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亦韩每天都想罢工》墓里看花

76、C36已有的事后必再有

　　Ⅲ
　　姬亦韩进门时一阵混乱，伴随着秦凌凄厉的哭声。
　　“亦韩！”姬生玉着急地跑过来，“秦宁他……”
　　姬亦韩拧起眉，示意他不用说下去。
　　地上，朗驰正用身体牢牢锁住还在疯狂挣扎的秦宁，身上已经有了不少抓伤，他却死不松手。此时的秦宁已经不成人形，他的手臂上附着了一层坚硬的生物质膜，增加了两个关节，这代表他现在可以做出更加精细的动作，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打击敌人。他的太阳穴上裂开了两个肉｜穴，里面的凸起正在飞速转动，看样子像是生出了一对复眼。肉｜穴中流出的血液滴到了朗驰的皮肤上瞬间灼出了一个黑洞，嗞的朗驰哇哇叫。
　　姬亦韩心中一紧，连忙把秦宁控制住，吩咐道：“针剂。”
　　姬生玉一愣，赶紧从行李中拿出一支装满血清的特制针筒，递给姬亦韩，姬亦韩手疾眼快扎进了秦宁的动脉，顿时血溅了他一手，血液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迅速冒出白烟。
　　姬亦韩眉头都不皱一下，一针打完针筒就化为了黑灰，而秦宁则是痛的在地上打滚。
　　秦凌哭着想去抱起她哥哥，却被姬生玉拦住了。
　　“这里我来看着，你们去里面，把朗驰的伤口处理一下。”
　　姬生玉点头，把秦凌和朗驰都带走了。
　　秦宁因为疼痛而更加狂躁，将周围的东西破坏的一干二净，更是将大理瓷砖的地板用蛮力砸出一个大坑。
　　姬亦韩在远处观察他，脑中思绪纷飞。
　　实验体…基因崩坏……基因崩坏……
　　姬亦韩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他迅速抓住了。
　　Lwr1是他身体中的基因片段……而他的身体中有两个神格。
　　他们继承了一部分的轩辕之力，又怎么可能逃脱穷奇的诅咒！
　　姬亦韩身负轩辕神格面对穷奇时都要万分小心，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类又当如何？
　　在针剂的作用下，秦宁渐渐安静下来。
　　基因崩坏造成的身体变化是不可逆转的，即使他现在不再狂暴，但他却再也不能变回普通人的模样了。
　　姬生玉听见这边没了动静，于是出来看看情况，他也不敢贸然上前，只站在姬亦韩的身侧问道：“他怎么了？”
　　其实姬生玉心中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不敢确认。
　　往常姬亦韩什么时候需要注射血清？
　　当然是他身体中的神格不稳定的时候。
　　“我们回去吧，生玉。”
　　姬生玉一怔，随即道：“好，我去收拾一下。”
　　“我在市区买了一套房子，我们去那里。”
　　“房子？用你的名字？”
　　“用的‘易寒’的名字。”
　　姬生玉觉得不对，“你要回去确认其他人的情况吗？”
　　姬亦韩说：“十三区已经变为了战场，生玉，刚才我收到了一只不死鸟。”
　　姬生玉惶然，“那我们赶紧走吧，姬伯伯他们呢？还好吗？”
　　“没事，别担心，我要回去处理一下，你就带着朗驰和秦凌留在家里。”
　　姬生玉点头，这时候他保护好自己才是不添乱。
　　行李很快收拾好，姬亦韩画了一个传送阵直接送他们到了他在A市的住所。
　　秦凌看见自己哥哥变成了那副模样哭的肝肠寸断，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他，可是姬亦韩明白心该狠的时候就要狠，秦宁这时候留在姬生玉他们身边隐患实在太大，他必须要亲自看着他。
　　姬生玉好说歹说秦凌都要和她哥哥在一起，最后还是一剂镇定剂下去才把她安顿好。
　　姬亦韩对朗驰嘱咐了几句话，要让他好好保护生玉和秦凌。
　　他和秦凌两个人，一个是用姬亦韩的心头血救下的，一个是用神格救下的，穷奇的炁无论如何都影响不到他们，所以姬亦韩比较放心他们留在姬生玉身边。
　　临走之时姬亦韩把姬生玉叫到一边，给他留了一个东西，语气颇为郑重地跟他说了什么，姬亦韩走后许久姬生玉都愣愣的，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月光下，姬亦韩背着秦宁毫不费力地在高楼间跳跃，如一只迅猛的游隼。
　　姬亦韩脑子里在想事情，直到秦宁恢复意识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放我下来吧。”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好似掺杂了许多碎沙。
　　姬亦韩如愿将他放下。
　　秦宁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半晌没说话。
　　他颤动的下唇和骤缩的瞳孔无一不在表示如今他内心的恐慌。
　　姬亦韩看着他颤如蝶翼的睫毛，好像梦回他第一次看见秦宁的时候。
　　秦宁抬头，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他时，露出了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他也的确流下了眼泪，不过只有他原本的那对眼睛。
　　他太阳穴上的复眼正在以不同的速率旋转，侦测周围的情况。
　　他收回笑容，眼中犹有热泪，脸色却十分淡然，“真漂亮啊。”
　　仿佛有座强大的牢笼，拢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反应，最固执的那一缕认知才能流露出来。
　　姬亦韩不知他话中含义，只说：“我会想办法把你恢复原状。”
　　秦宁摇头，“踏入十三区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了。”
　　“姬亦韩，我曾经…曾经，”秦宁一顿，接着仿佛下定决心般的开口，“我曾经骂你是怪物，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害怕，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姬亦韩眨了一下眼，目光移开又迅速回归原位，“我知道。”
　　“你不是怪物，我才是，”姬亦韩轻声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秦宁一笑，“我知道。”
　　你总是这样，觉得自己欠了所有人。
　　“我是所有实验体中进化的最好的一个，在我身上更多是表现正常的那一面，”秦宁沉默一会儿后说，“但我也没法遏止这种负面效果，可以想象其他人有多严重。”
　　姬亦韩神色不变，“我会解决的，别担心。”
　　秦宁心中苦笑，为什么他们明明年龄相仿，姬亦韩却总是这样，觉得自己是个大人，必须要承担起一切呢。
　　秦宁低垂目光，“姬亦韩，如果我不小心……如果我回不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秦凌？”
　　没等姬亦韩说什么，他又赶紧补充：“不需要给她多好的物质条件，只需要给她一个安身的地方，让她好好活下去就可以了。”
　　姬亦韩想了想，认真道：“只要我还在，就会让你们都好好活下去的。”
　　秦宁一怔，看着姬亦韩平静的双眼，仿佛里面有温暖的阳光透出来，让人感到了强大的力量。
　　他的脸上又滑下一道水渍，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这一生他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都被封锁在了遥远的一半童年中，之后只有无穷尽的苦难。
　　他拼命逃出那些昏暗的日子，回忆却像刻痕一般跟着他。
　　他带着秦凌逃啊逃，觉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桃源乡，哪里都容不下他们。
　　可当他心如死灰走进十三区时，光突然照下来了。
　　他贱活了这么些年，那光降下时他几乎失明，也烫的他心慌。
　　但他……也不想放手。
　　“知道海吗？”姬亦韩突然问。
　　“什么？”
　　“大海，”姬亦韩指了指星空，“和星星一样好看，却远比星星谦和。我们看星空，星空总是遥不可及，它的美丽是不能触碰的，但大海不一样。当你站在海面上，你就能看见永恒。”
　　秦宁动了动唇，最后点点头，“很小的时候，在电视里看过。”
　　姬亦韩的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极尽绚烂，“大海很壮阔，终有一天你会看到。带着秦凌，带着你的其他朋友。”
　　秦宁看着他怔怔的，下意识道：“那你呢？”
　　他的眸子里像是盛满星光，一笑，星光就溢出来了，“我们会一起的。”
　　“……”
　　“……”
　　秦宁缓缓露出释怀的笑容，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果那是我们的结局，姬亦韩，那就让我来保护你吧，在这场战争中，我愿意为了你而前进。
　　只要你还需要我。

　　Ⅳ
　　十三区。
　　在结界的包裹中，第五轮弹幕倾泻而出。
　　那些不知道异化成什么的新物种也像之前那样没有特别的应对，任由合金弹头刺入身体，不断有零星的身体组织被轰飞，摔落到地上开始蠕动，发出黏腻的声音，好像还在吮吸什么。
　　突然高空的结界发生剧烈的波动，如同拼图被撕毁那般裂开一个洞，两个人影随之下落，结界又恢复如初。
　　轰然一声巨响，人影砸到了怪物堆中，震波将这片区域轰了个干净。
　　负责人赶紧做了个手势停止射击，灰尘中走来两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姬亦韩。
　　“韩少！”
　　“情况怎么样？大家主呢？”
　　“不是很好，袭击来的很突然，又是从内部爆发的，大家都有点措手不及，大家主在远程指挥，预计五分钟内可以赶来。”
　　姬亦韩点头，对身后裹的严严实实的秦宁说：“你跟他们一起把外围的战线拉住，保护好结界。”
　　“好，那你呢？”
　　“我去里面看看。”姬亦韩淡淡道。
　　秦宁明白了，带着人准备走，姬亦韩却又叫住了他。
　　“这个，你拿好。”姬亦韩将手上的钛戒摘了下来塞进秦宁胸前的口袋，“必要的时候它能让你的生理活动降到最低。”
　　秦宁一怔，明白姬亦韩这是在给他上保险栓。
　　“我明白，你要小心，姬亦韩。”
　　姬亦韩点头，“去吧。”
　　秦宁走后，姬亦韩立刻跑进了C座大楼。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气，地上身穿白色大褂的实验员们横七竖八，有的还睁着双眼，目眦欲裂，临死的恐惧把他的尸体变成了可怕的模样，姬亦韩仿佛还能看见他们眼球上留存的如刀锋般利爪的影子。
　　姬亦韩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他一路向下，将种种惨烈的死相都收入眼底，来到底层。
　　是亚种的气息。
　　这里怎么会有亚种？
　　而且还有一股强大而浑浊的气息，就在这里。
　　底层还有活口，姬亦韩周身萦绕着赤金色的炁，闪电般掠过所有阴暗的角落，很快地上就横倒了许多样貌奇异的怪物，都是无能力亚种。
　　姬亦韩踩着血水向黑暗深处走去，对地上的残肢熟视无睹。他给姬鸿宁报了信，又联系了医疗队，然后专心致志地盯着黑暗中的一点。
　　那股强大的气息，就在这里。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层异样的震波，姬亦韩神色不变，周身的炁自动形成了保护膜，以相同的振动频率将震波抵消。
　　黑暗中高速跃出一道影子，掠过姬亦韩直接撞飞混凝土和合金钢板组成的吊顶往地面飞去。
　　姬亦韩的瞳孔骤然放大又缩小，他立刻化作一道金光追了上去。
　　瞬息间他就赶上了那道黑影，一金一黑就这样对碰撞击起来，空气中留下他们加速时的角状残影。
　　不知对撞了多少次，两道身影在十四层彻底分开，分别占据了两边对峙。
　　黑影有一个模糊的人形，它全身都被黑色的雾气包裹着，只能大概辨认出四肢，脸都看不清晰，仿佛有一团油画般的马赛克铺在上面。
　　不知怎的，姬亦韩看着它，心中莫名悸动。
　　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铭心的地步。
　　他皱了皱眉，还是缓缓把手抬了起来。
　　现在可不是想其它事情的时候，他要快点了结这边的事情去支援秦宁。
　　球状闪电在他的指尖汇聚，他需要一击即中，并且确保这一击就能把黑影给击倒。
　　黑影并没有躲避的打算，事实上就算它想躲避也无所谓，姬亦韩的动态捕捉能力比起静物瞄准要更为出类拔萃，他是天生的猎手，对活着的猎物格外有捕捉意志。
　　“求求你，别杀他。”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哑地响起。
　　姬亦韩一愣，很快定位了发声地点。
　　这声音……居然就是从黑影中发出来的！
　　姬亦韩犹豫的一秒，突然一颗子弹自上方飞旋而来直接射进了黑影中！
　　姬亦韩听见子弹陷进血肉中的声音，他心底诧异了一秒，原来那黑影是拥有实体的，也许，也许那黑影中包着一个人。
　　子弹上的雷符发挥了作用，在黑影的身后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图阵，蓝色的电光锁链从图阵中冲出来，紧紧束缚住黑影的身躯。
　　“抓住他，亦韩！”姬鸿宁严厉地命令道。
　　姬亦韩不再犹豫，瞬间冲了过去。
　　那黑影却在此时突然嘶叫一声，浑身上下爆发出汹涌狂暴如海啸般的阴气，久久不息，姬亦韩首当其冲受到影响，大脑一阵穿孔般的剧痛，从楼中的大洞中掉了下去。
　　“亦韩！！”
　　黑影挣脱了束缚，也跟着姬亦韩跳了下去。
　　瞬间风云变化，数以千吨的黑雾从C座中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将这片人间都笼罩在了恐怖的死亡陷阱中，连月亮都带上了丝丝不详的血红。而鬼啸还在继续，会有越来越多的游魂被召集到十三区来，结界是无法挡住彼岸之人的。
　　秦凌趴在窗台，愣愣的看着窗外。
　　姬生玉走过去把窗帘拉好，蹲下来温柔地笑着说：“很晚了，我们去休息吧。”
　　“那边，很可怕。”秦凌惴惴不安。
　　姬生玉揉揉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会保护你。等一觉醒来，哥哥就会回来了。”
　　秦凌迟疑道：“真的、真的吗？”
　　姬生玉一笑，“当然是真的，所以，我们……”
　　姬生玉顿住了，因为他还话没说完，面前的这个小不点就要哭出来了。
　　秦凌瘪着嘴，嘴角深深的下沉，还发着抖，眼睛一眨也不眨，泪水却一颗颗地滚下，一副难过至极的模样。
　　“我想，我想去找哥哥。”
　　姬生玉无奈，只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与温柔哄劝她，但小不点油盐不进，不知道她是察觉到了什么，总之就是要去找哥哥。
　　姬生玉哪里不知道她刚才看的方向就是十三区，这时候那里估计是一片混乱，他当然不能带他去找秦宁。
　　但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继续哄了。
　　秦凌是个文静的孩子，也很乖巧，你不满足她的要求她也不会大闹，只会不停地抹泪，你跟她说话她就只会回答“去找哥哥”。
　　犟的姬生玉束手无策。
　　朗驰歪着脑袋看了他们许久，突然跑到秦凌的身边，拉拉小姑娘的衣角对她做了个搞怪的鬼脸，秦凌瞅他一眼，还是哭。
　　朗驰想了想，竟然把她搂进了怀里，学着姬亦韩的样子摸着秦凌的头。
　　他比秦凌高大不少，做这个动作时很能给小姑娘安全感，就像秦宁曾给她的。
　　不知道什么起了作用，秦凌果真慢慢安静下来了，姬生玉松了口气。
　　深夜来临时，朗驰被一声轻响惊醒。
　　他打开窗，旁边的房间，少女穿着她哥哥给她买的白棉布睡裙站在窗台上，月光洒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时，有种异常柔和的美丽。她在含苞待放的年龄，几乎不会有人能抵御这种美丽。
　　神血同样淬炼了她，如今她的听觉也非常人能比。
　　“你看的到吧？那里的颜色。”
　　朗驰无言地看向远方。
　　“哥哥在那里。”秦凌朝十三区的方向指了指，轻声说，“他很痛，我感觉到了。”
　　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名为亲情的纽带早已将他们牢牢绑在了一起。
　　“哥哥一直在保护我，很辛苦。”
　　“我喜欢哥哥。”
　　“哥哥说，我们很快会有幸福的生活了。”
　　“我希望哥哥开心。”
　　没有人回答，但秦凌知道朗驰在听。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她说：“我要去帮他。”
　　她是那样温驯而柔和，却能说出如此坚定不移的话，让人惊讶地心疼。
　　这段时间秦宁一直在教她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量，她还年幼，拥有这样的力量很容易出事。秦宁不希望她将来能有什么成就变得多强大，他只希望他这个妹妹能好好保护自己。
　　但秦宁明显不想只做到她哥哥所愿的。
　　她的哥哥护她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尝遍了苦难，而她作为一个病秧子却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拖累最爱的人，她早恨透了这般。现在她有力量了，谁也不能阻止她去救哥哥。
　　哥哥是她的天，是她幸福生活里必须存在的人，怎么能有事？
　　“你要拦着我吗？朗驰哥？”
　　朗驰沉默许久终于出声：“别，走。”
　　秦凌微微一笑，仿佛乳鸟离巢，轻盈地跃出了窗台，白色的裙裾就像挣脱荆棘的蝶翼，就像跨越了糟糕的这么些年。她朝着十三区奔去，朝着未来奔去，前路无阻。
　　朗驰站在窗边没有追上去，姬亦韩走前让他保护好姬生玉和秦凌，但他心中，姬亦韩和姬生玉的分量远远大过了其他人，如果姬生玉不离开这里，那他也必须留下。
　　姬生玉被闹钟的震动叫醒时还有点晕乎，一个晚上他定了十几个闹钟起夜，还特地抱了被子睡沙发，就是怕秦凌有什么事。
　　结果醒来之后他在秦凌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愣了半天回不了神。
　　“人呢？！！”
　　隔壁，朗驰心虚地往被子里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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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