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不给吃》朱电视

7、虞姬

　　“哟~我呆在你眼前好几日了，你都当我不存在的，我身为一个妖怪也很在乎别人的看法的，好不好。”黑蛋在她的眼前转着圈。
　　连日的战火不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很久没有再来找过她。只有这个黑蛋，最近出现的次数倒是多的有些过分。可能也是战事吃紧的缘故，没有人再注意到她这的事情了，所以这妖怪才这么肆无忌惮吧。
　　“我也没惹你啊。”黑蛋突然凑到她的面前，女人没有理它，若有所思。
　　“喂！过分啦~”黑蛋突然有点泛红，似乎是恼了，吼道，“天天想什么呢！不如问我啊，我想的明白的事不比你吃过的米多啊！”
　　女人顿了顿，像是上课开小差突然回了神似的，有点惊讶，又有点不屑地挥了挥袖子。
　　“那我好好地问你一次”，女人端坐下来，“你是不是有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让项王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是我做了什么，是你做了什么。”黑蛋摇了摇头，在女人对面坐下。
　　“你没有发现我是在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么？你不应该这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糊弄人。”
　　“我也是在心平气和地说话，没有糊弄你。”
　　极其安静的营帐内，双方的眼神都很认真，霎那间，似乎空气都凝固了。
　　“所以，你有私下见过他么？”
　　“怎么会。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那他难道就好好的说变就变……”
　　“变？变得刚愎自用？变得不信任他人？换就话说，自以为是，孤家寡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字一句地咬着，黑蛋看着她叹了口气，“他当然得是，历史上的项羽就该这样。”黑蛋站起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只有亲近人，然后会用人的人，才能建立一个王朝，哪怕他是个流氓也无所谓。你知道我指谁。但是啊~如果说，他是一个不信任别人的人，那么，他到最后就是孤家寡人了，一个人怎么打仗？再说，项王称王，称的是霸王，不是王。王，是只有民众日子过的不好时才需要的，因为王是国家牺牲品。当这些东西本末倒置时，看似有必要存在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更何况，他还是个霸王。”
　　“你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为什么变了……他是个真性情的人，只是被人心害苦了。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至少对我是……温柔的。”

　　夜色将至，她轻轻点起灯火，火光摇曳，她的身影慢慢越拉越长。
　　“温柔……呵呵，小姐姐，你知道历史有一种叫做不可篡改的规矩么？西楚霸王不能温柔。至少历史是不允许的……我当初就是怕他温柔下去，性格有所出入，所以才好几天大晚上和你瞎扯，看看能不能引你激他的。嗯，结果是，我的阴谋诡计一个也没用到，这个傻子竟能因为你傻不拉唧的几句话让自己先吃自己的醋。”黑蛋不顾她发懵的表情，有些沾沾自喜道，“省了好多功夫不是么，我都想过要不要下个咒什么的，改个性格什么的，他自己变了，还省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几句话，什么叫他吃自己的醋，什么叫省了你的事……
　　她的脑袋突然乱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想不下去。只是有些失神。
　　难道从一开始，不管怎么样，不管我怎么做，历史都不允许他平安，是么？呵，为什么呢……
　　见女人迟迟不说话，黑蛋转了几个圈。
　　“呀，你这反映也挺有意思的，竟然不生气的么？”
　　“所以是因为我说的话，他才变成这样么。”
　　“这不一定，哪怕没有你，我也会想办法让他这样的。”
　　她看着它，视线渐渐模糊，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营帐内没有抽噎声，甚至听不到呼吸，黑蛋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了，停止了转动。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一步？你，是你见不得他好么？”
　　“不是我，是历史。是因为他是项羽。”黑蛋第一次老实地稳坐下来，甚至是语重心长，“你要知道，历史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果硬是想要改一个好的结局，那就会像是用纸花代替昙花的感觉。纸花当然不会枯萎，但它也不美。且不说做作，其实这么做还有些许的不尊重。因为小姐姐你的缘故差点把这猛虎养成温柔猫了，我不得想办法让他变回他该变成的样子么。”
　　“这都是注定的？你就想说这个？”
　　“呀，你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善解人意。”
　　女人微微抬起头，她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人？如果你是人，你就会知道，哪怕是注定的，人也有不愿相信的时候。”
　　“可是我不是人。我只知道我不能为了我的自私而毁了历史，还有就是，离你该和这辈子说再见的日子不远了，虞姬。所以，我在下一个时间点等你。”
　　话音未落，黑蛋就消失在空气中。她挽了挽自己的头发，扬了扬嘴角，“我可不和你做约定。我要等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

　　垓下之战，项羽败了。
　　在那天晚上，她穿上了她自己本来准备出嫁时穿的红衣服，走进了他的营帐。
　　既然他不来见她，那她就自己去找他。
　　她慢慢向他走去，微微笑着。而他看着她走向自己，男人的表情从苍茫到惊讶又到苦涩。
　　行军多年，她是第一次穿的这么美，他想到了多年前的那片花海，也是这般的红。
　　“所有人都走了，你却留下来。”他叹了口气，不再看她。
　　“因为妾从来没想过离开。”她在他的身边轻轻坐下。
　　“呵。”男人眯了眯眼，起身就要走，“不。你得走。那这把换我不要你了。你走吧。”
　　正要离开，他的手却被她轻轻抓住了。
　　男人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却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无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妾不走。因为项王还有曾允我的东西，没给呢。项王说过，会一起回去……”她说着这话，眼睛却盯着他要上的匕首。
　　“……现在汉兵已经围住这了，你不如投了那刘邦去了……”
　　“我在等您娶我。所以，我会留下。不离不弃。”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沉默了好一会儿。
　　“……呵，你早点说这些，我大概不至于苦恼到今日”，他慢慢低下头看着她，对着她苦笑，“只是现在，我们都没的选了，你今晚就走……我要打完这场仗。”
　　“好”，她迎着她的目光，踮起了脚尖，笑着亲了他的侧脸，“那我在家乡等你。”
　　男人一时间愣住了。她笑了笑，转身到他身后，捧起一边的盔甲，来到像木头一样愣在原地的他的身旁。“少羽，我可以帮你披上盔甲么。我不会跳舞，不能给你舞剑。我可能是个假虞姬，呵，对不起。”
　　她边说话，边慢慢地给他穿盔甲，慢慢地系每一个结，每一个扣。弄完后她上下看了看他，用力的看着，仿佛这么做就可以把他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了。
　　男人怔怔地望着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长夜漫漫，楚歌不歇。她笑而不语，又走到他身后，“后面那个扣子没弄好，我来……”
　　“小虞，你马上跟着我！我带你走。”男人突然回了神，回首之间，她却突然从他的腰间拔出匕首，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腹部，蜷着身子伏在了地上。
　　“小虞！”男人几乎是嘶吼着蹲了下去，把她整个抱了起来坐在地上，却听得她一声惨叫，眼见着那匕首已经深深地插进了她的腹部，而血流个不停。
　　“小虞！”他想拔又不敢拔，只好用力捂着出血的地方，可是根本没有用。
　　“……带着我……还怎么走……”
　　“哈啊……啊……”男人的眼通红，他一下子看着她惨白的脸，一下子看着那把鲜红的匕首。
　　“抹脖子……啊想想就疼……结果……换切腹原来……啊更疼……”
　　“啊……在说什么……怎么办……谁来……”男人焦躁，难过，绝望，就在这时，他这辈子第一次有了向人求助的想法，但此时此刻，又有谁能帮到他。他的眼泪流了下来，鼻涕也流了下来，哭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她心疼地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最后碰一下他的脸。
　　这男人哭的真丑，但是好喜欢他，好舍不得他。好痛啊。好累啊。好困。
　　“我……爱……”话没有完全说出口，她的手先落下了。
　　“啊——”
　　吼声撕裂了他的喉咙，撕裂了寂夜。

　　几个时辰后，在红色的花海之中，男人抱着死去的女人静静坐着。
　　寂夜之下下，响起了两个声音：
　　“你是带我走的鬼差么。那你告诉天，不是我输了，是天让我输了。”

　　“你好。我不是鬼差。我是妖。是来和你做个交易的。你要死了没错，但你的记忆不能浪费。这样，把你这一生的记忆给我，我答应你任意一个条件。”

　　“那……让她活过来。”

　　“不能。死了就是死了。她只会转世。”

　　“那么，下辈子……我还是想她，还记得我。”
　　“还有告诉她。我，我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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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史为鉴。
文章只是作者的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