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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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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二十九年八月的最末一天,大周文帝暴毙于长乐宫,同年十月,太子失踪,晋王登基。
这一年的秋天似乎来得格外早,皇觉寺的钟声才响了第三万下,皇城里便起了秋日的第一场风。
上京城外,数千兵士连日拼死抵抗,终究敌不过晋王自关外带来的数万铁骑轻轻一踏,曾经周文帝最引以为傲的城门防守,便也在他小儿子的指点下烟消云散。
壮丽巍峨的大明宫中宫人散尽,麟德殿里也再无帝王,那座曾千灯万火照碧云的都城,一夕之间兵荒马乱。
…
清晨的上京碧空如洗,朝庆门内那原本该是跪满了百官的广场上,如今站着的却只有那名满天下的东宫太傅。
身后是大明宫的琼楼金阙,眼前却是那个早已黄袍加身少年与他随行的数千兵士,怀抱大周文帝的牌位,容希就孤清清地立在那里。
玄色的官袍叫他一丝不苟地穿着,与之相应的,是他无从分清悲喜的沉肃神情。
“如今这大明宫里,竟只剩下太傅一人了么?”那少年将四周环顾了一眼,尔后便衔着他那颇为悠长的尾音将容希望住。
这一眼中包含的意味很是复杂,也兴许是那种名叫嫉恨的情绪在心内作祟,仅是说着话的空档,他脸上便阴沉下来。
“太傅如此维护皇长兄,他逃难,却也没有叫你一起?”晋王梁齐枉读十六年圣贤书,他心中眼中从来只有如何谋得天下的手段,待他们这些文人风骨,可以说是完全不能理解。
不想,容希倒也实在:“我不走,不正如殿下所愿么?”
“容希!”
也不知这板板正正、毫无波澜的客套话是触了这敏感脆弱又自尊心极强的少年的哪一片逆鳞,他最末一字方才落地,梁齐便咆哮着朝他走去。
谁知他每朝前走一步,身后那班没心眼的就跟一步,整齐划一又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几欲将他的话语吞没,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寡人说话?!”将将站定在容希跟前,梁齐瞪大了他那双像极了他父皇的桃花眼,容希怀中还抱着那镶金的牌位,他却只若不见,“谁给你的胆子?!”
怨毒的神情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少年乖顺的脸上,那被咆哮的对象见此却只是蹙了蹙眉头。他一眼扫过那些跟将而来的兵士,沉着嗓子开口道:“殿下这是在吓唬我么?”
他退开两步,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瞧着梁齐:“先文帝灵位在此,殿下若此刻自称寡人,未免太早了些。”
“你!”
“人为天地之心,人心以恻隐为本。先圣言四瑞,首举恻隐,帝王功业无外仁民爱物、万世太平。”顺利截过话头,教条般的词句叫容希陈述得十分平静。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单看那肃然坚定的目光,便知这东宫首席绝非浪得虚名。
“而今殿下视臣下为犬马,待万民如草芥,为图功利杀父弑君,手足同胞亦可残忍戕害,倒行逆施崇魔弃道,麻木不仁毫无恻隐、”
他蓦地收声,双眸如炬紧紧盯住梁齐那张努力保持着微笑的脸,颇有些一字一顿道,“殿下为人尚且不配,又有什么颜面来做这人间的帝王?”
*
东宫太傅心中眼中都端着“忠孝节义”这四个大字,在人间演了一场激动人心的大戏,而在神界,同样也有人蹲在天门外,将这场戏瞧得紧张万分。
一身粗衣麻布,婄姜毫不顾及形象地蹲着。待那凡人最末一字落地,她忍不住兴奋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与她身后的姑娘交流心得道:“命命!他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
——虽然她听得不是很懂!
但这凡人怼得简直是太棒了!
周文帝膝下四子,个个品性敦厚温良,唯独这个晋王,瞧着是最乖巧无害的长相,为人却是阴毒到了骨子里。
颠倒是非、迫害忠良这些都先不说,单凭杀兄弑父这一条,婄姜就很想将他骂上千八百年,叹只叹在她无权置喙人间之事。
而今这凡人圆了她近期的一大梦想,叫她怎能不激动?
“我就说嘛!这种人,你怎么能让他做皇帝?!”司命办事也忒不靠谱!
婄姜骂人便骂人,左右司命也看那小皇帝不怎么顺眼,可她话里有了质疑自己工作能力的意思,司命就不大乐意。
她将贴身收着的命格簿朝婄姜面前一摊,露出那空白的书页,力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写命格簿不错,但人间帝王自有命数,可不归我管。”
将下界杵着的那些人看了再看,她有些老气横秋地叹了叹:“周室百年,大概是气数也就到这里了吧。”
“这样的吗?”司命是掌握凡人命数的仙官,她说的话,婄姜大半是信的。她再去打量了一番那正直忠义的凡人,不免可惜道,“那这小皇帝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老鼠屎哦。”
婄姜的比喻十分形象,司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了想,觉得是时候要同婄姜说些正事了:“姜姜…”
“哎…”赶在司命下半句话出口之前,婄姜拽着她的衣袖起了身。压根没注意到前者因硬生生咽下了半句话而变得难看的脸色,她松散了两下筋骨,“我们也算是一同经历过改朝换代的人了!”
顺利被牵引过去话题,司命愣了愣:“所以呢?”
“所以我得走了!”婄姜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被流放下界的神女私回神界可是要挨罚的,你知道不?”
“等你改日得空了,我们人间再聚啊!”
婄姜没再给司命留说话的机会,她二度在司命肩头拍了两下,就一蹦一跳地溜下了界。行在天门外的漫天流云中,她只给司命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目瞪口呆地看完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司命头疼地拧巴起自己的两条眉毛
——不是才说了有正事儿要说么!怎么这就走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没心眼的神仙?!
*
哼着小曲儿回了人间,婄姜一门心思地奔着山顶去。
山顶上的小草屋是她才到人间时改建的。彼时她在山上遛弯儿,正好瞧见了此处有一间破败的道观,便一时兴起地改作了她的居所。
而今,那小草屋便在眼前。粗糙的木窗里透出的烛光却叫她一脚刹停在了院外。
——出门忘熄灯了?
油灯还能亮三天的么?
她皱着眉头,将眼前这草庐两室一厅还带一个独立灶间的格局反复确认了三遍后,理不清头绪地眨了眨眼。
占山为王了这么久,怎么现在还有哪个没心眼的敢把事情搞到她的地盘上来么?
还能不能把她当个干部了!?
小偷?强盗??
都敢偷到她的地界上来了?!
屈辱感油然而生,婄姜虎躯一震。她恶狠狠地磨起了牙,两眼冒起凶光。
她顺手朝虚空一抓,轻巧便将她的扫把祭了出来。武器举过头顶,婄姜蹑手蹑脚凑到房门前,丝毫没有顾忌门板上贴的那两位门神大哥的脸面,照着门板子就是一脚――“哪个胆大包天的…欸?”
伴着门栓哀嚎般的断裂声,她头一眼瞧见的竟然不是什么蒙着脸的黑衣人,反倒是先听到了一阵水声,尔后才是…一道肤如凝脂、背若修竹的身影?
生平头一次撞见这样的景象,婄姜惊呆了。
这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只抱着这一个念头,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兴致,竟还有心思谄笑着道了一句:“打扰了,对不住!”
随后也不管屋里的人是什么反应,自个儿就跟遭了雷劈一般抖了两抖,飞快地将还扬在半空的扫把往回一收,关门蹲下捂脸一气呵成。
清风朗月下,荒山草庐中,只见那曾自诩“三界第一洒脱”的神女此刻正蹲在自己房门口,如临大敌一般,拿两只手来来回回地拍着自己的脸,还不停地自言自语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混账东西!
正骂着,方才那修长挺拔的背脊却阴魂不散地在她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搅得她连神思都不自主地跟着一道飘忽起来…
许是飘忽得太过投入,婄姜手上拍着脸,眼里却没了神采。
——也不知道屋里的究竟是谁,连背影都这么好看,真想夸夸他!
“啪!”一声脆响,她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痛心疾首道:“婄姜!你真是不像话啊!”
她迅速站起身,脸上分明已经涨得通红,却还在自欺欺人:“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然而还未待她将手上的劲儿提起来,那门却自己开了,似是未曾想到这种境况的出现,她有些抵触地移了移眼,这一移,便瞧见了一双掩在青灰色布料下的官靴。
里头站着的那人早已穿好了衣衫,想来是穿得太急,领口处略微凌乱,露出些许锁骨以上的部分。
此刻他正双手扶在门板上,冷眼瞧着婄姜。
“那个…”婄姜已经感受不到脸上增加的热量了,“我建议你…”
“新帝的人?”掠过她红得看不出原色的脸,容希将婄姜粗衣麻布配一支荆钗的装扮打量了一遍,颇带嘲讽道,“这才第一天,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婄姜原本是想说,不管这哥们儿是谁,都希望他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这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要是传出去了她往后在神界就不太好混了。
但眼下,她却在他的话里听出了点微妙的意思。
——“是你?”
麟德殿前那个正派的五好青年?
难怪她起先觉得有点眼熟。
婄姜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将容希翻过来又转过去地观察了三回,而后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却像是听着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扯了扯唇角,继而沉下面色反问她:“姑娘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抢个前排!
推一把新文→(重生)郡主且慢!
抵制包办婚姻,小老板江瑜离家出走,自立门户三年,眼看就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走上人生巅峰,偏偏就在押运贡茶的道上丧了命。
重生归来,小老板抱紧了那把横在他脖子上的柳叶刀:女侠且慢!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他老婆:不介意的话,再死一次吧!
日常装病打手郡主&脑回路不正常小老板
半只脚朝斗,半只脚家宅江湖
没羞没臊宠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