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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只耗子 ...

  •   看着面前冷掉的三菜一汤,顾湄都快气哭了,但她忍住了,攥着手帕子,仰着下巴问那脸生的小丫鬟:“厨房什么意思?就给主子上这种饭菜?这种猪都吃不下的东西?!”

      “少夫人,厨房的安排就是这样。您如果不想吃,我这就吩咐人撤下去。”小丫鬟一脸无辜地建议。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已经跟着那些管事婆子学了不少看人下菜碟儿的本事。

      “不用了。”顾湄冷冷道。

      小丫鬟心底暗笑,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女,这点磋磨就投降认输了?幸好自己娘亲有远见,投靠了二夫人,要是跟着这种软包子主子混,怕是前途堪忧。

      还没得意完,就见顾湄倏然起身,不待所有人反应一把掀了桌面,一时间,碟碗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碎得彻底。

      小丫鬟讷讷不敢说话了。

      “滚!”顾湄指着门外凶声赶人。

      除了巧翠,屋内所有下人纷纷退下。

      等所有人离开后,顾湄才气鼓鼓地坐下,一边揪着帕子,一边恨恨抱怨:“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主子不正经,下人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侯府这么穷的吗?饭食这么差劲,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还不如慈善堂施舍的粥水呢!要么就拿冷饭冷菜敷衍,当我死了吗?!还有那个二世祖,扔下一堆烂摊子就出去寻花问柳,简直混账至极!那些管事也目中无人,明明早上让她们来交代事情,结果一个个推脱不肯来……”越想越气,她狠狠一拍桌面,下一刻又抱着发疼的掌心,把手掌的疼也算到了李珩头上,恨恨道:“气死我了!”

      “小姐,您消消气吧,”巧翠也心疼主子的遭遇,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一旁给予精神上的支持,劝慰她不要生气,因为气大伤身,“您把晚饭都掀了,再生气的话,晚上饿得更快。”

      顾湄哪受过这等委屈?在丞相府,只有她不肯吃饭,哪有别人不给她饭吃的?不管父亲母亲,还是上头的嫡兄嫡姐,哪个不让着她哄着她?几乎是被怒火控制住了心神,等顾湄回过神来时,不只身前的桌椅板凳,两边的精致瓷瓶也遭了秧。

      看着狼藉一片的屋子,顾湄沉默了。

      偏巧翠还在一旁提醒她:“小姐,世子爷不会生气吧?”

      “你怎么不拦着我啊?”顾湄哭丧着脸甩锅,把责任推到巧翠头上。

      巧翠可不背这黑锅,略有些惭愧道:“小姐,你拎着根凳子特别凶狠,我不敢上啊……”

      “怎么办?怎么办?”顾湄慌了,捏着帕子在房间干净的小块地方走来走去,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好主意,苦着脸向巧翠求助,“巧翠怎么办?我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巧翠也急,要是主子死了,那她这个下人不死也会被发卖,她可不想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乱七八糟的地方?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拉住六神无主的顾湄,小声建议道:“小姐,要不咱就说是房间里有耗子?”

      “耗子?你是说老鼠?”顾湄拧着眉头,觉得这点子不怎么好,但她想不明白哪里不好,于是摇了摇头,幽幽问道,“巧翠,你说我们现在收拾包袱跑路,来得及吗?”

      巧翠大惊,连忙劝阻她这可怕的想法:“小姐,被抓住是会被送到庙里绞了头发做姑子的!”

      “做姑子也比被折磨死好啊!”顾湄的语气透着生无可恋的意味。

      恰此时,忽听外面热闹起来,不时有人请安的声音越来越近,顾湄脸色刷地白了,完了,这回溜也来不及了。

      “小姐,我先去外面拦着,您快点收拾!”巧翠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立马打开门冲了出去,还不忘帮她关好门。

      顾湄顾不上感动,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门外,巧翠劝阻的声音都在发抖:“那个世子爷,您、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哦?为何?”那人的声音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

      “世子爷,那、那个小姐她身子不舒服。”

      “莫蒙我,屋里亮着灯,我刚还看到人影晃呢。”

      “世子爷,您别进去……”房门传来轻微的撞击声,顾湄忙乱至于瞟了一眼,巧翠在用身子挡着门。

      “你不让我进,爷今儿还偏要进去了!云山,把她推开。”

      “世子爷!欸,你别拉我呀!”巧翠被强拉着离开门口位置,拼着最后一点倔强,“世子爷,您真的不能进!里面有耗子!”

      一语出,满院皆静,死一般的寂静。

      顾湄终于想到这个借口哪里不对劲了,簪缨世胄之家怎会有老鼠?就连她的闺房中都未曾见过其形,更不用说忠勇侯世子的卧房了。可是已经迟了,顾湄立在原地盯着门口,在心中为自己想好了超度的经文。

      却听一声轻笑,在一片沉默中格外清晰,顾湄看着那人的影子伸了个懒腰,微抬下巴:“你们都下去吧。”

      外面传来下人悉悉索索离去的声音,就连强调耗子的巧翠也被云山拽离。

      这一刻,顾湄竟觉得时间格外漫长,让她恍惚想起了当初成婚之夜,也是这般漫长的等待,直至终于看到了那道身影倒映在门格子上,不是满怀希冀的期待,而是尘埃落定的决绝。其实也没有多么久远,也就两天前,可为什么会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呢?

      现在呢?她是否又有赴死的决绝?

      门被推开了,那人带着一身酒气一手撑着门框,身形摇摇晃晃,看了看凌乱的四周,笑问道:“耗子在哪儿呢?”

      顾湄张了张口,本已做好坦白从宽求个痛快的心理准备,此时见他似乎信了,心里又开始打起小算盘,小声试探:“耗、耗子溜了……”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接下来是狂风暴雨还是风平浪静,听天由命了。

      好久,都没有声音传来,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风平浪静,顾湄一丝风声都没听到。她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眼前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转头四顾,才发现他竟栽倒在梨木扶手椅上。

      这人是猫儿吗?走路都不带声的?顾湄等了半晌,没见他动作,似乎是真醉得深了,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两步,依旧没反应,她再次上前两步,就这样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站到他面前,歪着脑袋弯腰打量他。

      这混球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俊眉秀目,高鼻薄唇,精致得仿佛一笔一划雕琢的玉人儿般。哪怕再不喜,她在心底也不得不承认,这副容貌在京中世家子弟中恐怕无人能比,甚至就连那人也比不上。可是空有皮囊有什么用?还不是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顾湄撇了撇嘴,正想指着他的鼻子骂几句泄愤,就见那对纤长如蝶翼的长睫缓缓打开,露出一双深邃的黑瞳。

      刚伸出手指的顾湄:……

      “我,我只是……”还没想好借口的她干笑着收回手,却见他出手如闪电,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呜呜呜要死了!顾湄心底绝望。

      “流血了。”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很淡。

      顾湄一愣,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指划了几道细微的血口子,应是刚才仓促收拾时无意间被划破的,因她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就未曾注意到。

      顾湄盯着伤口,也不知怎么了,喉头微噎,心底情绪一时翻涌上来,或许是他态度太平和,也或许是今夜压抑的情绪太多,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好痛……”

      李珩:……

      泪水如洪水决堤,顾湄哭出来就收不回去了,蹲下身子望着那只被捉住的手哭诉:“没有耗子,是我,是我砸了你的房间,能不能不要打我?我错了还不成吗?不要打我……”一句认错的话说完,仿佛无形中拥有了勇气,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受控制,“你们都欺负人,不给我饭吃,还不准我生气吗?虽然我的确不该砸你的东西,但、但也是你不对在先,丢下一堆不听话的管事给我气受,自己在外面逍遥自在……”

      顾湄一股脑把心底不忿发泄了个干净,说完,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呃,自己似乎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救命!眼前这人可是荤素不忌嚣张跋扈的纨绔啊,自己真是吃了豹子胆敢在他面前告状?顾湄泪水缓了片刻,接着流得更欢了,不该冲动啊!

      李珩听她有愈哭愈凶之势,心底叹口气,也不装醉了,一手撑着扶手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到内室。

      “你、你干嘛?”顾湄惴惴不安,难道他要对自己动粗?

      李珩没回答,单手翻找了一番,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只小木箱,默不作声地打开箱子,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顾湄不相信他有那么好心会给自己包扎,那点伤口其实根本不痛,在她看来都不算什么,最多两天就会痊愈,更不用说上过战场的李珩了。听说有的人会在房中备着一些药专供助兴?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她就被吓得抖了下身子,抗拒地扭动手腕想挣脱他的桎梏,可是他握的力道和位置很巧妙,既不会让她疼痛,也不能让她挣开。

      李珩不理会她的小动作,拿出一个瓶子示意她拔开瓶塞。

      顾湄委屈地照做。

      李珩低垂着眉眼,指尖沾了点质地清亮的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到顾湄手指上。清凉与温热的触感交替于指尖汇聚,直到涂抹完这只手,伸出另一只手,顾湄还有些懵懵的。

      “还痛?”涂好伤药后,李珩歪靠在床柱上,修长双腿随意耷拉着。

      顾湄捂着手不说话。

      李珩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醉,但浑身酒气着实不太舒爽,捂着额头站起身:“一会儿我让人送点易消化的吃食过来给你垫肚子。好好休息,我今晚去书房。”

      说完,他不再理会,拖着懒散的步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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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只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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