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疯子当道》暄南

14、第十四章

　　杰罗姆拿起桌上的小刀。

　　他的身后放着一座一人高的巨大转轮，蒙眼飞刀，又是一个常见的舞台魔术。他出身马戏团，对这些全都了如指掌，被点名上台的副市长一脸傻笑地走上来，完全没有察觉到死神正在悄然降临。

　　若是平时，杰罗姆或许还会分出心思来嘲讽调笑一番对方的愚钝，但是此刻……他如岩浆般危险而灼热的目光投向会场后方和人进行通讯的金发少女，后者抬起头，一双碧色的眼眸生生地撞进他的视野里。

　　“对了……”

　　格蕾丝·希尔。

　　“今天……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包括你。

　　杰罗姆继续扮演着他魔术师的角色，心头却一字一顿地咀嚼她的名字，他的笑容掩藏在伪装的背后，无人能觉察到他内心掀起的滔天怒火。他甩甩手腕，小刀迅速地脱了手，准确地刺进了身后男人的胸膛里。

　　这不够。他渴望血、渴望混乱、渴望大开杀戒、渴望背叛者得到惩罚。

　　他舔了舔嘴唇，微微低着头，只有瞳孔向上翻起，像一魂恶鬼，用那种可怖的神情缠绕住了格蕾丝。格蕾丝一瞬间噤了声，即便已经见过了杰罗姆疯狂的一面，但此时的他对于格蕾丝来说仍旧让人惊骇不已，她不禁向后退了半步，攥紧了手机无措地僵直在那里。

　　副市长捂着胸口在舞台上倒下了。会场里安静了一个瞬间，贵族们终于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并非玩笑，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开始在室内杂乱地响起。早已埋伏到位的侍者从餐盘下掏出武器，轻松地制住了骚动的人群。

　　他们有备而来，而且是十足充分的准备，应当是精心策划了许久。

　　“安静！”舞台上的杰罗姆张开双臂高声喊道，即使室内遭受了巨变，他作为一名优秀的表演家，也不能受到太大的影响。对于这名实际掌控着在场所有性命的魔术师，观众们不得不听其指示，嘈杂的噪音很快消失在会场里，杰罗姆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他摘掉了伪装，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面具和胡子背后的，属于通缉犯的脸。

　　“下一个环节。”他紧紧盯着格蕾丝，缓缓地走下舞台，人群像是遇到瘟疫般自觉散开，开辟了一条直通的道路。红色的地毯像一条血路，他和格蕾丝分别站在两端，犹如分隔的地狱与人间。

　　他在格蕾丝面前站定。

　　“嘿，亲爱的。”他从格蕾丝的手里拿走了莱·汤普金斯的电话——他知道格蕾丝自己并没有手机——故作惊奇地打量了一番，“我的魔术表演上，你在和谁闲聊呢？”格蕾丝并不回答他，圆润的碧眼中闪动着真切的恐惧，杰罗姆瞥了一眼号码显示，弯起唇角，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Hi？”

　　对面传来明显隐着怒火的、粗重的呼吸声。

　　“噢，为什么不说话呢？”他挑了挑眉毛，弯下腰和格蕾丝对视，“这可真没礼貌啊，吉姆。还是说……”他把电话重新放到格蕾丝耳边，“你更想和我的未婚妻交流交流呢？”

　　杰罗姆的脸凑的很近，格蕾丝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深色的瞳仁在眼眶里轻微地颤抖，这是他愤怒积聚的征兆。被那样的眼睛抓住，任凭戈登在电话里百般焦急，格蕾丝也无法张口吐露任何一个单词。

　　杰罗姆等了她一会，见她毫无开口的意思，便将电话收了回来：“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记得看电视。”说完还未等戈登回答，他就直接挂断。

　　“好了，现在该完成我们未完成的表演了。”他抓着格蕾丝的双肩把她推上舞台，绑在原先准备的转轮上，“大家一起欢迎我们的第三位志愿者——嗯？不是自愿？”他拿起刀，“有关系吗？”

　　“不过在我们开始之前，格蕾西。”他站定在格蕾丝面前，神情漠然，冰冷的刀刃贴上她的面颊，狠狠地滑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格蕾丝望着他，沉默了许久。

　　“……等我解开了诅咒，和我一起回家吧。”然后她说。

　　杰罗姆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他抬起手。

　　下一刻，锋利的小刀无情地刺穿了她的肩膀。

　　-

　　那是格蕾丝再次遇到杰罗姆前一个小时的事情。

　　“杰罗姆·瓦勒斯卡逃狱了。”把格蕾丝叫到警局的男人将杰罗姆的资料推到格蕾丝面前，格蕾丝歪了歪头，有些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垂下眼，抚摸怀中坏掉的小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她早就决定和杰罗姆断绝牵连，这个人已经完全从她的生活里被抹去。

　　“我想你也看到这里的惨状了。” 那警探——他说自己叫做詹姆斯·戈登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他让出身子，让格蕾丝看到办公室外的景象。确实，这里兵荒马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看起来像是被大闹了一场，“警监也死了。那都是杰罗姆那家伙干的。”他的双眼像鹰一般，咄咄逼人地锁定了格蕾丝，“你是他的女朋友，是他入狱之前最亲近的人，就算他现在没有找你，也总会有找到你的时候。”

　　格蕾丝心中一动。她抓住玩偶的手指收紧，握成了拳头。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现在可以因为一句话杀害他的同伴，他有一天也会同样杀害你。”詹姆斯·戈登如此斩钉截铁道，“他流窜在外，对不论你我，都是个危害。”

　　疯子啊。

　　“真的吗？”她冷不丁打断戈登的发言，一只手无意识地玩弄颈间的链坠，她处于焦虑状态的时候总会有这个动作。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从脑海里升起，她并没有马上把它压下去，而是任由其发酵壮大。她如同死水的心脏在此刻重新一点一点跳动起来，被压抑许久的感情撕破了禁锢，冒出一个头来。

　　她有些想念杰罗姆了。她非常想念杰罗姆。她现在就想要见到他。

　　……她想和他在一起。

　　“千真万确。”警探真诚地说道，“所以，格蕾丝小姐，如果你知道杰罗姆在哪里的话，请你配合我。”

　　“疯子。”格蕾丝只听到了戈登肯定的回答，她自言自语着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后面的话全都没有听清，“如果杰罗姆是个疯子——如果他是个疯子——”她停顿了一会，突然轻声笑起来，“我也是个疯子，那就正好能够在一起……对，没错，他可以逃离我的诅咒……他绝对不会让我轻易地杀死他……”

　　——就算他万一真的死了，那也不会是个无辜的生命。

　　她的双手用力地拉扯着手里的娃娃，原本就损坏的娃娃此时更加四分五裂。虽然没有听清格蕾丝全部的话语，但格蕾丝明显不太对劲的行为还是让戈登摸不着头脑，他皱着眉回过头，朝着一直在一旁观察没有出声的女人求救。

　　“格蕾丝小姐？”收到了信号，那女人走上前，“我是莱·汤普金斯医生。”她朝着格蕾丝伸出手，后者没有理会，她也不在意，就那么在格蕾丝的对面坐下，“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抱歉。”听到此言格蕾丝抬头望了她一眼，摇摇头，“你们帮不了我。”

　　莱·汤普金斯并没有在意她的拒绝，她细细地打量了格蕾丝，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这样问也许有些冒犯……”她观察着格蕾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但是你是不是，拥有家族遗传病史或者曾经被人下过暗示甚至……洗脑？”

　　格蕾丝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被人点出要害，她脑中绷紧的一根弦突然一下子断了开来，脑海中空白了一瞬，接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猛地抬起头，恨恨地盯着汤普金斯。“你知道？”她的嘴唇发白，声音尖厉却颤抖得厉害，“你为什么会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她过于激烈的反应大概吓到了莱·汤普金斯，她微微一愣，看到格蕾丝极为难看的脸色，又很快地补充道：“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格蕾丝小姐，我只是想说……要是我能够治好你呢？”

　　“这不可能。只有……”格蕾丝决断，她刚想说出杰罗姆的名字，但想想又闭上了嘴巴。

　　“虽然我并不明白你的具体问题，但是通过长期的药物和催眠治疗，大部分的症状其实都是可以控制的。”她和戈登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道，“只要你能够帮助我们，告诉我们杰罗姆的行踪，我会为你提供治疗，并且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当然，还有他，我们会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害。”

　　格蕾丝愣愣地望着她，没有说话，莱的自信让她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晃，她犹豫着，开始了思索。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自己解决的话，就寻求帮助吧，这并非什么可耻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我想要你明白。”莱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手，附上格蕾丝的手背，“杰罗姆并不是你的希望，格蕾丝小姐。”

　　她盯着格蕾丝的眼睛，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深深地敲击在格蕾丝的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土地里。

　　“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