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为棋》糖渍杏子

2、凉城醉花

　　一年后，凉城。
　　凉城最大的风月场当属醉花楼，可就算是醉花楼，做的也是深夜的生意，白天应该门可罗雀才是。但今儿个太阳还没落山，醉花楼居然就已人满为患，实属罕见。
　　老鸨站在大堂中迎来送往，浓妆艳抹的脸上堆着媚笑，看着久违的大堂里人声鼎沸的场面，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她哪能不高兴，小半个月前，她请来的美人从南向北一路北上，终于到了凉城进了她醉花楼的门，自从有了这美人做她醉花楼的台面子，那赚的银子一向都是大把大把的。
　　这段时间势头造得差不多了，便到了给这美人找个稳定金主的时候了，简单来说就是今晚，谁出价高，谁就能跟这美人共度一夜，而她醉花楼也可有大笔银子入账。
　　老鸨心里算盘打得当当响，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趁着空闲抓过一个小厮，皮笑肉不笑地悄声问，“洛笙公子可起了？”
　　小厮支支吾吾，表示不知道。
　　老鸨气得急得连拍好几下小厮脑袋瓜，“哎哟，你个脑瓜不开窍的，这都什么时辰了，没起赶紧把他薅起来呀！啊不是，是恭恭敬敬地请起来，快去！”
　　“是，是。”小厮捂着脑袋，领命而去。
　　这厢老鸨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见有达官显贵进门，忙笑着迎了上去。
　　“哟，康王爷您来了，也是来一睹洛笙小公子姿容的，啊哈哈，快里边请，里边请~咦？这位是？”
　　康王爷是醉花楼的常客了，同样的喜好保持了很多年，年轻时喜欢男孩子，年纪大了体能不行了还是喜欢年轻的男孩子，他不到场老鸨反倒奇怪了。只是今天康王爷身旁却跟了个面生的英俊男人，老鸨自诩见识过凉城各种皇亲贵胄，却不曾见过这个男人。
　　康王爷哼了几声，挺着日渐突出的肚腩，把玩着手上扳指，一副闲庭信步模样，“这位？你不认得？”
　　老鸨搓了搓手，尴尬陪笑，“这…恕妾身愚钝，还真不认得这位公子哥。”
　　“不认得？”康王爷惊讶，顿时调子拔高起来，摇头啧啧几声，却是对那英俊男人哂道，“哎呀你瞅瞅你，啧啧，活的太失败了，本以为你是凉城人尽皆知的人物，没想到连这醉花楼的人都不认得你。”
　　男人只是笑笑，低调得很。
　　人尽皆知的人物？老鸨心中一惊，正视起眼前这个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穿着看似简单，可先不说这面料肯定是普通官员消受不起的，单说领口袖口的纹样皆是金丝银丝绣成，腰间玉坠更是品质绝佳，是个有地位的，再对上这年龄，老鸨心中有了几个答案，却不敢乱猜。
　　康王爷呵呵一乐，帮忙介绍，“胡妈妈你可听好了，这位可是最近凉城的风云人物，穆将军，穆枫，你晓得了？”
　　“穆…啊！”老鸨心中一惊，“原来是穆将军，哎哟，失敬失敬，您二位里边请~”
　　穆枫？果然是位响当当的人物，朝中新贵，没想到这么年轻。
　　这穆将军向来洁身自好，很少来她醉花楼，她不认得也是正常，可今天穆枫现身于此，难不成是个好男色的？老鸨心里暗自想着，面上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到位置极好的雅座，客套几句便告退了。
　　待老鸨走后，康王爷摇着折扇，笑着揶揄英俊男人，“你看那老鸨的眼神了没，肯定心里不知怎么揣度你呢，毕竟咱们穆小将军洁身自好可是整个凉城人尽皆知的。”
　　“她怎么想我管不着。”穆枫面色不改，“我心里清楚，不过是与你打赌赌输了，否则这种地方我说什么也不会来。”
　　“哎哎哎，愿赌服输，你既然来了就乐呵呵的，别总板着一张脸啊，免得把这醉花楼的美人给吓着了。”
　　“我并非刻意而为，实在是不擅长这类交际。”穆枫视线顺着围栏望向大堂中装饰的格外华丽的高台，知道这台子便是为醉花楼新得的一位清倌准备的，今夜出价最高者，能与这美人共度良宵。
　　“到底怎样的美人会如此炙手可热？”
　　“这，本王就不得而知了。”康王爷嗓子哼哼着，品了品上好的茶水，“也亏得你这几年平乱有功，凉国安定，否则啊，本王在凉城哪有心思看美人啊。”
　　时辰尚早，穆枫嫌大堂里太过喧嚣，脂粉气太浓，借口出去透气，来到醉花楼后的花园里散心。醉花楼之所以如此得名，除了美人，靠得便是美酒和花了，这前楼后楼中间是处花园，景致修葺得极为精巧，快赶上官员府邸了，穆枫漫无目的地逛着，见前方栽着桃树开了花，便走了过去。
　　桃花开得正盛，顾枫正专心赏花，一不小心，便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身娇体弱的，比不上他征战多年的身体，这一撞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穆枫见人戴着纱帽遮着脸，想必应该是醉花楼的姑娘吧。
　　那人还未起身，先跟他道歉，“对不起。”
　　男人？穆枫愣住。
　　虽是个男人，那人声音却意外的清润好听，宛如流过心底的清泉，明明并不刻意魅惑，却无端让人心里痒痒的。
　　穆枫向来不解风情，受此影响不大，“无妨，快起来吧。”他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况且他也有错，于是自然地向那人伸出手，想帮他起身。
　　那人没有拉他的手，而是自己踉跄起来，谁知纱帽刮在桃树枝上，直接滑落下去，露出隐藏的容貌。
　　穆枫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你？是谁？”
　　那人原本也是愣住，看到穆枫的反应，这才意识到了自己露了脸，神色慌乱起来，用袖子捂着脸绕过穆枫走了。
　　“哎，等下！”他刚想叫住那人，那人已消失在园里，居然急得连纱帽都顾不上捡。
　　穆枫捡起纱帽，抓在手中，一点一点平息着方才心中的震撼。
　　大堂里，康王爷独自在雅座上等得百无聊赖，没过一会就上下眼皮打架，打了瞌睡，忽然听见穆枫回来的声响，发着牢骚道，“你还记得回来呀，把本王一个人晒在这儿这么久，害得本王还以为你扔下本王一个人走了。”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散心忘了时间。”穆枫在桌旁坐下来，将那纱帽放在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康王爷打量了一眼那纱帽，心里顿时明白了三分，“嘿，小穆枫啊小穆枫，没想到你这效率也挺高的，莫不是看中哪个美人了？跟本王说说，本王今晚就把人儿送你床上去。”
　　“王爷说笑了，这是我捡到的。”穆枫摇了摇头，面上重归平静，就连康王爷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唔，哪里能捡到，本王也去捡捡看。”康王爷口中嘀咕着，摇头晃脑地吃着手边坚果蜜饯，漫不经心地观看台子上表演的歌舞，“今晚登台的那个清倌，叫什么洛笙的，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说什么那身段眼神能把人魂都勾走，你说这人有那么邪乎吗？”
　　“洛笙？”穆枫口中喃喃念着，“名字不错…”
　　他心情有些复杂，连康王爷看似随意的诧异目光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