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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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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声鼎沸,人群中的少女毫不矜持的把手中的丝帕香包鲜花等往新科进士们身上招呼。时隔一年多,殷玉珩一眼就在骑马的进士中看到施予,他一身青衫,束发戴冠,脸上线条更刚毅,如刀削斧刻一般,清隽如水墨画,风采无人能及,哪怕胸前勒着朵艳俗的红绸花,也未损他半分美貌,骑在高头大马上,竟有将军出征的气势。
明淑环心生倾慕,赞叹道:“那就是新科探花,当真是如玉如钢,风采无双。”
“阿珩你快看,我说得没错吧,他果真是仙人一般的人物。看到他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明淑娴此刻无与伦比的激动,就像后世看到偶像的小迷妹,又叫又跳的,这会儿也不矜持的把手里的红牡丹花送了出去。
“是啊,说得没错。”她的二哥,是天底下最好最出色的男儿,言罢,也将手中的石榴花抛了出去。
这时,整条长安街已被春日芳菲淹没,各处皆是欢呼声。施予从繁花中接到一束鲜艳的石榴花,将其别在自己的发冠上。抬头往上看,已看不到仍花人,不过一条青色丝巾却飘然落下,顺手接下,绣的也是石榴花,却是他熟悉的样式,下紧上疏,像圆窗边瞥见的静物。
“你推我做什么?”殷玉珩抛了花后,丝巾也被突然挤过来的明淑珍撞离了手飞了出去。
明淑娴似被欺压的弱小,被殷玉珩质问后低下头,语带哭腔,道歉说:“对不起,不小心被绊了脚才会如此。”
她最不喜明淑珍这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凸显得她好似天底下最大最坏的恶人一般,不能骂也不想接受道歉,强撑着勉强笑道:“下回小心些,请吧。”言罢让出窗边的位置来。
嘶,殷玉珩扶着快断得腰咬牙坐了下来,看不出明淑珍这幅瘦弱模样,力气竟然这么大,刚才突然的背后袭击,根本就是想把她推下楼的架势,失手后还踢她小腿狠掐她的腰,这系列操作是仗着她有明世安撑腰自己不敢告状是吧?
正当疼得快忍不住时,就见到明淑珍回头看她时得意挑衅的笑容,看得她想冲上去撕破那张虚伪的漂亮脸蛋。
游街的队伍很快走过此处,热闹瞧过后几人都兴致缺缺,不过难得出来一趟,就在这家酒楼用了午饭。“虫草甫里鸭,野笋炒肉,凤尾金鱼都不错,是这里的招牌,阿珩你可要好好尝尝。”明淑环说,她生得不算漂亮,但眉眼有一番独特风情,说话带着几分媚,又很会打扮自己,因此平添了三分颜色。
殷玉珩知道这位虽比不上明淑珍,不过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便笑道:“既然是六妹推荐,那更要尝一尝了。”
以往家中几个姐妹聚一起,明淑娴都是看戏的心态,不过她和殷玉珩要好,此番便收了心思,向殷玉珩推荐起京城的美味来,并表示下午带她逛京城。
“那可要辛苦你了,跟你我可是不会客气的。”殷玉珩厚脸皮道。
“五姐,我看你刚才丢的手帕上的花样甚是好看,回去之后可否临一幅给我?听娘说你描的花样好看,也想讨上一幅屏风样式。”明淑环问道,有见她手腕上有淤青,忙让丫头回去取药酒来。
殷玉珩拉了拉衣袖,把手腕盖住,说:“许是刚才磕着了,不碍事,药酒回去擦就可以了。丝帕和屏风的花样,回去再说如何?”
明淑珍怯怯的抬起头望向殷玉珩,眼中含泪:“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受了伤。我那里有爹爹给的活血化瘀,止痛生肌的膏药,回去送你一份吧。”
看她无辜如初生小鹿般澄澈的眼睛,殷玉珩已然认输,推拒说:“不用了,对我们这样经常练舞的人来说,不过是小伤而已,用不着伯爷送的神药。”
“你可是在怪我?”明淑珍的眼泪说来就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有两行清泪,看着就觉伤心至极,无辜至极,悔恨至极,不原谅她便是罪过。
殷玉珩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上她的当,忍下骨子里那股冲动后,上前柔声安慰道:“哪里,三姐刚才只是无心之过,我岂会怪你?我想着既然是伯爷送你的东西,我怎好讨要。只是撞伤淤青,真的不碍事。”
一直看戏的明淑环轻摇团扇,打圆场说:“三姐,你别胡思乱想了,五姐的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菜来了,大家吃菜。”
“就是啊,自家姐妹哪有隔夜仇?这是你最喜欢的凤尾金鱼,快尝尝吧。”明淑娴把菜推到明淑珍跟前,她一向不会说话,更不敢和七窍玲珑心的明淑珍饶舌,只好跟在明淑环身后附和。
明淑珍是一张委屈的苦瓜脸,殷玉珩专心吃菜,明淑娴则一会儿用眼睛瞅这瞅那,有好多话想说见气氛微妙只好憋在心里,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只有明淑环兴致高涨。这般情景,只有早早结账走了才是。
“你们慢慢吃,我还得留着肚子去八宝斋吃烤鸭。”明淑娴不喜这氛围,忍无可忍之后放下筷子找借口离开,“阿珩,我们一起吧。”
殷玉珩今天也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有明淑娴开了头后便应道:“好啊,你说了要带我逛街,来京城这么久我还没逛过。”
“我也去吧,我想买一根玉簪子向阿珩赔罪。”明淑珍拉住殷玉珩说。
明淑娴见她这幅模样,压在骨子里的天性猛然爆发,刚想开口骂人就被殷玉珩拦住:“既然三姐执意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请吧。”
“阿珩……”明淑珍感激涕零,又淌了几滴眼泪来。
“既是如此,六妹也一起吧。”明淑娴顺道把明淑环也拉上,这也是个绵里藏针的,“我们下午就带阿珩游京城。”
“那我也却之不恭了。”明淑环放下筷子,拿绢子擦了擦嘴后跟上几人的步子。
明淑娴有一肚子话要向殷玉珩吐槽,无奈现在在外边,只好拉着殷玉珩耳语,“你不知道我以前吃了她多少亏,明明她没理却颠倒黑白搞得我像恶人一样。偏爹偏心,把她当成世间最干净无辜纯洁之人,无论她说什么都信。”
两人低语之间,走前边的明淑娴突然啊的一声,朝楼梯下滚去。
殷玉珩眼疾手快,一个空跃稳稳落在明淑珍前边将她接住,将她扶起后说:“三小姐,走路可要小心了。实在不行的话,再回去练练基本功,跳舞可不能这般脚软无力。”
明淑珍不曾想到有这番变故,惊愕之余忙点头说:“是。”
“你们小姐今天太累了,扶她回府休息吧。”殷玉珩将明淑珍交给她的大丫鬟怀碧,又回头对愣如呆鹅的明淑娴说:“我们走吧,还想尝你说的烤鸭。”
“哦哦哦对,我们走。”明淑娴忙跑过拉住殷玉珩,齐齐快步走出酒楼,追问她刚才那招是什么。
明淑环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下楼来,看到脸上还有留着错愕情绪的明淑珍,轻哼一声后跟了上去。对付她们屡试不爽的招式,现在看来不管用了。这个明淑珩倒是让她小瞧了,和明淑珍对峙的一年多,竟然不落下风。不过照那人的性子,不会这么认输,以后还有好戏看。
“你刚才太厉害了!一下子就跃到明淑珍前面,是不是练过?”明淑娴抱着殷玉珩的胳膊,很是痴迷,她本就喜欢舞刀弄枪,见了刚才惊艳的一跃,瞬间引为知己。
“跟杨师傅学舞一年多,不会空跃怎么可以?别想多了。”殷玉珩说,在江城时有母舅教她,有郑玉妍做陪练,其实她功夫还不错,只不过到京城后就没再练,倒有些生疏了。但这件事就不用拿出来宣扬了。
“真的?”明淑娴不相信,但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过无论如何,下午逛街的事最大。她和明淑环是周全细致的东道主,引着殷玉珩走了京城许多地方,回府时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和吃食。
此番一同出游后,明淑环来碧清阁的时候也多了,或是讨教针线,或是品茗读书,看上去比先前亲近不少。
殷玉珩的阵营里又多了一波人,叫明淑珍愁眉不展了好几日。接连两次失策,让她找不到让明世安把人赶走的理由,只好暂时收手,老老实实的跟着几个师傅学东西。
明世安那边,已从莜素白霜等人口中得知了状元游街那日之事,他知道明淑珍有些算计和小心眼,但在他眼中一点不够看,小女孩儿之间的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便由她们去。再者殷玉珩要这点小事都摆平不了,将来也无大用处,是以也继续纵容明淑珍及背叛殷玉珩那人。
只不过他没料到殷秀娥的养子有这般出息,文武探花,这等人才若要打压,还得费一些功夫。
暂居的小院中,施予正拿着那天拾来的手帕发呆,太像殷玉珩的东西,构图,针法都是他熟悉的。游街之后再到路过之地打听,也只听店家说包下酒楼雅间的皆是勋贵女眷,没有一位姓殷的姑娘。他的形容也没有与之对应的人,京城不比别处,高门小姐出门大多以面纱覆面,没有他口中所说之人。
“难道是我弄错了?”施予喃喃自语说,青色丝巾上的红石榴花,如烈火灼伤了他的眼睛。
“公子,您明日还有大事要做,找殷姑娘的事先放一放吧。”午阳见他捧着那张丝巾坐了半晌,忍不住提醒说。