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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焦城还魂(一) ...

  •   章一:
      时值七月,天数过半,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日子。

      焦城位于三江渡口,又与长泽山为依,原本是处往来仙家落脚的城镇。因这山上有座久负盛名的三清观,多年之前往来修者方士络绎不绝,只为窥得一二法术,不过数百年前三清观被屠无一幸免,被终年积雪淹没尘嚣。

      最近几年,焦城依靠江河聚集了不少商贾,算得上是个繁华的城镇了。烈日暴晒下,高楼朱阁泛起阵刺目的白光,长街往里走,石板路都被晒得裂开缝隙,更别说树木花枝卷起的叶角,就连街上叫卖的小摊也懒洋洋的犯起了倦。

      午后正热,难得寻个好地方消暑。城东茶楼却是坐北朝南,背靠江河,整个炎日就数这地方迎风凉爽。里堂已经聚了不少人,叫上一大碗凉茶就能在楼里坐上半天,听那台上老者讲讲故事也是惬意的很。

      “这就完了?”

      “傅良夜竟是因为个女人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可恶至极!”楼里正是在说三清观灭门一事。

      “后来是如何了,那大魔头真就死了么?”

      “早就魂飞魄散了,打小就看过这故事,”有醉醺醺的声音道,“这都过了五百多年改了两个朝代,没准儿他都投胎好几个轮回!”

      “魔头罪孽深重定是入不了轮回的,该在十八层地狱受尽煎熬才好……”

      “怕是地狱也不敢留这魔头的,”公鸭嗓茶客接起话头来,“一己之力屠了五千多人,魔头还把九州上百修仙世家逐个儿血洗了遍,阎王爷见了都要怕!”

      “佩服佩服!”

      “少说些,小心惹了祸事!”

      一人低声呵斥,众人亦察觉不妥,纷纷噤声,转开了目光。一时间,厅上骤然静下来,酒楼内外弥漫着几许尴尬,添茶水的小二赶紧上前,给客人们半空的杯子里点上几点,再顺着楼梯慢慢的往二楼行去。

      就在二楼窗边,正有一人倚靠在座椅上,怀中抱了个细长的黑木匣子,手持一本摊开的书册,他双眼却没有看书,而是看向了一楼厅堂里暂时沉默下来的人群。

      窗户开着,日光白亮而舒朗,照着这人修长的手指,也照亮了他俊美非凡的面容。疏忽一阵风来,轻轻拂动他手中书页,只见书册面上落了几个墨色大字,乃是《修仙情史.三清秘闻》。

      原来这位青年所看的书本,也在说数百年前那所三清观的故事。

      没什么意思啊……

      青年暗暗摇头,合上手中书本,这说书老儿讲的故事还没他自个儿在书铺子里买的《修仙情史.三清秘闻》有趣。

      当年的三清观就建在长泽山上,山脚下便是焦城,焦城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自有不少关于三清观的故事流传下来,至于这些故事中有几分是历史的原貌,几分出于文人墨客的杜撰,早已无迹可寻,难以辨析了。但不论如何,江湖上都说,但凡关于三清观的故事,蕉城版本总是相对最靠谱的。

      厅堂上依然寂静着,青年喝一口茶水,清澈的双目一转,朝楼下大声道:“老先生,后来呢?那傅良夜死后,另一位烛山的公子怎么样了?”

      “烛山……”

      说书的先生正要回答,一抬头,看到二楼上的人,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你,焦十五,你又想说什么刁钻古怪的话?”

      “啧,我哪有什么古怪。”焦十五笑眯眯的,一脸诚恳,“我就是好奇,你说这大魔头傅良夜都死了,那位烛山公子也总该有个说法吧?”

      “能有什么说法……后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

      说书老者收回目光,长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焦十五的问题,只反复说道,“傅良作恶多端,堕入魔道,自个儿不得善终不提,好端端的三清观,也在眨眼功夫就给毁了。”

      他老人家不回答,座中诸位听书人可不依不饶了,立刻便有人蹦出来,接着焦十五的话道:“不对吧,烛山那位难道屁事也无?他怎的就能不受责罚呢?”

      “可不是。”旁边另一人接过话茬,“我那日听在西江楼喝茶的时候,听几个修士聊过这事,据他们说,仙门中早有说法,说当年的事情啊,其实是烛山那位先动的手,为了报他被逐出师门之仇!”

      “哎,哎,诸位等等,诸位等等……”

      眼见着堂上气氛又要燥起来,说书老者有点急了,重重一拍醒木,镇住乱纷纷的议论之声,跟着深吸口气,提高音量。

      “烛山那位至今尚在,还是莫要提他为好,再说了……”

      他清清嗓子,语重心长地道:“再说,烛山晏氏一门,乃是九州上千修道氏族中的佼佼者,向来修为不凡,地位尊崇,可是遭不得半点侮辱诋毁的,那些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咱们听过就算了,切不可当作真理,以讹传讹,什么先动的手,什么怀恨之心,无凭无据的,切不可乱说呀,烛山修士个个儿都是人中龙凤,风骨清奇……”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二楼,目光里满是埋怨,都怪这个刁钻古怪的焦十五,哪壶不开提哪壶……

      焦十五却没收到说书老人抱怨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本《修仙情史.三清秘闻》上,看得津津有味。还是看书的好,瞧这描写,瞧这插图,啧啧。

      这书上写着:不知不觉,时辰已近午夜,大魔头傅良夜和烛山小公子说完话,便双双褪去衣衫,赤条条地抱在了一块儿,朝后缓缓倒向榻上……瞧着那小公子的身板被傅良夜压的泪如走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当真是快活的很。

      这一页最后一个字恰好断在紧要时分,焦十五目不转睛,飞快翻过去,正要接着看,忽然一声响动,那添茶的小二已站到了他跟前。

      “焦公子,你还喝茶么?”小二问的客气,但脸色却极差,这都是第七次来了。

      焦十五虽然长得俊美惹了不少姑娘青眼,但他来茶楼占了个极好的位置后贼抠门,经常三杯茶从早喝到晚,一天就花三文钱做些文人雅士做的事——喝茶听书。

      “最后一杯不如就不收银子了,怎样?”十五笑问,他兜里就只剩一个铜板。

      “同样是姓焦,焦七老爷喝茶爽快,你这是无赖!”小二冷着脸。

      “那我今晚便不走了,”十五晃了晃杯中最后一点茶水,“尚有一口也是茶。”

      “你!”小二从未见过这样的客人。

      “就给我倒一碗茶,喝完就走。”十五勾唇笑说,“不然又像昨日闹到戌时就不好了。”

      不说还好,昨晚就是因为焦十五一口茶喝到大半夜导致深夜才打烊,掌柜没少训他们怎么又把焦十五这厮无赖给放了进来,但送上门的生意总不能不做吧,毕竟三文钱的茶也是生意。

      小二为难地朝楼下掌柜看去,见掌柜沉着脸点点头,只求把焦十五赶紧送出去,这不长眼的一屁股就坐了财神王公子最喜欢的位置,害的王公子都不来吃茶了,平白损了几两银子进账!

      “喝完赶紧走!”小二气呼呼地给他满上,“看这么多书能干嘛?”

      十五眯眼笑,“就看看罢了。”

      “有什么好看的,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小二打小就在茶楼做事,这故事听了不说千回也有百次,扫了眼看书的青年继续道,“你又不是三清观的人,好奇这些作甚?还不如去找点事做。”

      十五小看小二拎壶走远,没准儿我还真是……

      他笑着垂下双明亮的眸子,似在看怀里那细长的漆黑木匣,匣镂白鹤凌翅图纹,外垂剑柄,剑柄上刻有太极图案,末端还挂着一个流苏玉坠,很明显是剑匣。

      自冰河醒来时这剑匣就躺在身边,但如何也拔不出里面的剑来。焦十五大脑比宣纸还要干净,全然记不清自己是谁,这名字也是在焦城一家包子铺前一口气偷吃了十五个热包子得来的。

      在焦城待了几天,十五没有一点头绪。听了这么多说书的和写书的,从衣着上面得到了唯一能肯定的件事,自己是三清观里的修士,大概也是最后一代了。

      好几本杂记里都提到三清观男修着蓝衣墨袍,女修着湖蓝白袍,且道袍内有白鹤展翅祥云刺绣,自己腰间挂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玉扇腰坠与书中提到的太极环佩腰坠不同,这并不影响他断定自己为三清观弟子的想法。

      三清观被屠之时他在冰河深渊里躲着幸免于难,是以五百多年后能重见天日,不管怎么说,眼下还喘着气儿就是件好事。

      这一场说书从晌午听到傍晚,夕阳落尽在鳞次栉比的城中,描出淡色的金边,安宁而美好。渐渐的,天黑了下来,楼下茶客多了些,台上开始弹琴换了个故事来说。

      七月末的夜里还是热得很,十五只手直接搁在了外面,墨色的长袖在空中飞扬,他挑眉看向窗外灯火满城的热闹景象,眼中漾着似笑非笑的肆意风流,薄唇轻挑。

      正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吵杂的闹哄声,焦十五扭头望去,一壮汉汗流浃背的站在下面,接过旁人递来的茶水一口喝了个痛快。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楼下茶客倒了茶水给来者。

      “秋,秋娘回来了。”

      那桌有七八个人,这话落地整一桌的人不复方才高谈嬉笑,一同安静了下来。

      “你是说哪个秋娘?”座旁纶巾束发的青年问。

      “还能有哪个?裁缝店里的秋娘,”壮汉又豪饮了一杯粗茶,摸了把胡茬上的水渍道,“绫罗西施,总该知道的吧!”

      “莫要胡说!”坐在居东方位的紫衣长者怒斥,“秋娘七日前就去了,阿志你肯定眼花了!”

      被唤作阿志的壮汉连忙摇头,“她真的回来了,还同我说说起话来!”

      四下倒吸了口气。

      “她不是病死的么?”

      “会不会是头七有放不下的事情——”

      “闭嘴!”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后,紫衣长者面上神情凝重,“你当真没看错?”

      “没看错,我发誓真是秋娘,焦七叔。”阿志面色紧张,“这可怎么办,秋娘回来了,我们——”

      “说什么胡话!”焦七叔朗声呵斥,“你说她跟你说过话,那我问你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焦十五还坐在窗边,抱着剑匣的姿势未变,他会盯着这桌人看是因为跟这个叫焦七的有点过节,算得上是他在焦城觉得眼熟的人,所以他就仗着耳力不错光明正大的听起墙角来,反正大家都是熟人。

      阿志抢了杯茶灌入喉,哑着嗓子,“秋,秋娘说多谢我们的照顾,问她做的衣裳我们穿的可还合适?”

      抽气声如一道逆流,让室内瞬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他们确实有在裁缝店订做过衣裳,但是林秋娘过世后他们就把衣服丢的丢烧的烧,哪里还会自个儿寻晦气穿死人做的衣服?更何况这秋娘是被他们拉出去埋了的,怎么可能回来?

      算起来今日正是第七日,难道真是头七?

      楼下那桌匆匆结了账,神色焦急的离开茶楼。小二很是利索的收拾干净桌子,很快就有新客入座上茶,茶楼里有谈诗论赋,也有生意人,好生热闹。

      十五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生老病死本就如日升月落般有常。端起粗瓷大碗,吹开茶上浮着的叶抿了口,茶味很淡显然是煮过很多次的,但喝着凉爽极了。

      细细品尝完最后一口,抬起胳膊擦掉唇角的水渍。十五将怀中的剑匣反手甩到后背,提步一跃便轻身掠出了窗口,翻身跳到屋檐上。

      他正准备就在房顶过一宿,耳畔响起了声狗叫声。

      “汪!”许是太久未听过狗叫声,十五觉得这叫声细尖凄厉的很,放在一条狗上是不是过分了些?

      忽的,他连忙跳起身来,眯眼看向楼下长街,但如何也寻不到刚才看见的一幕。

      他分明看见一个身着藕色襦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团血淋淋的肉球走入了人群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三更- -继续,下一章见!
    先出来的是受!!!
    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吧,存稿二十万……所以放心*吧,厚颜无耻求包养!!!!
    十五:诶,人家回来了,可是小攻菌不在呢?
    某荷:咳,你们存在后世的话本里,乖。纵使修仙界没有你在了,但还有你的……大名。
    十五:那我还能重回修仙界抱小攻么?
    某荷:???别用这么纯良的口吻和我说发!!!
    十五:蠢材,我多少集才能睡大师兄,直说吧?
    某荷:……煞笔时代不同了还当自己是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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