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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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再见到杰罗姆了。
自从在那个游乐园的雨夜分别，杰罗姆连续几天没有出现在他们相遇的图书馆里，格蕾丝回想起他们分开时的情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那天晚上杰罗姆略显疯狂的低笑声仍旧时不时地萦绕在她脑海里，像一道魔咒般占据她的思绪。格蕾丝从未见过对方有那么失控的时候，在格蕾丝的记忆中，杰罗姆永远温和而游刃有余，任何一举一动都拿捏在标准里。
他是个完美的正常人。彼时的格蕾丝如此认为。
最初，她以为那不过是杰罗姆累了，她注意到了杰罗姆在看马戏表演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一整天他们都很奔波，大概只因为是疲惫，才让杰罗姆变得异常。
但她又想起来，之后杰罗姆提出去帮她拿雨伞，从那辆房车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恍惚。
……一定有什么不对。
尽管杰罗姆似乎并不希望她多管闲事的样子，可她依旧十分担心，格蕾丝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熊玩偶，它穿着粗制的小丑服，乖巧地坐在那里，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格蕾丝将它一把揽入怀中，伸出手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耳朵。
她最终决定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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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远远地望着营地，似乎是刚刚结束了一场表演，大部分的人都在里面走动休息。她的视线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穿梭，试图找到杰罗姆的身影，但是除了一群妆容服饰夸张的牛鬼蛇神之外，她一无所获。
一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她连忙藏回帐篷的帘子后面，掩盖住自己的身体，她屏住呼吸，直到确定那男人没有注意到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才慢慢地放松下来。格蕾丝的双手无意识地抓揉怀中的玩偶，柔软的毛绒在她的力气下变了形，她低头一看，小熊的脖子处出现一道弧形的裂口，白色的棉花颤巍巍地从里面膨胀着伸出来，沾了一点棉絮在她的指尖。
“糟糕！”格蕾丝一下子大惊失色，她将棉花全部塞回去，把玩偶的头部重新摆正，“抱歉……”她拧着眉毛，小声地自言自语，“我不是故意的。”
她缓慢地抚摸着小熊的头顶，绵软又粗糙的触感蹭过她的掌心，格蕾丝深深地呼吸了几口。人多又陌生的地方，一向容易让她过度紧张。更何况，这次没有杰罗姆牵着她的手。
格蕾丝有些焦躁地站在原地，踟躇着，她认出不远处有几个人曾经在那天经过的时候和杰罗姆打了招呼，心底的担忧让她想要上前询问杰罗姆近日的情况，可对陌生人的强烈恐惧让她止步不前。
她躲在阴影里等待，直到另一场表演开始。
人们结伴地走出去准备，格蕾丝趁机溜了进去，找到了杰罗姆带她去过的那辆房车，偷偷地趴在外面向里张望。虽然杰罗姆否认了这是他的“家”，但无可置疑的这是杰罗姆曾经生活——生存过的地方，是线索。房车里没有人，也没有拉上窗帘，里面的物品不多，只有最基础的生活所需品，整齐地排列放置在一起。
格蕾丝有些失望，她拉了拉车门，同样理所当然地锁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仿佛平地惊雷般在格蕾丝身后响起来，格蕾丝一瞬间被吓得僵住，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复过来转身面向声音的主人。叫住她的是一个脸上画满彩绘的中年男人，他皱着眉，凶恶的神色在妆容的映衬下显得颇为滑稽：“这里是不对观众开放的。”
“噢，很抱歉……”格蕾丝被那男人的气场镇住，弱弱地退后了一步，声音略微苍白，“我……我只是想来看看杰罗姆在不在……”
男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会： “我想起来了，你是前两天跟着杰罗姆一起来的小女孩吧。”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来，“你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吗？”
“呃……”格蕾丝被他打探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本能地选择了无视他的问题，“请问杰罗姆他到底是不是在这里……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
“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不过这小子平时一直神出鬼没的也不稀奇，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格蕾丝有些迷惑地指指身边的房车，“他母亲平时也住在这里吗？”
男人点点头：“但她……”他话出口了一半，又欲言又止地摇摇头，“还是算了，杰罗姆他应该也只想出去散散心，过两天就会回来了，他总是这样，你也别太担心。我还有演出，你自己出去吧。”他安慰性地拍拍格蕾丝的肩膀，走了，留下格蕾丝一个人在原地，重新看了一眼房车里面，若有所思。
她没有再多做逗留，而是直接走出大门，回了家。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有再去图书馆等杰罗姆，也没有再去马戏团试图找他。她安静地等待着。
而第四天，正如在马戏团碰到的那男人所说的一样，杰罗姆回来了。
那时已经接近凌晨，天空是纯粹的深蓝，他就站在路灯下面，昏黄的灯光在他脚边投下浓厚的黑影，他沉默地靠在灯柱上，垂下的兜帽半遮住他的眼睛，却挡不住他微微抬头望向女孩还未熄灯的卧房的视线。
仿佛能感应到这道视线一般，格蕾丝来到了窗边。
她推开窗子，晚风便从外面倏地溜进房间，她的房子处在较为偏僻的地段，要往外转过好几个路口才能看到大路。平日就连白天也难以见到半个的人影，此刻却在深夜里出现了。他就那么出现在那里，远远地看过来，和格蕾丝的目光交汇。
即便看不清他的脸，格蕾丝也一下子认出了那是谁。
杰罗姆。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地跑下楼过，跌跌撞撞，连鞋子都忘记换。她已经有一周没有见过他了，对于格蕾丝来说，这几乎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情。她无比想念他和他的温度，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怀抱。她是如此地着迷于他。
而杰罗姆此时正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帽衫和外套，整个人都罩在阴影之中，直到格蕾丝出现才把兜帽取了下来。格蕾丝这才发现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身都湿透了，那头姜红的头发不再整齐，而是凌乱地散在额前滴着水。他的身体是冰冷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颜色透着青紫。
“杰瑞米！”格蕾丝一碰到他便连声惊叫起来，拉着他的手就要往里面走，“你怎么这么冷？快点，我带你去换身衣服洗个澡！”
“不用了。”杰罗姆制止她，寒冷让他的声音也在轻微地抖动，却带着隐晦的愉悦，“冷……让我感觉很好。”
“什么？”格蕾丝皱着眉毛，没有听清。
“没什么。”杰罗姆没有重复，他被格蕾丝握住的手突然一用力，将格蕾丝拉入了他的胸前，少女温热的躯体一下子跌入湿冷的怀抱，发出一声细小的惊呼，“只是……格蕾丝小姐。”他低声说道，“你好像还欠我什么没还呢？”
“什么？”格蕾丝傻傻地将之前的句子重复了一遍，她陷在那对灰绿的瞳孔里，深色的纹路不均匀地点缀其中，像是不尽完美的宝石，拥有了瑕疵，也拥有了摄人心魄的美丽。
杰罗姆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静静地凝视她，然后慢慢地低下头，水珠顺着他垂下的发丝滴到格蕾丝的脸颊上。格蕾丝愣愣地任由杰罗姆的五官在面前逐渐靠近，直到呼吸都融合在一起，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注意到杰罗姆的雀斑，大片地分布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呈现出几乎看不真切的淡淡绯色。
杰罗姆吻了她。
尽管这个吻浅尝辄止，但格蕾丝依旧感受到了，极为轻微的铁腥味从他的唇齿之间泄露出来，渡到格蕾丝的口中。那是血的味道，也是危险的味道。
格蕾丝本能地预感到，有什么即将开始变化了。
杰罗姆一下子放开她：“这样就正好了。”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扣住格蕾丝的后脑，在她的额头上同样落下一个轻吻。“不……等等……”格蕾丝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试图握住杰罗姆的手臂，却被对方一点一点抓住放开。
“再见……”他在格蕾丝的耳边轻声地说出告别的语句，“我亲爱的格蕾丝小姐。”
然后，不等格蕾丝再次反应，伴随着一声轻笑，杰罗姆消失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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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成了室内唯一的光亮。
她蜷缩着，躲在黑暗的边缘，月光在地板上拉出一道光斑，一根项链从她的领口处滑落出来，她用双手捧起垂在胸口的吊坠，殷红的小瓶子躺在她的掌心里，在月色的照耀下，迸发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
她将小瓶子拿起来，神色爱怜地轻轻摩挲瓶身，口中喃喃着零碎的、无意义的字句。
她又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