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的倾城时光》龟苓膏太太

12、第 12 章

　　作为一个优等生，我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站墙角的滋味。
　　这都拜徐嘉所赐。
　　我手里捏着语文书，深感奇耻大辱。
　　身边徐嘉一手拿着语文书，一手拎着他湿哒哒的校服下摆，整个人像身上长了虱子的猴子一样动来动去，抓耳挠腮。
　　讲台上“大茶壶”余怒未消，上着课还不忘不时瞪我们几眼，他的那本厚厚的教学大纲，摊在朝阳的那边窗台上，享受阳光的亲吻。
　　我跟徐嘉站在教室后排，放眼望去是一个个黑溜溜的后脑勺，和“大茶壶”拿着教鞭点着黑板，口水四溅的模样，徐嘉悄悄探过头跟我说：“你看他们的脑袋，像不像学校后街那家的糖炒板栗，一颗一颗，圆溜溜的。”
　　“噗——”我猝不及防笑出声，耳朵比狗还精的“大茶壶”瞬间转过头，用警惕的眼神观察着我们，在看到我们严肃正经的表情时又疑惑的把他的脸转了回去。
　　而我在宽大校服的掩饰下，手摸索到徐嘉的腰边，一点点的拧了下去，这个阴险小人，故意在“大茶壶”要抓我尾巴的时候来陷害我！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音，细微而隐秘，然后徐嘉在安静的课堂上突然一声大叫，整个教室的同学们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着龇牙咧嘴的徐嘉，“大茶壶”本质还是个好人的，他忍着怒气问：“徐嘉你怎么了？肚子疼还是头疼？”
　　我也被这厮的大动静吓到了，只来得及摆出一副“与我无关我很无辜”的脸，就跟徐嘉一起沐浴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之下。
　　徐嘉夸张的揉着自己的腰，造作得像一出蹩脚喜剧，他满脸扭曲的对着“大茶壶”，欲哭无泪的张了张嘴，我都能想到徐嘉说是我拧了他之后，“大茶壶”那扭曲的脸色，还有随之而来的唐僧念经般的唠叨，短期内各科老师会在“大茶壶”的提醒之下对我进行狱警般的监视和看守，许女士对我进行的日常抨击又会加深······
　　没想到徐嘉愣是挤出了一滴鳄鱼般的眼泪，然后戏精的对着“大茶壶”说：“老师，我腰子疼，肾虚。”
　　全班哄堂大笑。
　　“大茶壶”脸扭曲了一瞬。
　　终于憋不住的扭过头，用讲台上的那个跟了他好几年的保温杯挡住脸，在杯子后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全班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还有几个平时跟徐嘉玩的不错的男孩子大声的调侃：“哟，徐嘉，你懂的不少嘛，肾虚，啧啧啧啧啧——”
　　“三百年，九芝堂，六味地黄丸，治肾亏，不含糖！”
　　“可惜啊咱们嘉哥，你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肾虚了捏，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眼看着气氛要向不可名状的方向转变，“大茶壶”死命的咳了几声，端正了表情，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好了！安静！”
　　“徐嘉，你给我接着站，站一上午，不到中午放学不要让我看到你坐到座位上！”
　　“现在继续上课！”

　　徐嘉平时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这次却一分钟不少的站到了中午放学，我颇有点觉得对不起他，我这个人，本质是很讲义气的，那梁山泊上的绿林好汉，哪个并不是义薄云天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主儿，陈嘉宾同志最喜欢看98版的《水浒传》，带得我也自觉自己是个巾帼英雄，这下把徐嘉给坑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第一节下课，我动了动酸疼的脚脖子，有点想回到座位上，又有点纠结，犹豫了半天，揪了揪徐嘉的衣服下摆，想问他要不要喝水，刚才他接的那杯水全献给了“大茶壶”的教案，如果他渴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他倒一杯，端过来给他喝。
　　没想到我还没摸到徐嘉的衣服下摆，他就一脸惊恐迅猛无比的向旁边一闪，速度之快，差点让我一头栽到地上，他嘴里还嚷嚷着：“胖妹，你可别再拧我了，刚刚跟‘大茶壶’说肾虚，已经用完了我所有的机智和脑细胞，你再搞一出，我只能说你突发羊痫风我被你吓到了！”
　　我运了半天气才把那股想要打死他的冲动给压抑下去，我去你个大西瓜！徐嘉你这个脑子里进洗脚水的白痴智障二百五！喝什么水！渴死你去吧！滚吧！老娘不稀罕！
　　我怒气冲冲的回到座位上，方圆圆立刻扔下手里的韩流杂志凑过来，颇有些犀利：“笙笙，你没事吧？刚才徐嘉突然那样叫，你是不是打他了？”
　　我刚被徐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里还想听到这个名字，没好气的说：“别跟我提那个傻帽，不想听！”
　　方圆圆用一种颇为无奈但又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我趴在课桌上，我直接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去他的徐嘉！

　　徐嘉这厮别的都不怎么样，至少在我心目中是什么都不怎么样的，但唯一有个优点，人缘好，跟谁都说得上话，男生堆里，我没见过比他还混得开的，而且这个人让我觉得特别讨厌的一点是，他在女生群里也很混得开。
　　想来也是，一个男生，不爱发脾气，总是嬉皮笑脸的，长得也还算端正，我酸溜溜的想了一下，他也就算得上端正了，跟小说和偶像剧里的“邪魅狂狷英俊帅气”完全搭不上边。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体育委员，那在女生群里混得开也是正常的了。
　　接下来几节课，一到下课，他站的那个角落就围了一大圈的人，男生有，女生也有，围着他嘻嘻哈哈嘘寒问暖，个别“溜须拍马”的还给他端了水带了吃的，他也像个傻帽似的跟着嘻嘻哈哈傻乐，把教室角落搞得比菜市场还热闹，我心里嗤之以鼻，站墙角很光荣吗，要是我站墙角，我恨不得全班人都装作看不到，哪像他，恨不得全班人都围着他，连几个平常跟他有过交集的外班男生都从教室外探头来瞄他，我正处在看他不顺眼的情绪内，连跟徐嘉有关的人都能惹起我的不快，翻了个白眼：“傻帽！”
　　年少的我敏感又虚张声势，细微的情绪都希望徐嘉能感受到，但又别扭得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救药，吵吵闹闹反反复复，徐嘉总是不能体会到我急转骤变的情绪的来由，他总是好脾气的凑上来先跟我说话，在我的认知里，这是他在向我低头，但大部分时候，他总是不清楚，我情绪变化的缘由，也是他自己。
　　傍晚放学的时候，我早早收拾好了书包，盯着政治老师的杀人视线，放学铃声一响，就用堪称飞人刘翔的速度狂奔出教室，头也不回的直奔自行车棚，身后留下徐嘉的一句：“诶！胖妹！”
　　我气鼓鼓的蹬着脚踏，一路往回家的方向去，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精力旺盛到每次都坚持要跟我比谁骑车骑得快的傻帽追上来没有，越蹬越慢，可惜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个傻里傻气的穿着大号蓝白色校服，脸上永远带着元气满满笑容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心里又是愤怒又是说不上的憋闷，我把自己的车在楼下的车棚里锁好，“噔噔噔”的上楼回家，感觉自己向上抬的腿脚都有力得想一脚踹死一个智障，今天在教室墙角站了半天的那种！
　　许女士破天荒的在家而没有赴牌局，厨房里传来我喜欢的炸肉丸的味道，然而一切都让我提不起精神来，我把书包扔进沙发里，紧跟着自己一头栽进去，手熟练的在沙发垫底下摸出电视遥控器，“啪”的按开电视。
　　体育频道，球赛，无聊——
　　娱乐频道，全都是没听说过的什么电视剧组，有病——
　　电影频道，看不懂的外国电影，傻缺——
　　电视频道被我一个一个换了个遍，心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以至于晚饭都只吃了一碗饭就一头扎进自己房间，留下许女士和陈嘉宾同志面面相觑。

　　然后我和徐嘉开始了第不知道多少次我单方面对他进行的冷战。
　　具体表现是我不跟他讲话，不等他上学，就算他等在我家门外，我也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径直往前走，而他不管怎么缠着我说话，我也只当做没听见。
　　神经比水管还粗的钢铁直男徐嘉当然理解不了我心里那些青春期少女的心思变化，他被我的冷眼搞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往往都蹲在我家门口，像头傻乎乎的大狗，抓着脑门不知所措。
　　过了几天之后的某节体育课，徐嘉突然抱着他的篮球摆脱了他那一大群的朋友，跑到坐在树荫下的我面前，抓着后脑勺，脸上带着不知道是运动还是因为不好意思的红晕，他支支吾吾的问我：“胖妹？你前几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我心里一阵怎么按捺也按捺不住，悄悄滋生的喜意，这厮是来向我低头认错了吗？我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嗯。”
　　然后徐嘉脸色的红色更明显了，他抓后脑勺的力度加大了：“那什么，胖妹——”
　　“怎么了？”
　　“你以后生理期不舒服就跟我讲一下，我妈说男孩子要体贴女孩子，要不然我一直以为你是神经衰弱多不好？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