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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踏足工地 ...

  •   “梅龄,梅龄。”
      听得麦克叫唤,我悠悠睁眼,“到了?”
      “嗯,前面那个工地就是项目所在。”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见到沙尘滚滚,几个工人或建着砖墙,或铺着柏油路,繁忙得很。
      在阳光眩目的一刻,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重大,我所画的每一笔,对一个家庭有着微小但重要的影响,孩子的玩耍空间由我设计,一家人围着桌子融洽吃饭时,景像里其他的布景皆由我编排,就像是为他们的人生搭建一个舞台,多少的悲欢离合在里头上演,我就是他们的舞台设计者。
      见到麦克询问的眼神,我笑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想不到他大大点头。
      “难道你也这样想过?”
      “是有,没忘记我先前修过室内设计吧?但我更喜欢艺术和历史的渊源,艺术被历史影响,也影响历史,研究的过程相当有趣。”
      “我对历史完全不行,一看到年份就头痛,沾着数字的东西我都记不来,以前最差的就是数学。”
      他笑,“我还想建议你去唸屋宇设计,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那是什么?”我好奇。
      “你现在是布置舞台,有没有想过要把心中的舞台建起来?室内设计只是家俱的摆弄,屋宇设计却是由零开始,成功感会更大。”
      我听到生起了兴趣,但想了想便皱眉,“那不是要算一大堆的东西?不会很难吗?”
      “其实你现在也有唸屋宇结构,不然怎么决定墙是否能拆掉?我也没见你说屋宇结构难,屋宇设计只是更深入,而且你若懂了,对室内设计更有帮助,由荒地到可住人的房子皆出于自己的手,感觉应该很不错。”
      他细细地解释,我则愈听愈有道理,画设计图时一直觉得差了点什么,建好的房子总会不合自己心意,有些主力墙又拆不得,虽说配合格局是设计要做的,偶尔也有出乎意料的好效果,但始终不能尽展所长。
      要多选一门屋宇设计么?那好像挺不错的……
      “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决定,还是先办好现在的项目吧。”他指了指前方的人。“那个人好像在等我们。”
      我立刻看了看表,“还好没迟到,差点耽误了正事。”
      硬着头皮战战竞竞地跟主管打招呼,他笑着点头,“你就是梅龄吧?”
      “是,你是史密夫先生吧?他是我的同学麦克。”
      客套了一番,我说了这次想参观的东西,他大方点头,拿出了两顶安全帽,就领着我们进工地去。
      屋子的内部图则我已烂熟于胸,可踏足实地的感觉又自不同,当看见真实的房间间隔,当手摸上粉嫩嫩的白墙,当真实地置身于屋瓦下,空荡荡的屋架子等着我来粉饰时,我心中就自动开始勾勒构图,想着沙发的样子,想着地板和墙身的颜色……这简直成了一种直觉反应,一种本能。
      麦克刚才的话又浮于脑中,如果这房子是我设计的会有多好啊……
      “请问这项目的目标客户层是……”
      我把准备好了的题目一道道地跟史密夫先生,他出乎意料的耐心,遇到一些太专门的问题,他还带我去找相关人员询问。
      一行三人在工地走着,我把照相机掏了出来拍照,正在抓镜头,忽然被大力拉往后方,我吓得心跳加速,视线找不着焦点,还未分得清东西南北,已经重重地跌进宽厚的怀抱。
      我抬头,麦克深蓝的眼眸迎上我的目光,幽深的蓝瞳像是慑人的宝石,我的心止不住的狂跳,烈日把温度升高,脸庞火辣辣的烫得吓人。
      “什么事了?”领头的史密夫先生回转过来。
      “没事,她差点踏到钉子了。”麦克扶着我的腰让我站稳。“别只顾着拍照,要看路。”
      望着他和煦的笑容,我有一刹那的失神,好半晌才愣愣地点头。
      “那继续走吧。”他的金发在阳光下更是炫目。“我会陪着你。”

      大概是阳光太烈,虽然打起精神参观,却还是有点精神仿佛,经常听着别人说话脑中却一片空白。
      麦克的目光仍是那么坦率,倒显得我自己心术不正。
      他是好意掺扶,让我免却铁钉透脚的危险,我在乱想些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那句“我会陪着你”?美国人说话一向大方热情,平常也会蜜糖甜心的叫着玩,我不也都是依样葫芦跟着起哄,怎么今天竟会想着些有的没有的?
      他的笑容仍然灿烂,怕我还有什么意外,寸光不离地紧跟着,还不时询问史密夫先生一些我没想到的问题,令我的资料更完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来回十小时的车程,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于他身侧的人?嘘寒问暖关心不缺,是他博爱还是别有深意?
      他对我好像愈来愈好了,有活动时总第一个通知我,跳集体舞时都站在我旁边教我,甚至连我的报告他都尽力助我完成。
      是刻意,还是巧合?
      忽然又觉得自己不知羞耻,他只不过是好意,我却在心中胡乱猜测,而且……
      而且我是结了婚的人。
      像被泼了一身的冷水,混乱的思绪归于平静,根本没什么值得心乱如麻的,我已经结了婚,修民更在香港等着我。
      想着他,心情是沉甸甸的稳住,却还是情不自禁叹息,不知是为着那遥远的距离,还是为着眼前的状况。
      修民,尽管他不开朗坦率,但是他温文内敛;尽管他不体贴热情,但是他懂我疼我……
      十多年的感情,绵远流长的爱,他早已占据了我的心,而我也在心中为他留一个位置,我们之间的已不知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但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轻易割舍。
      我令他坚守誓言,令他相信我俩的感情不会因时间而变迁,他在努力着,我也不能放弃。
      誓言,我也必须遵守。
      “梅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资料大概都齐了。”我调整着心情,尝试不去想其他。
      “那……”他想了想,“要去附近做问卷调查吗?”
      “我连问卷都准备好了,你不会想现在回去吧?”我假装怒目而视。
      “当然不会。”他高举双手作无辜状。“我说了会陪你的。”
      “那走吧。”
      弦外之音?
      既然音在弦外,又何必去猜去听。

      问卷调查的成效不俗,能了解到当地居民的需要,对设计极有帮助,在无风无浪的五小时车程后,我们已差不多返抵校园。
      “我饿了,你要先吃晚饭再回去吗?”
      “好,让我请你吃饭。”他花了一整天帮我,请他吃一顿也是应当的。“但不能藉机吃垮我。”
      他笑,“节俭的你难得肯请我吃饭,我也该满足了。”
      “那是不乱花。”我做了个鬼脸。“我可是少数月尾不用每顿都吃面包的人。”
      “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观念在美国非常盛行,他们口袋里永远不会有余钱,就算在商店打工,赚够了吃喝玩乐的钱就装病不上班跑去玩,到没钱了再想办法,人人也是如此,我这克勤克俭的个性反倒显得怪异。
      我无意跟进他们的行为,虽然我拿的是奖学金,但也没奢侈的必要,不然就会失去来美国读书的原意。
      黄字红底的标志出现眼前,他把车子停在快餐店的门外,我们便推门而进,问了他吃什么,我便到柜台买好了汉堡薯条。
      吃着味道浓郁的汉堡,他问:
      “香城有汉堡吃吗?”
      “有,还是同一家店。”
      我拿了根薯条沾着酸甜的蕃茄酱吃着,脑中又想起第一次吃快餐的情景,那还是我跟修民的牛场蜜月旅行,当时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等在前方的只有幸福,现在回想,不禁笑自己太天真。
      未来永远美好,过去的路永远平顺,只有现在的烦恼才是烦恼。
      “笑得那么甜,是想起男友了?”
      “嗯,第一次的快餐是他买给我吃的。”那时的甜蜜我还历历在目,一根薯条两人吃,一杯汽水两人喝,亲密无间。
      现在也只沦为回忆的一部份。
      “他怎么会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是我自己要来的,他起初还反对呢。”我为修民辩解。
      “反对?这是你自己的意愿,他不能反对吧。”他咬了口汉堡。“不过你不怕他在香城交了新女友?”
      我肯定地说“不会,我相信他,而且他也一样要担心我,很公平。”
      “的确,你这么漂亮可爱,他也确是须要担心的。”
      我笑而不答,他倒锲而不舍地问:
      “我倒知道有好几个男生对你有好感,想知道是谁不?”说罢还对我眨眨眼。
      要说不想知是骗人的,要说没有虚荣感也没可能,但我知道这个话题必须就此打住。
      “别开我玩笑了,吃你的汉堡吧。”
      他倒真住了嘴,我们东拉西扯说着别的,聊报告聊项目也聊学校,他说说自己美术历史活动时的遭遇,我也说些家乡的趣事,整顿饭的气氛融洽。
      吃饱后他送我到宿舍下,我转身打开车门时,他突然问:
      “你真不想知道?”
      我回过头,“不了,谢谢。”
      下了车,再次跟他道谢,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点头。
      回房间时,经过邮箱,里头空空如也,这是我最需要那几张白纸的时候,哪怕只是寥寥数字也好。
      可小笼子是空的。
      真怕自己熬不住寂寞,受不住引诱,每天看着四面墙还要用功苦读,一双肯宁听的耳朵确实吸引,再附上暖暖的关怀和恳切的安慰,我怕我真的会动心。
      我眷恋温暖的怀抱,怀念强壮的臂弯,还有为我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跑到了房中拉开抽屉,找到了修民的信,抚着那无暇的白,忽然又不想拆开。
      拆开了又怎样?
      刚才没收到信,心中有着愁滋味,却也松了口气。
      也许,这也好,现在不是烦恼感情的时候,一切维持现状就好,无风无浪就好。
      无风无浪就好……

      项目还在设计,麦克的话一直在我心中发酵,直到太阳炫目的一天,我脑子昏沉竟跑去报了屋宇设计,吓得室内设计的教授找上了我问东问西,怕我脑子一甩就转系去,费了好一番唇舌才摆平。
      薇安听到后是直嚷我疯了,室内设计的作业多到做不完还跑去唸别的,真是连睡觉时间也要拨出来唸书云云,我听了只是笑。
      其实所有书也是一样的唸法,只要有心没有唸不好的,虽然不是说全无难度手到拿来,但也总算平平顺顺。
      缴交项目设计的前一星期,所有设计系的全都闭门不出,宿舍放的音乐大得在十里外也听得见,都说艺术家都有怪癖,我们这里大概有一半以上没有音乐画不出图来,我早已练就左入右出的神功,心无旁鹜专心画图。
      在一堆的鼓声吉他声中,我的名字若有若无地传来,人总对自己的名字敏感,凝神一听才知道有人在扣门,走到门旁发现扣门力度大得快要把门拆了,我这时倒奇怪怎么会听不见。
      “惊喜!”
      一个白色塑料袋出现在我眼前,偏偏头才看到麦克爽朗的笑。
      “怎么来了?”我吼着,不让音乐声盖过说话。
      “你吃了晚饭没?”我摇头。“那不就对了。”
      “什么时候做了外卖员?”我接过袋子,里面是一个饭盒。
      “这是你的特别服务,快打开来看看合不合口味。”
      我打开了饭盒,发现竟然是糖醋排骨和宫保鸡丁,不禁笑了。
      “怎么?合口味不?”
      “这附近开了中国餐馆?”
      “镇上新开的,我猜你会喜欢吃。”
      我们学校自成一角,就是有车子也要开上半小时,这份餐可真够诚意。
      拿起筷子吃了口,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外表长得够中国,内里却是个洋鬼子。
      忽然想起来,这样不活脱脱是“香蕉”?
      我笑得更高兴,“很好吃,谢谢麦克。”
      “你喜欢就好,我下次再给你买。”
      我听到心中一突。
      “也不好太麻烦你,饭堂的也还能吃。”
      他笑容僵住,勉强笑了笑,“不会,反正也是顺路。”
      房中陷入沉默,我有点庆幸音乐还隆隆响着。
      “在赶报告?”他看到了桌上混乱的稿纸。
      “嗯。”我悄悄松了口气。“下星期就要交了,老师说过期不收,还好你上次帮了我一把,不然我怕要像薇安一样困在房里不吃不喝不睡才赶得完。”
      他讶异地问,“她把自己困了在房里?”
      “你不知道?”我也讶异。“已经好几天了,上次我去扣门见她披头散发地开门,双眼满是血丝,吓得以为摸错门。”
      我俩也笑了,笑了两三秒气氛又冷下来,他发出的压力令我异常局促不安,左看看右望望就是不想看他。
      不想气氛太冷,我又翻出最安全的话题,“你没有报告要赶么?”
      “有,但是不急。”他静了两秒。“那你努力吧,我不阻你了。”
      我大力点头,替他开门,他走出了两步顿住,我立刻屏息,还好他又迈开了脚步,我才松了口气。
      坐回书桌前,脑海却硬是浮现麦克的笑容,画不到两分钟的图又因瞄到旁边的饭盒而分了神,时间分秒流逝却集中不到精神,杂念怎样甩头也甩不掉,我叹息,抛下了笔拿起饭盒吃,糖醋排骨的酸甜滋味在口中弥漫,染上了美国味儿,别有一番滋味。
      就像修民和麦克,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带给我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唉,我在乱想什么,吃完饭乖乖赶报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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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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