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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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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这是桑姐的精魄吗?如果不是神仙的话,下界的那些生灵,只要还有肉身寄托,他们的精魄,是不可能主动选择自己出现在谁的梦境里的。因为他们的精魄能逃出体外的,只有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三魄而已,在入睡时或有脱离宿主也只能随缘飘荡。
只有鬼魂没有肉身禁锢,可以随意穿梭他人的梦境。
但是,那花间楼的桑姐绝非是鬼魂。毕竟鬼魂有形无身,肉眼看上去就是一团烟雾的感觉,和生灵的区别太大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天他们在花间楼看到的,桑姐可是活生生的女人身子啊。甚至连她自己都能被恶鬼附身,必然是还活着的生灵。
临遇镇定心神,定睛去看。这个身影除了容貌和桑姐一模一样,神情举止却大有不同。
眼前这名少女天真烂漫,一双无邪的眼睛盯着她笑。
一步一步走近,有时会嘟着嘴撒娇,如果不是她手上蜿蜒垂落的鲜血太过刺眼,这倒是个可爱的女孩。
她笑着弯腰,摘下来一朵红莲,举手投足间都是活泼俏皮,捧着这朵红莲,看看花又抬头望向临遇,眼里都是欢喜。
不像是要来作祟害人的感觉,可是她的为何手上会有鲜血?
临遇确定这是自己的梦境,她之前还好好站在自己营造出来的渡鹤池旁边呀,明显有一股邪术摧残了她的梦。
在梦中来去自如的,只有鬼魅。而有躯体依附的生灵,无论多么神通广大,都不可能穿梭行走于他人梦中。
轮回道者,入睡时候一魂三魄逃出,飘往不能确定的地方,有的时候会撞入其他人的梦境,化身精魄,原主复苏时便重新应召归回宿主体内。
仙者是能在入睡时候收敛住自己的三魂七魄的,除了临遇这种天生不太正常的,基本没听说过在睡觉时候担心受怕被吞噬精魄的神仙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当初梦中那个白色的影子,也只是一个游离世间的鬼魂而已。不过,那是不可能的。那道影子,没有丝毫的怨气。
而现在,怨气弥漫在四周,分外压迫,仿佛自己落入粘稠的沼泽。身旁的景色虽然还是朦胧,依稀看得出伫立着的高山,在怨气的逼迫下也显得摇摇欲坠,像一副山水画要被撕裂。
自己大概也在这画中,临遇想。抵挡怨气没有别的办法,需要内力相当元气充沛,然而自己扫了一天的地身心疲惫,此刻暴露在这样强烈的怨气中,不出意外地被紧紧攫住了。
“咯咯咯……”又一阵诡异的笑。
这笑声仿佛摄人心魂,让人不自主的发慌。
眼前的桑姐此时正在弯腰摘一朵莲花,手上的血砸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她浑然不觉。这诡谲刺耳的笑声,来源并不是桑姐。
管它是谁,临遇召出水行剑,念动驱散妖邪的咒语,周围的怨气立刻变得稀薄起来。只是暗中有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法力涌动,和她的法术相抗。退散了的怨气蠢蠢欲动,似有卷土重来的气势。
临遇输入更多的灵力,在怨气的威胁压迫下,咬牙和这股神秘的法力对抗。
临遇感觉身上发冷,寒气扎入肌肤,向骨头深处侵蚀,心跳却变得更快了。眼前的人影开始晃动起来,临遇使劲睁大眼睛去看,桑姐站起身来,疑惑地望着她。
该不会现在发作了?她摸摸自己的身体,真的在颤抖。
手臂像是刺入无数根冰针,可是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呀,不然自己的精魄就被这股灵力打得烟消云散了。
身上冰针刺入的感觉细密绵麻,它们似乎是刺入肌骨仍觉不足,还要往更深的五脏六腑中探去。而临遇知道,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种痛感真的会贯穿肺腑。
聚集全部灵力在剑身,这个时候调动灵力非常痛苦,就像是身上的覆盖的冰针全都被按压进骨头里,血液凝滞住的感觉。
眼前的光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呼吸也变得很急促,甚至已经不能完全分辨出桑姐的身形了,只看到花海中那一抹异样的红,脚下发力便冲了过去。
剑气触及到那个红色身影,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倾轧过来,临遇赶紧念诀定住身形,却还是抑制不住向后倒下。
只觉得身体都要炸开,要被碾成碎末吹飞。临遇分出大部分灵力在手臂,配合着水行剑勉强与这股子邪劲对抗,残余的力量调用在体内周转,用来安抚发作的诅咒。
随着体内灵力一点点流逝,无力感比疼痛更仙占据了身体,或许此时此刻这两种感觉是相伴相生的,但是疼痛可以强忍,无力感是毫无对抗之策的。
无力感,是束手无策的恶性循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曾经中了这该死的诅咒回家去后自己要死要活大发脾气的画面。那个时候,她得知了这个诅咒几乎是无解后,沉默了许久,像是赌气一般遣散周围照顾她的侍女侍卫,站起身来一路走过去,推翻了龙宫里无数珍藏的宝贝,听它们碎落在地的惋惜的声响。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
眼前的景物倏忽倾倒。
她看到桑姐紧张地伸出手臂想要捞她,桑姐大张着嘴巴不断重复地呼喊着,看唇形开合似乎喊的是相同的两个字。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出现在身旁,是水行剑掉落在地。
那一刻,临遇以为自己经历了死亡,剧烈的疼痛和无尽的眩晕感霸占着身体,眼前什么都没有。
“跨擦”
瓷器碎裂的动静,很近很近。临遇挣扎着,猛地坐起身来,醒了。
睡觉用的冰丝裙本就薄薄一层,此刻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临遇大口地踹着气,眼前的场景终于变回了她的卧室。
肌肤里冰针刺痛的感觉并未消失,噩梦激起了她的诅咒,诅咒并不因为梦醒就消退。
然而这种痛感此时此刻消减了不少,这个名为“魑魅”的诅咒,只要自己不强行运功激荡灵力,便不会发作得很厉害。当然不是说没有灵力涌动就不会痛,只是会痛的轻一些。不是钻心剜骨之痛,也至少是剥皮去肉的程度了
可是没关系,她早就习惯了。这个诅咒就如同贴身的鬼魂,在她生命中无处不在。她有的时候真的怀疑,“魑魅”是一只藏在自己心中鬼魅。
床头桌子上空荡荡的,月光停留在光滑的木头桌面上很是寂寥。目光下移,满地的白瓷碎片散落在青色地板砖上,每一片都泛着锋利的光芒。
一定是刚刚挣扎地太过猛烈,无意识间把酒壶碰倒了。
这酒壶还是在弥乐城,仙君买给她的。那个时候桑姐也在。
他们在从花间楼出来之后,仙君也许早就发觉了桑姐的不对劲,临遇有这种直觉,他一定在比她早得多的时间就感觉到什么不对了。可是,他也只是在酒馆证明了他们中了毒香之后,才对她和朝荫揭开桑姐被附身这个秘密。之后,桑姐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倒了霉运才被那只恶鬼缠上。
果真那般凑巧?弥乐城偌大一座城池,景魏在人间恶名昭著,但也不过只是一只恶鬼罢了,敢跑到弥乐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为非作歹?恐怕它连混入城中就花费了许多力气,还不谈要掩人耳目寻觅宿主,结果最终的目的就只为了附身在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上吸□□魄?
即便是如此,那么在他成功附了身之后,更应该千方百计不惹人注意,直到最终完全蚕食了桑姐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啊。可是,为何他还要引诱朝荫去花间楼呢?而且还要上演那样一出大戏。
景魏最后离开时的笑声,也许并不只是虚张声势。
这一切,仙君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甚至是,他能看到的东西比自己还多出许多。对她和朝荫虽然闭口不谈,不代表他私下没有去调查。况且,他决不会因为因为抓捕恶鬼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情就眼睁睁看着景魏逃走而不管不顾的。
“真是头大啊,什么时候找朝荫一起再去花间楼看看吧,这个桑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临遇闭上眼睛,重新躺下。身上的痛感依然剧烈,脑子分外的清明,想来是没有办法再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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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殿传出早课的颂念声,临遇懒散地张口跟着做口形,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巡视的黄督学摸着胡子,四处巡视。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侧门出去了。颂念声逐渐弱了下去,大家的身形也不那么严整了,不断有人伸懒腰捶腿。
临遇和朝荫的蒲团是相邻的,临遇凑过去和朝荫道:“我要出宫学一趟。”
“出去干嘛?”
临遇:“昨天梦见了桑姐,我有点怀疑她是只鬼,我要再去弥乐城看看。”
朝荫愣了愣,道:“怎么可能是鬼?我背了她那么久,是不是女人的身子我能感受不出来?”
“你?你连她被鬼附身都没察觉出来。”临遇不屑。
朝荫哑口无言,瘪嘴道:“那是一时失误。”又问道:“你确定在梦中看到的是鬼吗?有怨气?”
临遇肯定地点点头。
“奇了怪了,那女人竟然是个鬼。她来你梦中干什么?”朝荫问道。
临遇:“我也不知道,不过那股子怨气那么重,估计是不怀好意了。而且很明显她牢牢克我,打不过,根本打不过。今晚要是再来我估计就死了。”
朝荫惊讶:“这么厉害?那我们等下去花间楼看看吧,刚好上午没课。不过这次可别像上次一样,被人看见我们去弥乐城。话说上次到底是谁告的状呀,感觉也根本没人知道我两去那里的呀。不过不管是谁吧,今天正好司业今天出门去了,他也告不成状了。”
“他出门了?”
“我早上碰到他了,看他正在往宫外走,就问了他一句司业出去啊?他说‘嗯,去调查景魏的事情。’然后他就走了,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临遇:“那好,上完早课我们就走。”朝荫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