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最后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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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客，酒中仙，一杯饮下百愁消。”
传言在东山之上的浮云寺里，住着一个极会酿酒的仙人。他鹤发童颜，餐风饮露，所酿之酒仿佛云端仙露，凡人饮上一杯就可忘了所有的忧愁。
既然是仙人，凡人自然是不得见的。然而他同凡尘有旧，与浮云寺中的得道高僧相交甚厚，因而常年居于寺中。
传言，如果有缘人，去往浮云寺，也许能够得见仙人。如果更有仙缘，也许能够得仙人一杯酒。然而有缘人一年还能有三五个，却从没有一个，得了仙人青眼，赠予一杯酒的。
浮云寺虽然占地较广，却不算是一间大寺庙，它甚至可以说是偏僻幽静。若不是近些年浮云寺藏着仙人一事，被人抖落出去，它也许仍旧是默默无闻的隐于深山之中，除了当地人，旁人都不会知道，那里是有一座寺庙的。
浮云寺既然不大，僧侣当然也不会太多，香火也不算旺盛。然而近些年来，因为这样的传说，一时之间，往来香客倒是络绎不绝，踏破门槛了。
然而这不过是民间传言罢了，江湖中人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浮云寺里不过是有一个喜欢酿酒的高人在此隐逸，神龙见首不见尾，见着他的人如同传言中一样少，而他的酒酿也从来不给人喝。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句在浮云寺，也是同样适用的。浮云寺隐于深山之中，位于山腰半中，东山虽然无名，但是海拔却是不低的。能够千里迢迢，爬上这样一座山，来这样一座无名小寺烧香的，也多是冲着山上的“仙人”而来。然而到了这里之后，他们却无法不为这里的美景所吸引的。
桃林里，有两个人。
一个穿着素色的僧衣，似是此间的僧人。他眉清目秀，双手合十，坐于林间的石桌旁边，神态从容且自若。
而另一个人，一眼看去，便只觉得入眼之处，就只是全然的白了。宽袍广袖，衣袂翩然，便连那头发，也似霜雪般的白。然而这样却让他更显出一种不似人间能有的的气质来。
他站于一旁的桃树下，纷飞的花瓣被风拂乱，吹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手中拿着酒坛，莹白的手指映着粗糙的酒坛，更显得格外美好。他正在从坛中倒出透亮的酒液，然而它们却没能被装于夜光杯里，尽数倾倒在了他身旁的桃花树下。
年轻的僧人看着这一幕，幽幽叹了一口气。
白衣人将酒坛里的酒尽数倾尽了，便转过了头，道：“每一回你都叹气，可是每一回你都不会拦我。”
“既已知道拦不住，又何必拦？”僧人反问。
“你虽不拦，然而心里面还是想拦的。”
僧人便摇了摇头：“想拦却也未必要拦的。”
白衣人看着僧人，见着僧人的神情，便笑了起来：“不愧是解语僧。实在体贴得很了。”他眉目间多了两分朗然的促狭：“你知我这酒，是不予人喝的。然而若是你要喝，也可匀你两杯，也不至于尽赠予这桃树，你也不必时刻担忧着这片桃林，何时就开不出花来了。”
僧人脸上露出两分无奈之色：“你这人……真是……”
“我如何？”白衣人大笑起来。
僧人看着对方的笑，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如何。能得仙人一杯酒，旁人仰羡不及。”他言及的是浮云寺上的传言，眼前人，正好被误作了所谓的“仙人”。
“嗯？”白衣人眉目间微带了困惑。他似是并不知道“仙人”之说。
僧人心中微叹了一口气。眼前人还是这样。对什么样的事，都不听不问不碰不看，仿佛把自己同尘世隔离开来。
旁人见了，都将对方认做仙人，便是因为这股隔离尘世的气质，近乎于虚无缥缈了。这个人身上……何时才能有一丝人气？
他的白衣仿佛永远不染尘埃，世间所有的污秽，也绝不能沾染在他身上半分。那一头白发恍见沧桑，眸光自来便是冷清而通透的，然而他却远远不到阅尽千帆历尽沧桑的年纪。
也许有的人，生来就是寂寞的。
白衣人也不追问，他将酒坛放在桌子上，目光落在桃花上：“今年的桃花似乎开得格外的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开得好岂不是很妙，那你便可多酿几坛酒了。”僧人抬手给对方添了一杯茶。
僧人从来不会向对方问起“你既然不喝，为何还要酿酒”这种问题。
事实上白衣人不仅不喝，也是不准旁人喝的。酿来好酒，最终都是全然的倾于树下。
从认识对方的那一天起，僧人已经习惯于对方如此做了。
“知我者，虚湛也。”白衣人笑道，说罢，他侧耳听了一下，唇边便微含了笑意：“小和尚来了。”
小和尚是浮云寺的一个普通小和尚，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他的职责除了做一个和尚，还得去采摘上好的桃花。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虚湛神色便有了两分了然，于是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去林外走了一趟。回来时，他手里提了一篮桃花。
“你现下便要去了吗？”虚湛将篮子递给白衣人，问道。
“嗯。”白衣人轻声应道，接下篮子便缓步离开了。
虚湛看着白衣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桃林边缘，才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去做什么。他那是提了桃花又去酿酒了。桃花酒。
今日他倒了一坛，便是要再酿一坛补上的。他能酿许多种酒……然而酿得最多的，还是桃花酒。然而无论多好的酒，都逃不脱最终被倾倒于树下的结局。
“大师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事情吗？”
虚湛猛然一惊，便发现桃林里已经不止他一个人了。
那是一个让人一眼看见就绝不可忘记的人。她太特别了，特别到见到她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天下英豪皆应如是”！
“阿弥陀佛。”虚湛双手合十，神情已经恢复了宁和：“施主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对方便笑了起来，笑意仿若朗朗乾坤，一派风清月明，绝计不会让人想到任何的阴谋诡计：“路过这里时，听见山下的居民说，山上住着仙人，便想上来试试看，我是否有仙缘，得饮一杯酒了。”她的笑意诚挚而又豪爽，不曾有半点扭捏作态之感：“只是走上半途时，风中忽嗅得一阵酒香，一时不自觉，便到了此处。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师见谅。”说着，她抱拳道。这是一个对于礼节并不熟稔，然而却格外善解人意的豪侠。
见到她的第一面，你只会为她的气质所摄，言行折服，绝计不会去在意关心她竟是个女子的。
虚湛便也笑了起来。桃林并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或者说，靠近这个方位的桃林，算得上浮云寺的禁地。然而面对这样的人，你却绝计无法去怪罪她闯了禁地的。禁地也只是禁些普通的香客，而白衣人也已经离去酿酒了，一时半会并不会再回来。因而虚湛也不曾提起这件事。
“无妨。只是你要寻酒，不当往浮云寺而来的。”虚湛道。
“三年桃花醉……”她叹了一口气，神情极是惋惜：“这样绝好的酒……”
“已全然的倾于树底了。”虚湛接道。
她的便紧盯了那棵树，她鼻子显然是真的极灵，对于酒是倒在了哪棵树下一清二楚：“那它大约是比我有口福的。说来……我已经数十载不曾见过如此好的桃花醉了。”她叹了一口气，脸上强烈的惋惜便被一些莫名的情绪冲散了一点，但是她又很快笑了起来，那点情绪便仿佛是人的错觉了。
虚湛忍不住道：“他的酒是不予旁人喝的。劳烦施主跑这一趟了。”他会被白衣人称作解语僧不是没有原因的，体贴如此，可不就是一朵“解语花”！
“啊……”她神情不明，似忆起了往事，然后便笑了起来，道：“既是如此，是在下多有叨扰了。”
“施主如此人物，江湖上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了。”见对方似乎生了离开之意，虚湛忍不住道。这样风度气质的人，当是世间的独一份。
“丐帮乔十七，在此别过。”乔十七领悟了对方的意思，笑着抱拳道。说罢，她转身便走。如此果断而又潇洒。
“丐帮……乔十七么……”虚湛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并不曾记得江湖中有这样一个人，便放弃了思索，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丐帮中人。”丐帮以豪迈义气出名，其帮主乔酿风更是以义薄云天为人所知。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便是丐帮中一个普通弟子，都有如此让人侧目的魅力。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桃林外而来。
“是你啊，离砚。”虚湛看清了人影，忍不住道。他以为是那丐帮弟子又中途返回了。
“嗯？有谁来过了？”离砚询问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虚湛问道，一边回答道：“方才有个丐帮弟子冲着酒香来此，只是你的酒并不给旁人喝，便出言将她劝退了。”说罢，他忍不住语气之中带了赞叹之意：“今日一见，才知丐帮弟子果真名不虚传！”
“丐帮啊……”离砚重复了一遍，语气仍旧不曾有什么变化，转而回答了虚湛先前的问题：“刚要动手酿酒，心中猛然一悸，便失了兴趣，于是便回来了。”然后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多问了一句：“那丐帮弟子又是何人？竟能得你如此赞叹？”
听见离砚竟对这样的事情感了兴趣，虚湛神色微有讶异，便笑了起来，道：“她自称丐帮乔十七，虽未曾听说——你去哪里？”
然而那白色身影便当真如一片浮云，消失在了桃花林里。
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的心为之跳动，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心甘情愿为之酿酒，那么只有一个人。
再次的投胎，人生于他毫无意义，只是毕竟来这世上一场，也不好做那轻生之态。于是存在于这世间，也只是存在着。生来白头，三岁不行，五岁不语。如此特异之处，自然无法讨喜。游历过家门的高僧，将人渡走。于是他换了一个地方，然而这世间，何处于他不是一样？而今，竟再闻得乔十七之名……便觉得，心仿佛跳了起来，竟像是个活人了。
离砚匆忙出得桃林，还没有到尽头，便见了一个人背倚着桃树，望着天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便起身打算离开，却不知道怎样的阴差阳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容颜一如当年。
“乔……十七。”
“离砚！”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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