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僵（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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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客栈柳素素就看到邱景曜满面春风哼着小调正要下楼，当他看到柳正一出现在客栈门口时，脸色一下严肃起来，恢复成往常不苟言笑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这坏家伙。”胖球在一旁忿忿不平。
邱景曜谨慎地打量着耷拉着脑袋伏在柳正一肩头的人，直到认出是谁后，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
柳正一没注意到这些，扛着柳素素脚下不停口中急道：“景曜，前面带路，你师妹失血过多。”
邱景曜也不说话，径直把柳正一请到师妹房间，然后束手站在一旁等待师父差遣。
柳正一将爱女小心地放到床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玄色布包，往床铺空处一摊，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许多金针，闪着冰冷的光。
柳正一抽出五枚长针，指尖如风稳稳封住爱女身上几处要穴，一直僵着的肩膀这才略微松懈下来，长吁出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瞟了一眼低着头的邱景曜，问道：“为何素儿孤身在外，还失血过多？”
邱景曜飞快地瞟了眼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柳素素，轻声解释道：“昨夜我和师妹联手对付一具僵尸，那僵尸被我打成重伤，小师妹却把他给放了。我和小师妹争执几句她就跑了……”
柳正一两撇浓眉皱得紧紧的，在床边踱步道：“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先救醒素儿，你在这儿守着，我赶去老娲山采几味药材给素儿炼丹。”
说完便匆匆离去。
邱景曜慢慢走到床旁，垂着头面无表情地打量躺在床上的柳素素，不知在想什么。
胖球正要跟柳素素说话，忽然听到从邱景曜那边传来暗哑的笑声，起先只看得到他肩膀在轻微地抖动着，随着笑声愈发畅快，他忽然扬头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等他笑够，这才慢悠悠地用手指尖擦去眼角的泪水，重新低头看向柳素素，轻声说道：“师妹，师兄要多谢你那两巴掌，不然师兄一直下不定决心。”
说完眼神阴鸷地瞥了她一眼，攸然离去。
“吓死我了，”胖球一直等到邱景曜关上门才松了口气，它看着面色平静的柳素素问道：“你不怕吗？”
柳素素冷冷一笑，她从没怕过谁，她随时等着他。
日头从正当空到偏西，都没人再进来过这个房间，窗外小贩的叫卖声喧嚣了又慢慢归于平静，偶尔能听到门外传来房客的脚步声，这个房间安静得像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连胖球也消失掉不知去了哪里。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柳素素平躺在身体旁，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屋顶，盘算着如何才能重新回到身体里。
她试过很多次，都只能跟自己刚死去时候一样从身体中间穿过，问胖球它也没有办法，气得柳素素把它狠狠蹂/躏一番，随手抛走。
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万一柳正一不能将这小丫头救活呢？
她有些心灰意冷。
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在人精堆里厮杀多年，练就出一身运筹帷幄的本事，应付这个反派拯救计划只需略施小计便能够轻松完成，没想过一再要把命运交付到别人手里，这是柳素素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不知还要在这里浪费多久时间……
就在她郁郁寡欢时，心底突然涌出一阵奇异的悸动，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稳定，她警惕地往旁边一看，狄湛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里。
他伸手抱起床上躺了一天的身体，从窗外跳出去。
“快跟上！”胖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兴奋叫道。
一人一球跟着狄湛来到一个山洞，看着狄湛先把散落在洞内的稻草聚集在一起弄成一个类似于床的形状，然后才轻轻地把柳素素的身体放在稻草上。
“他这是通人事了？”
柳素素有些奇怪，昨天狄湛还像头野兽般只凭本能行事，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属于人的行为，一天不见竟然懂事许多，还知道要先找个山洞给她铺张床，而不是直接就让她睡在地上。
胖球弱弱地哼了声。
“你又不知道？”
“不不不，我知道。”胖球迭声答道：“他昨天喝了你的血开启神智，自然跟往常不一样。”
可是看着依旧围在自己身边嗅来嗅去像个没头苍蝇般的狄湛，柳素素有些怀疑。
她记得好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那些猫儿狗儿鸟儿雀儿也知道收拾收拾自己的窝，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这也是动物的习性？
“你看。”胖球突然叫起来。
柳素素看到狄湛把他黑乎乎的左手腕放到身体嘴边，有些不确定地问胖球：“他这是干嘛？难道是要给我喝他的血？给我喝他的血没问题吧？”
在柳素素一连串追问下，胖球的声音细如蚊呐，“我……不知道……”
“要你何用。”柳素素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戳了它一下。
一人一球看着狄湛保持这个姿势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都有些累，正要说话，又见狄湛用右手戳了戳柳素素的脸颊，冲着空气发了会儿呆便在柳素素身旁躺下，抓起她左手腕一会儿放到自己眼前一会儿放到鼻子下面不知在试探些什么。
他能看见？
柳素素有些好奇。
从她第一次见到狄湛以来，他寻找东西或者人一直像狗一样用鼻子嗅来嗅去，原来是他眼神不太好，要凑很近才能看清楚……
她突然起了兴致，想要更靠近狄湛仔细观察一下他的举动，如果像她想的那样狄湛可以学习甚至模仿人的行为，那么控制他应该更容易。
反正她现在处于灵魂漂浮状态，也闻不到他身上那股无处不在的土腥味儿。
狄湛抓着身体的手在他脸上胡乱摆弄着，无意间碰触到他的牙齿。
他愣了愣，翻身坐起来，右手捏着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嘴露出牙齿，把他脏兮兮的左手腕再次伸过去。
凑近一看柳素素才发现狄湛的手腕到底有多脏，白眼差点就要翻到头顶，只庆幸此刻自己漂浮在身外而不是躺在那里迷迷糊糊地被糊一嘴那不知道裹了多少年的老泥。
狄湛歪着头等了一会儿，又开始发呆，这次没过多久他好像在找什么一样脑袋一直转来转去。
突然他撕开裹在柳素素身体手腕处的布条，露出一道向外翻着的红色伤口。
下一秒就看到他用牙利落地撕开手腕，暗色的血涌出来，他急忙捏着柳素素的脸喂起来。
他在想办法！
柳素素兴奋起来，看起来狄湛似乎已经开始有了意识，这样任务完成起来会更轻松。
看着身体的面色一点点红润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拖着她往那边去，柳素素赶紧交代：“不许撞……”
话还没说完，腰间又是一痛，她只来得及翻半个白眼就昏过去。
柳素素迫不及待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狄湛。
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狄湛。
原本他的脸上除去从嘴唇支出来的獠牙以外都被湿润的泥土覆盖，先前一连串折腾下来，绝大部分泥土已经龟裂脱落，只剩下星星点点还固执地黏在脸上，从剥落的地方可以看出他原本惨白色的皮肤。
他的眼睛很奇怪，眼白和眼珠像是蒙上一层雾般大部分都是灰白色，唯独眼珠中间有一个小点隐隐约约透出点黑色。
他有着一对眼角微微上翘的狐狸眼，若是洗干净脸，将他眼睛颜色还原成黑白，那眼波之间潋滟流转必定美得惊心夺魄。
再配上他的身高和通身内敛的肃杀气派，就像一柄刚经过绝世铸剑大师之手淬火打磨出来的利刃，出鞘时吹发可断，入鞘时高雅华贵，不知会引得多少少女为他掷果盈车，想将他收入囊中仔细珍藏。
只是……
柳素素疑惑地蹙起眉头，苦苦从记忆中搜寻。
只是这张脸隐隐约约透着一些熟悉，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没等她再细想，眼前的男子似乎发现她的苏醒，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毫不压抑的愉悦感从她心底汹涌而出，她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起来。
不！不对！
这不是她的情绪！
柳素素极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狐疑地看向面前毫无表情的狄湛，难道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
她得试试。
她看着他轻声问道：“你是谁？”
狄湛歪着头，木木樗樗地看着她，柳素素此时心底没有任何起伏和情绪，空白一片。
她有些泄气，是自己一时太过兴奋失了分寸。
这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野兽。
不过，她见过人驯马，也看过人熬鹰，野兽和猛禽再如何凶猛都逃脱不了被人驯服的命运。
只需要鞭子和食物，她只要像驯服野兽那般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确保他不去吸人血，不变成血魔就行。
如果他再像上次那般发狂，必要时……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狄湛，心下盘算着一会儿见到胖球时记得问一问，亲手把他杀死是不是也算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僵（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