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宅系人生》水蜜桃桃

67、第 67 章

　　“宫医生，杜医生，你们看看，这现在……咋办啊？还有救吗？”村里的老大夫眼睛里面都是血丝，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向两位县里来的一声求助。

　　“天，怎么这么严重！”姓宫的医生看起来年龄稍微大一些，进屋之后二话不说，戴好了口罩、手套和护目镜，所有留在屋子里帮忙的人也都必须做好一定的保护措施，这从症状最严重的几个人开始检查。“请问这位老哥贵姓？帮忙给病人翻一下身，我要看看他的后背。”

　　“哦……哎！我姓路，马路的路。”有时候，听人指挥要比指挥别人容易太多，作为一个本来就对自己的医术没太大信心的医生，终于能从指挥的位置上退下来，只觉得像是突然卸掉了身上背着的大石头，连喘气似乎都舒畅了。

　　俗话说“死沉死沉”，就是说完全没有意识的人是非常沉的，因为在做动作时，完全得不到借力和配合，相当于所有体重全都压在别人的身上。路老大夫一个干巴瘦的小老头，那里折腾得动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傅征进屋时正好看到，赶紧上前一步帮忙，这才没让病人重新滑下去。

　　为了方便治疗和观察情况，病人们的外衣已经被脱掉了，此刻整个后背都裸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中。被虫子叮咬过的地方，紫黑色的肿块经过几天的时间虽然重新变得平整光滑，但是深色的皮肤面积却比之前扩大了不知几倍。傅征一边扶着病人的上半身，自然将这情况收入眼中，哪怕他不懂病理，心中也禁不住一阵阵发凉。

　　“宫主任，你看这……”年轻一些的杜医生有点沉不住气，一看之下就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却立刻就被宫医生给制止了。因为害怕还会有其他虫子飞进来，卫生所的大门紧闭，窗户上也反复钉了几层纱窗在上面，屋子里的通风虽然有保证，但是照明却不是特别好，再加上一屋子除了能喘气之外和死尸没多大区别的病人，身处室内只觉得又是压抑，又是全身发凉。

　　宫医生整理了一下口罩和护目镜，点亮了头灯，小心触摸着发黑泛紫的皮肤，只觉得手指下面的触感像是泡水腐烂的棉絮，说难听一点，医学院里大体老师的状态，说不定都比这要好一些。再稍稍一用力，只听“哧”的一声轻响，一小股黑色的脓血，顺着最近一处虫子叮咬留下来的创口喷涌了出来，同时弥漫开来的，还有一种血浆变质之后的腥臭味道。

　　“啊！”傅征惊呼一声，双手虽然还稳稳地扶着病人，自己的身体却是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些。屋里的三个医生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觉得这反应有什么太过激的地方，毕竟这种时候还能想着扶好病人，没把病人直接推出去，已经算是不错了。

　　“怎么样，还能治吗？”没黑没白地给全村的病人看了几天的病，路老大夫其实心里已经多少有数了。像床上这位年轻力壮，现在也只能是撑着一口气没断，村里第一批身体素质差，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有好几个已经没了。

　　“……不太好办。”宫医生应该也能多少明白路老大夫的心态，只是摇摇头，没有把话说死，一边嘱咐杜医生给病人清理创口，一边问道：“怎么被咬得这么严重？你们村儿的病人可比之前那个村子多多了。”

　　“俺们村儿地少，离住家还远，跑回来可不就得更多功夫呗！再说了，那些先遭了灾的怎么也不知道就提前通知一声，要不然哪至于……哪至于就……”刘树民此时也在屋子里旁观医生诊断，一听这话，虽然知道戴着大口罩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睛。这口气他在肚子里憋了好几天，此刻一有人问起，立刻就炸了。

　　由于虫群大规模来袭的时候正好是白天，大部分的村民都在自家的那几亩地里忙着锄草的工作，周围无遮无拦的环境，距离大田最近的几家的房子也有半里地远，让突然遭遇了袭击的村民们根本无处躲藏。

　　腿脚快的虽然被虫子撵着后脚跟躲进房子里，到底损伤不大；年纪大腿脚不灵便的，哪怕拼命挥舞胳膊保护头脸，少说也要被叮咬七八个紫黑色的大包。最惨的是年初时候刚从城里落户过来的一家，也就是现在正昏迷躺在床上的这位，因为不熟悉环境，被虫子连咬带撞得根本睁不开眼睛，惊慌失措之下，不仅在田埂上崴了脚，而且跑偏了方向，结果就落在了大部队的后面。

　　离大田最近的几家屋子里，空间已经被挤占得差不多，早一步进了屋子的高喊着“快关门”“别让虫子进来”；晚一步跑过来的则声嘶力竭地乞求着“别关门”“让我们进去”，碰到平日里熟悉的，甚至指名道姓地求救甚至叫骂。危机面前的考验像一双冰冷的手，将一切似是而非的脆弱关系从遮羞布下面翻出来，再用名为“生死”的利刃一下切断。

　　若是屋子里面有熟人亲戚，可能还有机会晚关上一秒半秒的，让人进来，可是一旦关上，任凭你喊破了喉咙，也是绝对不可能再开启的了。最后的一批村民，几乎是要比第一批多跑出100多米才找到了人家躲藏，然后其中的大部分都陷入彻底的昏迷，躺在卫生所里面。

　　避难过程中的细节和治疗没什么关系，村长刘树民自然也就不会细说，但是傅征在卫生所这边跟着熬了两三天，家属们堵在院子里哭天抢地互相对骂的时候，可绝不会给对方留面子，那真是怎么狠怎么说，怎么难听怎么骂，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给翻了出来，好多事情却是连傅征这种在村子里干了好多年民政工作的警察都不知道的，也算是大开眼界。

　　傅征听得多了，对村里的现状和村民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经过这次虫灾，原本就因为资源缺乏而有不少龃龉的村里人之间，似乎在虫灾过后的几天里跌入了冰点，这却不止表现在卫生所里面。不少早先亲亲热热的人家，现在错身而过连招呼都不打，跟别提有些关系一般的，如今见了面简直要像斗鸡一样，稍不留神就拳脚相向。这三天傅征处理的村民斗殴，几乎比去年一年都要多。

　　确认了病人情况，剩下的就是诊断治疗了，后面的部分傅征帮不上什么忙，就先一步离开了卫生所。骑着自行车行进在村里的水泥路上，继续每天的巡逻工作，明显感觉气氛萧条了不少——这个时候，哪怕大多数还算无恙的村里人都在地里忙活，总也要留下一部分人照顾家里，扫院子做菜收拾屋子，住对脸的两家开着院门，隔着一条马路互相喊话聊天，哪怕生活紧巴一些，总是有点乐呵的。

　　可是眼下，却是家家户户关门落锁，仔细听倒是能听见院里面的人声或是狗叫，可街面上算是连点人气都看不到了。

　　中午傅征惯常是要回家吃饭的。六月下旬的温度上升到了三十五度，和去年同期相比似乎稍微低那么一点点，可强烈的紫外线还是让所有人不敢掉以轻心，只要离开屋子就要穿着长袖，戴好帽子。

　　中午吃的是红薯凉粉，大人们上午都有活儿要忙，肚子早就饿了，此刻吃得头也不抬，只有小丫头丰程程拿着小勺子在碗里来回拨拉，小口小口往下抿，似乎胃口不太好。

　　这什么情况？傅征用眼神征询陈钰。

　　娘俩闹别扭了，没事儿！陈钰看了看丰程程又看了看陈清华，笑着摇摇头。

　　说到底，还是这场虫灾留下来的后遗症。

　　丰程程似乎适应能力良好，陈清华却非常后怕，重新规定了女儿白天的活动范围，只要没有大人陪同，绝对不能离开自家院子，就算是大田这边，也尽量少来。丰程程抗议无效，有点生闷气，好在她家的沟通一直比较顺畅，陈清华不怎么动用高压政策，丰程程多少也明白父母的忧虑，再加上就算不离开院子也有黑子和小羊陪着她逗闷子，最后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外面太阳大，已经到了需要午休躲避日头的时候了。丰姚一家四口回了陈钰家的老房子，傅征也和陈钰讲了讲这一上午村里面的事情。

　　如果说原来陈钰努力避免和村民们过多接触是因为上辈子的阴影，那么现在就算他想找机会和村里人交流，傅征也想要尽量避免了。原因无他，现在不仅是陈钰和傅征，还要算上丰姚一家四口，在村子里面，都有点太扎眼了。

　　陈钰和傅征关系从好几年开始就好得跟一家似的，最开始的时候可能还有人笑着调侃几句，几年下来已经是所有村民都习以为常的情况了，所以一旦有什么事，也习惯于把他们两个绑到一起，当做一家去说去说。早先也不过是有那只敢暗地里碎嘴子的怂货，叨咕几句说，陈钰是政策上抱大腿，傅征是生活上占便宜；可随着大家的日子都越来越艰难，这碎嘴子的人也不再是一两个，说出来的话也不再那么“好听”了。

　　无论是灾难来临前还是天灾降临后，他俩在村子里生活水平都属于一流的；傅征这个派出所所长作为村里少数有编制的政府公务员，有什么“内幕消息”肯定是最先知道的；城里人下放农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种地没经验体力跟不上，放到哪家都是个累赘，可偏偏因为跟了陈钰和傅征，现在丰姚一家四口在下放的这八户人家里，也算是过得最舒服的，没看丰程程那小脸儿最近都重新鼓溜起来了么？咱们村儿同龄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除了你们家的丫头，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溜光水滑的！

　　最重要的，虫灾来袭，你们这两家居然没死人，甚至连一个送卫生所急救的都没有！

　　哪怕别人心知肚明，陈钰过得好是因为有技术有眼光有能力；傅征这个所长只管着村子里这一千来人，根本接触不到什么重要消息；丰姚一家过得好也主要是因为有丰姚这个壮劳力，在陈钰的指导下干活儿从来不吝惜卖力气。更别提虫灾来时，两家人田里庄稼同样损失惨重，陈光润老爷子同样是昏迷了一天才将将醒过来。

　　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你和周围的人不一样，你比别人过得好，这些就已经是你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