胃口被吊足了,才又说:“不了解一些细微末节,怎么可能行事不惑?就像我们为什么要善良?为什么要当善人?是单纯遵循前人的教导,还是我们天性如此?如果性本善,那么恶又是怎么来?如果性本恶,善又是如何来的?如果性为白布所染,初始的善与恶又是怎么来的呢?······我以前教你们,只是告诉你们如何当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在‘为什么当一个人’这个问题上详细的解剖过,今个校长先生给了我一份教材讲义,上面就写有详细的解说,而且细细读来很符合逻辑。哎,实然乎?应然乎?人非动物也。”

      这时,校门外忽然热闹起来,不知何时,彩虹门树立了起来,红地毯也铺好了,校内又有许多学生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在过道两边热烈鼓掌。在众人的鼓掌声中,校长先生严肃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领着各位校领导走过红地毯在门口谦卑的迎接名子的父亲。

      名子的父亲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市长大人,下车见到这情景只是稍稍讶异了一下,随后就和校长先生亲切的攀谈。

      “搞得这么热闹,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其实不用如此欢迎我,我只是来旁听一节课而已。”

      “那里,那里。市长大人来视察鄙校,我等理应热烈欢迎。”

      随后又是说说笑笑了一阵,校长先生便领着市长大人朝戊戌的班级走去。期间,他的腰一直有些弯,好像压了百千斤的石块一般,怎么也挺不直。终于到戊戌班级的门口,校长先生就谦卑的转身请名子的父亲第一个进去,随后又请秘书大人第二个进去了,等名子父亲的人马都进教室了以后,他这才进去。但在跨过班门,看到班内情景时,他的脸一下子沮丧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戊戌班中缺少学生的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左面靠窗户的有几个,右面靠墙的又有几个,中间规规矩矩的单独一个。本来这个班就没几个学生,如此一来,不仅显得空旷,而且显得很凌乱。他不由转头看了看大人们的脸色,名子的父亲无喜无悲,大约,应该,可能是听过自己儿子讲述过班级的情况,所以心中有了准备。而他身后的几位就一脸铁青,其中随市长大人来视察的教育局的副局长大人更是死死的瞪着他。

      他打了个哆嗦,不由开始怨恨起戊戌来。造成这种情况,大约应该就是这浑蛋的草包玩意连所谓的纪律都不知道。

      局长大人的脸越来越黑了,他瞧的心颤,内心知道自己在不说点什么或干点什么,一定会完蛋的。所以,他咳嗽了一下,样张从容的说:“这是外国的教育方式,他们为了发掘孩子们的创造力,所以对于那种俨然的作风很不在意。我校的戊戌老师是从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中国语博士,所以他大概不知道狠抓纪律的重要性。这个以后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让他按着我们国家的国情来教学。”

      “我觉得这没什么,我们本身还是发展中的国家嘛,多多学习别人的教学方式也很好。只要能教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就行。”名子的父亲不愧是市长大人,眼见是何等的宽阔,一听校长的话,便连忙提出自己的建议和要求。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市长大人说的有理,我们得谦虚,谦虚。”原本黑着脸的教育局局长一听市长大人的话,就连忙换了一副笑容来赞美市长大人的话。其余众人也纷纷表达对市长大人谦虚美德的仰慕。

      这时,上课铃已经响了,校长先生便连忙自己动手把没用的凳子搬到后面给众人坐。就在众人坐下来准备安静的听课时,却见名子几人还在教室中随意乱转,南一夜更是提着垃圾桶朝外走去。众人又看了看校长先生,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校长先生哪里清楚是什么原因,只能满头大汗尴尬的笑着,随后快步朝戊戌走去,见他低着头,不理睬自己,便狠狠的摇了摇他的肩膀。

      他现在内心里面恨透戊戌了,如果有可能他真想让戊戌现在就滚蛋。可惜他此刻得忍耐,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翘首以盼等待他讲课的市长大人。

      感觉肩膀有人推动,戊戌便撩了一下眼皮,见是满脸通红的校长先生,便合住讲义好奇的问:“呀,是校长先生啊?有事?”

      “没事,只是你怎么不讲课?”校长先生笑着轻声问他。在怎么恨,现在也只能压在心底里。

      “讲课?”戊戌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看市长一行人。他本是异界之人,十分缺乏这世界的种种知识,那里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依他那个世界的价值观来看,自然而然的把这些人都以为是找他求学问道的。于是,他大模大样的咳嗽了一声,语气平淡的对他们说:“想听我讲课,那你们得问,不疑惑不解答。”那腔调,那神态,活脱脱的把众位身居高位的成年人当成儒子那样未成年的毛头小子来看待了。

      如此行径,把校长先生瞬间就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他身后的众人更是个个哗然,脸色暗怒。其中的秘书大人就觉得自己被看轻了,立马脸色不对的讽刺:“你什么意思?年轻人,别以为出外国留过几年学就目中无人,也别拿外国的教育方法来这里显摆。这也就是这几年,早几年你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汉奸!李市长,这种课,属下看不听也罢!咱们走吧。”说完他转身准备和市长大人一起走,但他忽的发现名子的父亲安安稳稳的坐着,就又只能坐下来。

      汉奸,这在中国人心中无疑就是最厉害的贬低了。在中国当老师的戊戌当然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秘书,说:“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这种不疑惑不解答的解答方式什么时候变成外国的教育方法了?你无知我可以教你,但你随意的叫别人汉奸,这就不好了。既然你说我是汉奸,那么我现在到很想了解一下‘汉奸’在你大脑中的概念是什么?”

      秘书大人皱眉,心中有气,理都不想理他。而名子的父亲却代替他回答:“出卖国家利益的奸枉之辈。”

      戊戌又问:“哦,那我是吗?我一个教书的能出卖什么国家利益?”

      这一次不待名子的父亲说话,秘书大人便站起来说:“还有投靠外国敌人,甘心受其驱使的人。”

      “那我什么时候投靠过外国?甘心受其驱使过?”

      “你在英国待过,这种事你心里清楚。”

      能说出这种话,就代表秘书大人此刻心里已经认定戊戌是汉奸了,哪怕此刻的戊戌能找出全世界的人来证明自己清白,对于秘书大人来说也是戊戌本人妄自做假而已。戊戌当然明白这道理,因此他只是翻翻白眼,低头继续看讲义,连理都不待搭理他。而秘书大人似乎把戊戌的沉默当成自己的胜利,面带笑容的坐了下来,并又一次对市长大人建议离去。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似大戏台的戏曲,使得靠窗而坐的法子和名子两人颇为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当儿,忽然发现戊戌不说话,秘书大人有些得意,两人便小声嘀咕了几句,随后名子站起来就用挑事的语气问:“老师,你的沉默是默认为自己是汉奸吗?如果是,我们就要拿鸡蛋砸你喽!”

      戊戌没想到这个话题让名子插了一竿子,这让他不由一愣,反口就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汉奸啊!”

      “是汉奸就拿鸡蛋砸我?”

      “当然!我个人是很痛恨汉奸的。”似乎唱二人转一般,名子刚说完,法子就站起来又接着说:“老师,汉奸之辈人人得而诛之。你现在如此疑惑,难道你不痛恨汉奸?”

      戊戌砸吧了一下嘴巴,看了看名子,又瞧了瞧法子,似乎看出他们内心的小九九,便语出惊人的回答:“你们还真说对了,就我个人而言,还真不怎么痛恨。”

      此话刚说出口,在场之人便无不皱眉。本来坐的相当稳健的市长大人也都面露愠色的准备站起来离开,就在他屁股刚刚离凳。戊戌忽然又开口问:“名子,你对汉奸的概念又是什么?”见他问话,市长大人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名子回答:“出卖国家利益,使国家遭受损失。投靠外国敌人并甘心受其驱使。”

      “概念很清楚,随着这个概念痛恨汉奸的确是应该的。”

      “老师,我是极度痛恨他们。”

      戊戌又转问儒子等人:“你们也是?”

      儒子回答:“出卖国家是无君,投靠外国是无父。无君无父,禽兽!”

      道子回答:“我与老师同理。”

      道子的回答挺让人惊讶的,使得戊戌不由多看了他几分。他又看了看农子和吴梨,两人也回答痛恨。得到回答后,戊戌便对名子说:“名子,既然你对汉奸的概念很清楚,我现在考考你的分辨能力。从前有一个村子,里面住了一百多口村民。有一天,日本的侵略者来到这个地方,手里拿着机枪见人就杀。当杀到五十几人时,其中一位村民便大声说:‘太君,太君,别开枪。有花姑娘。花姑娘!’随后他极其野蛮的把村子里面的三个小媳妇拉了出来,献给了这些日本士兵。这些日本士兵看到便笑哈哈的拉着姑娘走,没有在理睬那些村民。请问,那个奉献姑娘的村民是汉奸吗?”

      名子回答:“当然!献媚于敌人,不是汉奸是什么?”

      “但有四十几人因为这个汉奸的行为活下来了。你还如此痛恨?”

      “亦然”名子又说:“不懂揭竿反抗,反用女人来求豺狼放生。这种混蛋就更要死了!”

      “在那个汉奸奉献小媳妇时,剩余的四十人也都没有反抗,那么活下来的那四十几人也都应该死去?”

      名子很潇洒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见名子如此,戊戌又极其叹息的问:“你这样,就心安吗?”

      “安。”

      又一次潇洒的回答,不过他刚刚说完,就发现戊戌脸色很不好,因此便没有进一步阐述别的,乖乖的坐了下来。见戊戌还看着自己,便用书挡住自己的脸。

      被书挡住视线,戊戌这才把视线转到道子身上,刚刚道子的回答让他很讶异,他想听听道子何解。便问道子:“你呢?”

      道子回答:“懂得反抗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因为反抗往往代表着流血死亡。搞头打不过机枪,他们还想活下来就只能如此。一个国家富强安稳,成为汉奸是可耻的。一个国家软弱可欺,百姓变为刍狗,他们其中有人成为汉奸而活下来,虽然痛苦,但也可以接受。因此我并不痛恨那些汉奸。与其痛恨这些人,来净化自己的憎恨,不如去怜悯他们。去怜悯这些虽然愚昧却想活下来的人。”

      戊戌听后欣慰的笑了起来。忽然间,他又想起飘柳曾经给他讲的一个故事。飘柳是他异世界的朋友,时常喜欢到下界游玩,因此下界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他也亲身经历过。在一次聚会时,他讲过一个关于汉奸的亲身经历。汉奸是一位村长,他出卖了找他借粮的抗战者。那是七个正值青年的小伙子,其中一个是他当着日本人的面杀了,就因为他杀了抗战者,所以日本人对他很放心,对他管理的村子也很放心,给予了很大的自由度,与临村的十屋九空相比,他们村子的人是存活下来最多的。但在抗战结束之后,他就被同村的人给打死了。在最后的那一刻,汉奸村长说了一句话。

      “我想活下来,想让你们都活下来,如果国家能保护我们,让我们都能活下来,我怎么可能当汉奸?”

      这句话何等让人怜悯,戊戌每每想起便心中叹息不已。

      “戊······戌?是叫这个名字吧?”名子的父亲忽然发话了,随后他斟酌了一下,郑重的反问戊戌:“先生,觉得什么是汉奸?”

      “为己便是奸。”戊戌想也不想的反口就说,又进一步解释:“如果为了自己苟活,富贵等而献媚于敌人,那便是奸。”

      “那你是怎么断定一个人的想法呢?”名子父亲皱眉又问:“你要知道,人的想法是只存在于自己大脑的,他人是无法知道的。如果一个人本来是为了自己富贵而谄媚敌人,却一不小心救了他人,那么我们如何断定?”

      “这个·····”戊戌哑语无言起来。

      “再假如一下”名子的父亲又说:“假如一个人因为心怀他人而献媚与敌人,却多次没有救得他人,到了最后反而只有自己活了下来,那么我们又该如何断定?”

      戊戌听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说话。名子父亲见了便又邀请到:“你能和我出去走走吗?”随后他又制止了身后准备跟着的人,与戊戌两人出了教室。

      “先生叫什么?”沉默的走了一会,到操场时,戊戌想问他何事,但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先转头轻声礼貌的问名子父亲。

      名子的父亲似乎没有想到别人会不认识自己,楞了许久才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李刻”随后又说:“今天我是专门来听你课的。”见戊戌停下了脚步,他也跟着停下脚步,又说:“说实话,今天的课让我失望之极。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汉奸’这个敏感词汇上较真。难道就不能随着课本教吗?用自己理念来教育学生不是正道。就以汉奸而论,你要知道,汉奸是我们国人的一种痛,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要一杆子打死才行。”

      “为什么?”

      “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的纯正与团结。”

      “哦,是吗?”戊戌冷淡的回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便淡淡的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要在‘汉奸’上较真:“二战时期的中国有那么多汉奸,如果没有一二个是怀着屈敌保民的理想而当汉奸,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虽然他们愚昧的让人有些难过,但也实在恨不起来。真正让我愤怒的汉奸,是那种没有死亡威胁,并把民众当成自我升官发财捷径的人。那种人我除了禽兽,真不知道称呼它们什么。”

      “即使有这样的思想,你也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件事。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社会的可怕。你的这种言论,会招到众人攻击的。那不是一个人二个人的事,是全体中国人都会骂你的。”

      “骂什么?”

      “为汉奸辩论,当然骂你汉奸。汉奸,这在中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你不想在来学校的路上被人扔鸡蛋,或者被学校辞退。你就应该学会闭嘴。”

      名子父亲的话让戊戌沉默了起来,他摸了摸身边的树。学校操场周围树都被风吹的掉黄色的叶子,如同下了一场黄色的大雨。戊戌站在叶雨中间,面无表情的问:“不辨是非,要一股脑的痛恨汉奸?而凡是献媚于敌人的都是汉奸?”

      “这才是我们的爱国。”

      戊戌听了,心情无由来的沉重了起来。似乎有千百斤重的铁疙瘩压在胸口上,他抬头看了看掉叶子的树,又瞧了瞧一边的市长大人,他的表情充满了无奈,眼皮也因此慢慢的塔拉了下来。远处的教学楼里传来教师们的讲课声,其中还混杂着学生的回答声。他又是叹息了一声,默默的向自己的教室走去。名子的父亲见了连忙跟了过去,他心满意足的点头微笑了起来,觉得戊戌明白了其中的意义,他拯救了一个迷路的青年才俊。然而戊戌刚刚走进教室,就站在讲台上大声的说:“吾爱吾国,吾更爱良知!”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所谓。过了片刻,唯有儒子和道子似乎明白其意,两人同时站起来对戊戌行礼,口称:“老师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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