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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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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醒醒……”
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
格蕾丝睡得正沉,她皱着眉头嘟囔了两句抱怨,翻了个身,继续沉浸在梦乡里。清晨的阳光从敞开的窗帘中间透进来,暖暖地撒在她的身体上。身侧的床垫上传来下压的重量,那个人在她的床边坐下来,坚持不懈地晃着她的肩膀,似乎誓要叫醒她为止。
“起床了,格蕾丝。”
见格蕾丝不为所动,那人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颊:“起——床——了——你这个小懒虫。”
格蕾丝这才慢慢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爸爸……”她脱口而出。
不对。在叫出口的那瞬间,她就觉察到了有哪里不对。
“……嗯?”那个人并没有应答下来,他弯下腰,像是没听清楚一样凑近格蕾丝的脸。还陷在朦胧状态里的格蕾丝视野一片空白,而那人背对着窗户,背对着有些刺眼的阳光,整个人都埋进逆光的阴影里,仅余下轮廓边缘一点点淡淡的金色。
格蕾丝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见他的动作,她试图回忆起他的声音,大脑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一般,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无法将一切都联系起来,无法独立地思考。
有东西在雾的后面涌动着。
“你……”她疑惑地张开口。
那个人伸出手,湿滑冰冷的掌心贴在格蕾丝温热的脸颊上面,留下一个殷红的印记。
“格蕾丝。”他低头,青紫的双唇早已失去了血色,贴在格蕾丝的耳边喃喃道,宛若爱人的蜜语。他笑着,皮肤苍白得近乎病态,布满了点点淡色的雀斑,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很轻,又带着嘶嘶的气流,“我……”她听不见后面的话。
阳光骤然消失了。
下一秒,格蕾丝方才发现他们处于一个昏暗的空间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红色沾了她的满身,空间内仅剩的两盏聚光灯打在她的脚下,令她成为了全场观众的焦点。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封闭的室内里突然迸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英雄!你是杀了恶魔的英雄!
他们驱逐了恐惧,纷纷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对着格蕾丝欣喜若狂地喊道。
格蕾丝颇为茫然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右手抬起,拳头里紧紧握着一柄刀子,粘稠的液体从□□和刀刃的接口处喷薄而出,溅在她的手臂和脸颊上。
而尖利的刀锋,没入了红发少年的脖子里。他无力地跪在格蕾丝面前,仰起脑袋,鲜血从嘴巴和伤口里不断地遗漏出来,像有个坏掉的水龙头藏在里面似的,可见的皮肤全部都被他自己的血液染红。
她终于……亲手把他……
她拔出刀子,他——它便“砰”地一声向后倒去,格蕾丝蹲下身子,用力地将手中的利器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地刺入它的躯体里。刀子划开了它的皮肤,似乎也搅烂它内里的脏器,发出“噗噗”的黏腻的声音,时不时有碎肉飞溅起来,落在格蕾丝的头上、脸上、衣服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累了,就停了下来,重新站起身,俯视着它。
它的身子已经被刺成一堆烂肉,完全不能看了,但是脖子以上的头部还是完好的。格蕾丝伸手抹去上面的血污,少年英俊的脸被完美保存了下来,瞪大的眼珠是透明的灰绿色,嘴角挂着的诡异笑容仿佛在嘲笑着她。
“格蕾丝,我……”他——那张尸体上的脸,缓慢地发出细细的、嘶嘶的气音。
格蕾丝的血液顿时从头冷到了脚,她蓦地回过神来扔掉刀子,大声尖叫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如幻化的云雾一般消散了。
可是那未完的句子,却仍旧如风一般,久久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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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醒了过来。
房间里挂着厚厚的遮光帘,将窗户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光。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现在不过清晨五点,距离定在六点半响起的铃声还远远未到。
格蕾丝叹了口气,起身下床,早于原定的时间起床已经成为了她生活里的一种常态。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着她,她一次又一次地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骇然惊醒,恐慌的汗水湿透了裙子和头发。
梦境里的画面唯有在醒来的那一刻无比真实,完全清醒过后就变得模糊不清。格蕾丝并不记得梦里具体的情景,她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色尚暗,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灰色的绝望里。
和梦里的好像。她无自觉的念头一闪而过。
做了几套锻炼,格蕾丝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全部这些做完以后,外面的天色依旧还浅,她就又呆呆地坐回床上,像个幼童一般抱着膝盖,蜷缩起身体。
【“格蕾丝,我……”】
她又想起了杰罗姆最后的遗言。
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距离杰罗姆死去已经过了很久,她还是被这个疑问所困扰着。应该是在说恨她吧,她不禁猜着。恨她的欺骗与背叛,恨到想一片一片将她凌迟至死,这样伤人的句子也许不说出来让她听到才是最好的,她根本没有必要再探究下去。
但是,如果不是呢?
即便她也同样恨着杰罗姆,却仍然忍不住期待着另外的答案。
如果……
她的指尖勾住颈间的绳子,吊坠里的红色填充液颜色变得有些浑浊,深色和亮色的液体随着小瓶的晃动交融又分开,形成奇异的分层。
格蕾丝舔了舔嘴唇。
床头的闹钟忽然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她的手机。她伸手关掉闹钟,拿起边上的手机,有些别扭地操作着。老宅的电话早就被切断了线,格蕾丝本来并没有,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手机,但自从开始参与了莱·汤普金斯医生的治疗,为了联系上的方便,她就学着去买了一部。
她翻开手机的盖子,上面显示的是一条短信,格蕾丝点开查看,内容写着:抱歉了格蕾丝小姐,我早上有些突发的急事,今天的治疗改期可以吗?——海伦娜·弗里斯。
格蕾丝想了想,回复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