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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烛山来者(二) ...

  •   章七:

      焦七宅邸气派的很,高门阔府,门外两口石狮栩栩如生,面目狰狞,地上零星撒着半干涸的血迹。戌时夜黑,门口悬着白惨惨的纸灯笼,腥味冲天。

      城主见晏玄非和焦十五一同过来,瞧出今日的焦十五身穿的正是烛山修士的衣袍,风雅灵动。早先觉得这青年路子不同寻常,他却未想到会是晏氏的人。

      他朝晏玄非与焦十五施礼,“两位公子来了。”

      十五还礼,指着旁边啃了一半的人腿,“出什么事了这是?”

      城主叹气差人抬走那条腿,引着他二人进去。

      “昨日晚上黄半仙来了焦七府上,本来焦七就死的蹊跷,他非要作法。焦七府上的人哪肯,之前李书生被咬死后就是因为他作法起了尸的。”

      十五扫向四周,几十张棺材摆在庭院很是肃穆。

      “黄半仙被焦家人拒绝,觉得自己被轻视,跑去拔了棺材上的镇魂钉,一碗狗血泼在棺材喊着天灵灵地灵灵。”城主现在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焦七起尸后将府里的人屠了遍,黄半仙也给活活咬死在棺材里了,还好那位小公子赶来,不然焦七逃出去这城里怕也不安生。”

      城主语气激动的说到这,朝身后看了看,“那位小公子呢?”

      晏玄非淡然道,“长候有事在身。”

      “是这样。”城主了然,双手施礼道,“如此还是多谢仙长除妖,受我一拜。”

      晏玄非面无表情地还礼。

      十五瞅着不复之前气派的焦府,皱眉不解,“焦七叔死得早,本就不干净,怎么没早点拉出去埋了?”

      “焦城有规矩,这尸体须得在家里停放三日才可出殡。”城主回答。

      十五了然。

      晏玄非随城主将焦府看了遍,最后朝十五望去,“过来。”

      “怎么?”十五跑过去。

      “这些棺材你自己看,都是不能留的。”晏玄非声线最是清冽,十五听得极为舒服。

      城主面露难色,本想明日下土为安,听晏玄非这口气,“这是何意?”

      晏玄非不等他说出反驳的话,直接道,“会起尸。”

      “那公子是想怎么办?”城主听见起尸就想起来焦府看到的血腥惨状,“可有法子除去?”

      晏玄非道,“烧了。”

      城主连忙叫住院子里的将士,让他们别忙活了速去找干柴运过来。

      “不必。”晏玄非出声打断,转身望向十五。

      那眼神意味很是明显,十五纳闷了,怎么他一个眼神自己就明白了意图,佯装咳嗽了两声,“我大病初愈,这点小法术晏公子还是应付得来吧?”

      十五好奇,想看看烛山法术是如何不同,怎么被后世书文各种鼓吹玄妙精纯。

      晏玄非垂眸与他对视,掀起唇角反问,“这点小事须得我动手?”

      十五啧了声,这别是烛山下来的大少爷吧?不过还是抽了张符隔空甩到一堆棺材上,手指拈诀,口中默念咒语,顷刻间火光大现。

      晏玄非站在他身后,从拈诀到念咒,视线便从来都是落在这人身上的。

      十五回头就对上他映着火光的眸子,挑唇道,“晏公子不愿动手就算了,还躲到我身后怕沾了晦气?”

      翌日

      城中不再传来有人死亡的消息,晴空万里。

      十五得了闲又去茶楼听书,顺便还捎上了晏玄非和长候主仆二人,美名其曰感受焦城淳朴民风。

      掌柜瞧这架势就知道是近来相传的烛山修士,连忙领着奴仆到门口,客客气气地将他们三人迎了进去,“三楼雅座有请。”

      十五笑道,“一壶月湖春晓,一盘桂花糕,就二楼临窗的位子就好。”

      晏玄非生的清艳淡漠,繁复精美的黑衣白袍穿过人群,背影一动不动地直接上楼去,引了不少人好奇注目,纷纷低语交谈这是烛山来的大人物,瞧瞧这气质和混在这里喝茶的十五就是不同。

      焦十五瞪了眼拍马屁就拍马屁怎么还扯上自己的人,“嘿,不听说书怎么说起我呢?”

      茶客也没想到堂堂一个大仙们的门生听到这种纯属吹嘘的谈话会反击,不过听到就听到了,不是说烛山最温文知礼、不矜不伐,难道还当中给自己难堪不成。

      见那两位茶客面面相觑不作答,焦十五挑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肆意的很,“我这是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怎么就叫张扬跋扈了?”

      茶客正佯装喝茶缓解尴尬,听这话直接连着茶叶大口吞下肚,嗓子糙的很直咳嗽起来:厚颜无耻,没脸没皮!

      十五当他咳嗽是在不呛字的反驳,起了玩心,遂回头朝停在前面的晏玄非道,“晏公子来评评理。”

      末了,他朝晏玄非的方向撩了撩长发,挑着下巴笑得跟花开似的好看,“风流么,倜傥吧?”

      晏玄非淡着脸色,语气平淡,“调皮。”

      他实在不懂十五为什么要将风流倜傥拆开来说,风流么?呵。

      十五:“……”

      台上说书人正说到烛山的事,见那三人进来稍停了下来。老者揉了揉浑浊的双目,使劲儿盯着他们看。

      《九州神迹·世家明礼》提到,烛山门生着白衣云锦,外罩雪色对襟长袍披轻纱,玉冠墨梅簪,飘然出尘恍若谪仙。其中以晏氏一派穿着最是精致讲究,内穿黑色修身长衣,银丝绘星辰万象;又着白色云锦雪袍,金线绣日出之景;外罩鲛绡;头戴登云冠垂太极流苏阴阳坠,风雅无双。

      老者再看向二楼临窗那桌时,长候与焦十五的衣着和书上描述的烛山门生一字不差,而旁边那位黑衣白袍的青年气度更是不同,有种仙风道骨的飘然意味。虽是黑冠束发。但那黑色莲冠与寻常见着的头冠不同,黑冠上竖着约一寸宽细长的挑子,细窄的挑子往后仰着,末端悬着个太极流苏坠,束起来的那缕头发正好成髻被挡在冠后,余下的长发挽了个马尾垂着。

      晏玄非被老者堂而皇之地盯着看了半晌后眉头轻皱。

      十五闲的无事,余光正好看见他眉头皱起的一幕,想来晏玄非是没给人当稀奇看过的呵?他从袖中抛了一粒碎银子抛过去,拍了拍巴掌,响亮的啪啪声。

      十五扬声称赞,“说得好说得好!莫要停,老先生继续说。”

      晏玄非眉心一展,正好小二上了茶和点心。

      老者起身整襟抖袖,俯身朝晏玄非行了个大礼,言语万分激动,“竟真是烛山来人,这登云冠是不会错的,晏氏的人。”

      堂中皆是议论纷纷,还有想过来搭讪的询问他是哪一派的。长候掏出一锭银子给了老先生,声音洪亮,“公子是来听书的。”

      一句话,楼里的人也都识趣的安静下来。

      十五想,果然是自己碎银子比不上长候的财大气粗么?

      烛山的人都在场了,老先生不便也不敢继续接着讲烛山晏家的轶事,转而聊起曾经显赫一时的岐川凤家。而楼下听书的茶客不愿错过大好时机,纷纷让老先生继续说烛山的事,说的不对楼上的烛山人还能修正呢。

      老先生哼了声,这群人可不就是听故事不嫌事大的心态。他自己说了大半辈子书了,仙家的杂记如数家珍,但其中也有不解,要是得此机会弄清一二也是不错,便朝晏玄非方向望去,见那桌人没有意见。

      老先生又作礼,“既然仙长们不介意,那小老儿得罪了。”

      旁边弹琵琶的少女也被气氛感染,提起精神不敢出错。

      “方才说到晏家家主有两个儿子,一母同胞。也是后来仙门中万万不可说的两位公子,”老先生道,“长子出生一双竖瞳,这在仙门是不详征兆,而次子出生便得了一身仙骨,是要成仙的人。”

      晏玄非尝了口茶水,十五递过一块糕点来,“见你早晨没吃,不饿么?”

      他倒是连辟谷都忘了?晏玄非怅然的看着这块桂花糕,许久才拿过咬了口。

      老者又说了些这两兄弟从小被区别对待的事,引得台下唏嘘不已。

      “大公子子养于烛山,生来竖瞳自然是一身戾气,无法无天。二公子自幼送去三清观修行,盼能早日成仙。”老先生喝了口水,继续抑扬顿挫的说道,“不知道晏家主是怎么想的,大公子生来不详,却把小儿子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唉,琢磨不透。”

      “据说那大公子风流成性,每次下山必去青楼小馆,而且就因为风月场所的争风吃醋,还屠了当时两家仙门,震惊修仙界。”老者顿了顿,朝晏玄非看去,不敢点名道姓模糊的问了句,“是有这事么?”

      晏玄非朝老先生看了一眼,没说话。

      “至于二公子,本来也是修成仙骨只盼个时候飞升,却因他那三清观里的师弟给毁了,五百年前三清观灭门之祸在座都是清楚的。”老者又将傅良夜与烛山那位的事情说了个遍,从幼年时同门之谊到少年时喜欢同一个女子,再到烛山那位被逐出师门的万念俱灰,以及灭门惨事。

      老者喝了口茶,又看晏玄非,“说来二公子还好么?”

      晏玄非垂眸望着杯中清茶,没说话。

      “咦?”十五听得次数多了都能倒背如流了,支着下巴看向旁边青年,“晏公子在烛山可有见过晏家那位?”

      晏玄非道,“哪位?”

      “二公子。”

      晏玄非皱眉,拨开茶水浮着的叶尖,“问这作甚?”

      “好奇,”十五道,“我与老先生之前因为一件事闹了不痛快,所以想来问问。”

      “何事?”晏玄非放下茶杯,正儿八经的等着焦十五的问题。

      “晏家二公子与傅良夜真的有一腿么?”十五抽出怀里的卷七,宝贝的很翻看一眼笑说,“这画册你也是看过的,画中的二公子眉目竟像个女人般清秀的很。”

      晏玄非没想到他竟是要问这个,当下冷了俊脸,一把将翻开的卷七合上。

      “到底有没有?”十五追问。

      晏玄非冷声,“你觉得呢?”

      听声音知他薄怒,又不是说他和傅良夜有一腿,怎么还生气气了?惹不起的烛山门生,护短得紧。

      十五却并没多少惧意,想了会儿掀起唇角缓和气氛,“应该有吧,大魔头傅良夜杀了这么多人,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但说是从头至尾都没伤晏家那位一根汗毛,瞧着,这难道还不是有一腿?”

      “呵。”晏玄非脸色更冷,暗沉的眸子望着窗外。

      末了,十五与说书老先生问道,“先生可还记得那日的问题?”

      老先生怎么会不记得道德沦丧的焦十五,气质与晏玄非、长候二人全然不符,却穿着身烛山衣物。与其说他是朝十五施礼,倒不如说是朝烛山的衣服施礼。

      “老朽不知,还请公子明示。”

      十五坏心思的挑起桃花眸子,春风过境般笑起来,当众大言不惭道,“傅良夜与烛山二公子是有一腿的,我问过公子了。”

      老先生一阵尴尬,面上给气的一下红一下白,直抱着茶杯喝水。不可置信的看向晏玄非,“这,这,怎么可能!”

      “不信?”十五哈哈两声,手朝身旁矜傲的公子一指,“你问他。”

      晏玄非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言未发,拂袖下楼。

      十五见着老先生给气的酱紫的脸,朗声笑的欢快,下楼还不忘继续编排,“如何,我便是没说错吧?”

      老先生气得直想拍惊堂木,扯着嗓子吼道,“大逆不道,你这是离经叛道!”

      从茶楼出来,烈日晴空,干燥无风。

      城里朱楼碧户鳞次栉比,长街行人甚多。晏家的马车过于碍眼,引得不少人惊艳注目,马蹄与轮毂碾过扬起尘土飞旋。

      晏玄非在马车上看着他,目光沉沉,“你觉得这样就是有一腿?”

      十五跳上马车,却没跟上晏玄非的思路,“……哈?”

      晏玄非道,“不伤一根汗毛。”

      十五捧腹大笑,滚到车厢底部的毛毯里,舒服的躺着朝清心寡欲的公子眨眼,“你真是,哈哈哈……不是看过卷七么,怎么还问我了。”

      晏玄非想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玉色的容颜染了层淡薄的红,“放肆。”

      卷七里的插画,傅良夜和烛山那位可不止有一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烛山来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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