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入我怀》报之以琼琚

3、潜梦

　　第三章 潜梦

　　第二日。
　　陆皎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几天的困倦和疲惫终于得到了纾解。
　　轻松之余，陆皎算了算剩下大概还有半天的路程，所以愉快的决定在这里多停留一天，好好整顿整顿。

　　下午天气不错，陆皎决定先去村子里转一转。
　　村子虽小，但五脏俱全。陆皎去东边的裁缝店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服，在西边的小食铺给自己买了点儿零嘴，正准备去南边的古玩店去开开眼见时，小食店旁边的巷子里一阵骚动，陆皎没架住自己的好奇心，往里多走了两步，一男一女突然从一小门闯出，两人背上背了两个包袱手里提了两个包裹，行色匆匆的奔走。待那两人已然离开视线，陆皎又多挪了几步，从小门旁探出一个头观望着，只见小院里荒草丛生，一个女孩被人用粗壮的麻绳将手腕与木桩拴在一起。
　　又是一出夫妇逃亡不带孩子的闹剧。可怜。
　　陆皎终究没忍住悲悯之心，上前将小女孩松绑。这小孩儿衣着破烂，本来就脏兮兮的脸上涕泗横流，更加难看了。
　　这孩子恐怕不是那二人亲生的吧。看着小孩儿婆娑的双眼和怯生生的表情，陆皎叹了口气，从小食袋里掏出一两个零嘴递给她，小孩儿迟疑片刻，犹犹豫豫的伸出沾满泥土的双手接过。陆皎摸了摸她不怎么柔顺的头发，起身走了出去。

　　药店的伙计在柜台前探头，望了望门口，递给陆皎所要的纱布，迟疑的开口：“公子，这小孩儿在门口站了许久，就盯着您看。”陆皎面无表情的丢给他银两，道：“我知道。”陆皎扭头看着扒在药店门框上的小孩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小巷出来这小孩儿就一直跟着她，陆皎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而且街道人头涌动，她跟着跟着就会被人流冲散，所以也没太在意，但是，当她从南边的古玩店欣赏了一圈出来，这小孩儿跟着，她在北边的赌场没下注瞎吆喝了一圈出来，这小孩儿跟着，在返回客栈的路上顺道拐了个弯来药店买裹胸的纱布，这小孩儿居然还跟着！
　　简直甩不掉了。
　　陆皎索性蹲下了问她：“跟着我又不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小孩儿抿了抿嘴，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向陆皎行了个礼，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指尖都泛着白，小姑娘喉咙一阵滑动后才开口：“奴婢叫...叫小繁，今年...今年十二岁，奴婢...奴婢愿意一生一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公子对奴婢的恩情！”
　　恩情？？什么恩情？？送两口零嘴的恩情？？
　　小姑娘见陆皎面色不善，忙又开口：“我我我吃的不多能干活的，什么都能干，请公子收留我！”小姑娘紧张的看着陆皎面无表情的站起，扭头就走，毫不留情，脸一下子就皱成一团，眼眶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一层水雾，像是下一秒就能嚎啕大哭一样。陆皎走了没两步，回头看这小姑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开口：“还不跟上？”小姑娘跟变脸似的，立刻眉开眼笑的跟上她的步伐。
　　待陆皎把小姑娘换了身新衣梳洗干净，已是傍晚。
　　小姑娘规规矩矩的站在屋内，只是交叠的双手不时的搓动透露出她的紧张。陆皎决定挑一个轻松的话题免得她尴尬，“你的繁是哪个繁？”小姑娘急忙回答：“繁星的繁。”
　　陆皎点了点头，顺便嘱咐小二端两份饭菜上来。关好门，陆皎自顾自的给自己到了杯茶，“怎么到这个村子上的？”小繁细声细气的开口：“奴婢家在北方，前些年战乱，在逃亡的路上与父母走散，被那两人胁迫带至此，他们本想把奴婢卖给京城的一个大户人家当做侍女，但不知怎的，被他们的债主知晓了踪迹，于是撇下奴婢先逃走了。”陆皎看着小繁，小姑娘体态端庄，身形匀称，容貌虽谈不上绝色，但胜在清秀，小家碧玉形，怪不得被人看上做侍女。古代少女十五即可成亲，小繁十二岁，啧，说是侍女，估计一到年纪难逃作妾的命运。
　　在陆皎沉思时，小繁也在悄悄观察陆皎。
　　公子...公子真好看啊，比她少时在画册上看的俊美神仙还要好看。
　　小繁垂下眼帘，心里泛着粉红泡泡。
　　陆皎起身从小二手里接过饭菜，递给小繁一双筷子，把其中一份饭向她那边推了推，“吃吧，看你这样子就是饿急了。”小繁傻愣愣的接过筷子，看着陆皎淡定的吃着饭，眼泪又要涌出来了。
　　呜呜呜，公子人好看心善良，我要跟着公子一辈子，为他肝脑涂地！
　　陆皎没听见小繁的心声，就扒了两口饭，趁着小繁还在狼吞虎咽先去洗漱了。
　　在屏风后，陆皎边拿着纱布裹胸边想着小繁的事，自己是女人这事儿还不能透露，还不能确定小繁对自己是否忠心，乱世之中找个衣装精美看似有钱的大腿抱着谁都会，不敢保证在到了京城那个满街都是金大腿的地方她不会抛下自己，所以还不能跟她多说，只有当她足够当自己心腹时，才能将事情告诉她。
　　想完，陆皎穿好衣服，捏了捏酸痛的肩膀。
　　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来，还得照顾个小孩儿。
　　真累。
　　陆皎整理好自己，从屏风后面出来，小繁已经将碗筷桌子收拾干净，安安静静的站在桌边。
　　嗯，看起来起码家务活是不用自己来干了。
　　陆皎神色淡然实则内心痛苦的拎出班背的图纸，决定今晚把班背的图纸再看看，能看多少是多少，免得明天到了京城见了陶大人张嘴就露马脚。
　　陆皎边把图纸在桌上摊开，边对小繁说：“我是班背，从南方来，到京城找友人切磋技艺。”陆皎决定不跟她细说。待图纸按她想的样子铺好，才又开口对小繁说：“我再看看，你先休息，明早记得早起赶路。”小繁执拗的摇头：“不，我要陪着公子。”陆皎没吭声，看着小繁坚定的小脸，没拦着她。

　　等到陆皎从一堆图纸中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时才发现，口口声声说要陪她的小姑娘已经睡得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流出的口水差点儿殃及她的图纸。陆皎收拾好东西将小姑娘移到外床，自己睡在内床，看着中间一万八千里的距离，陆皎又向里缩了缩，直到背靠墙壁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床这么舒服，我才不想让自己或者小姑娘睡椅子呢。
　　陆皎翻了个身，沉沉的的坠入梦乡。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